b级用自己账号帮我叫了医护区的专属服务,那辆闪着霓虹光芒的铁皮箱从天而降停靠在这辆低等级车厢旁时,惹来不少目光,但那时我没太有精力分辨了。
b级在启动我手环失败后直接掳走了一个伙伴的手环套在了我手上,还象征性的支付信用点消掉了绑定身份,启用了临时身份时刻监视我的身体状况。
在我被专门的医用机器人抬上铁皮箱时,上面显示的数字已经跳到了血红发黑的45.7。
讨论声,警戒声,铁皮箱的医疗器械启动的嗡嗡声,甚至我本应听不到的机器人体内零件扭转咯吱咯吱声让我再次头晕目眩,恶心不已。
我试图弯过身干呕,却被压制着绑在了医疗床上,巨大的支架支了起来,机械也已经启动,一头扣住了我的半张脸,半透明的呼吸罩在喷出时瞬间结膜成形,一头扭转关节,伸出了八只细长的探头针,分别拆进了我的额头,后脖颈,月匈部,月复部和下躯体,呼吸罩已经提前喷洒出了麻醉剂,我没能感到任何疼痛。
低矮的天花板顶端白色的圆形灯时不时发出一道浅紫色的光,一遍又一遍冷漠的扫描着,b级跟在我身后同样上了铁皮箱,但在飞行途中,我的信息在机械光屏闪烁了三次,再次显示出一堆我看不懂的语言描述的东西后,他又被医疗机器人彬彬有礼的请了下去。
b级阴沉着脸。
但又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在离开前低头在微型光脑输入了信息,听到我腕上的手环发出联系方式加入成功的提示音后,抬头对我露出了一个非常生疏的,努力克制着厌恶,又控制不住莫名情绪的扭曲微笑,然后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铁皮箱,钻进了不知何时环绕上来的飞行器中的一个。
带着他的飞行器转移了航道,沉入了下边与此时天空一般阴郁的灰暗城市,而其他八个紧接变换了航道,牢牢堵住了空缺,像是包裹一般紧紧贴着在空中滑行着。
在铁皮箱舱门关闭的短暂瞬间,我能看到那些逐渐略过的在灰暗天空中依旧高耸的建筑群,是我这种普通等级除了工作之外无法踏入的上等人生存区。
“你们要带我去哪?”
上等人不会容忍养殖区坐落在自己的区域,但有些“工作”或者“娱乐”却没有差别。
医疗机器人类人的脸上表情依旧是一种标准的温柔微笑,它们一边翻看着光屏,在眼眸中上传着蓝色的数据,一边在机械脑互相交流,一边时不时往机械中注入不同的稳定剂,还一边从月匈腔中伸出了哄幼年体时才会展现的彩色柔软皮肉轻轻拍打我。
“我只是个普通c级,没什么特殊能力,惹不了那些大人物的欢心,也对此并无志向。”
我努力维持冷静,但还是因为它们超出级别的怪异温柔举动发起抖来。
我莫名想起了当初拒绝那位尊贵a级时的场景。
也许是因为级别差别太大,为了保护我如今所剩无几的理智和胆量,自从我的兄弟姐妹以各种各样的姿态逐个消失后,无论是对方的样貌还是当时的场景,我都已经记不太清,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我把一切上传到星网后的当天,我看着在仅仅一个小时之内事情发酵成当天的星网热点,不仅被各种账号转发,标题前边都贴着一个爆,一秒内留言无数上千,最终甚至上升到各种组织相互攻讦,引出了新一轮千百年来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话题之一——“等级矛盾压榨”时的茫然和迟来的恐惧。
然后三个小时后,我的身份被扒出。
三小时十八分,我被公司开除,所有绑定星网的信用点全部被冻结。
最后四个小时后,快递机器人亲自上门送来了我编号2037c-1的兄弟姐妹,被装在十个带着蝴蝶结的包裹里,还有一份留言。
一张真正的,柔软雪白的纸。
还喷洒了天然木头独特的带着甜味的清香剂。
上边印着两行字。
一行是我的名字:2037c-78
一行是留言:你会是最后一只。
我跪坐在我的一个同胞兄弟姐妹的残骸之间,小心翼翼捧着那张珍贵的纸,还没有从我片刻之间突然天翻地覆一塌糊涂的未来的迷茫中回过神来,便迎接了更加悲惨的命运嘲弄:
作为阴差阳错间以一己之力引发出火爆星网舆论战的始作俑者,我不可避免的成为无处不在行星领主的光眼捕猎对象。
在我还未发觉,还带着赌气般的幼稚天真用我78个同胞兄弟姐妹星网账号曝光所谓的“自愿”“志愿者”“工作”,拒绝不成反被上位者恐吓压榨之前,我就已经进入了行星领主的视线。
不过与我想象中的不同,行星领主关注我不是因为我引发了舆论战,那对祂来说无关紧要,祂关注我是因为我以c级的下等人的身份竟然有勇气压制住基因中的刻印反抗了一位级别为尊贵a级的上等人。
行星领主对我产生些许兴趣,但并不足够包容我逃脱上等人惩罚的程度,所以祂并未召见我,也并未替我摆脱麻烦,而只是用同样的铁丝箱,相差无几的医疗机器人带我去了上等人的生存区一趟。
那是一座与周围高耸华丽建筑相比,外表平平无奇的的八层低矮建筑。
地上1层是接待区,2-8层是研究所,地下1-17层是培育区和实验体活动区,地下18-47层是实验区,接管了a4区和a5区共1347个不同种类的实验项目,而我踏进去后项目就变成了1348个。
我在里边住了半个月,全身上下几乎被切了个遍换了个遍后,因为等级实在太低,本身又实在是平平无奇,无论是基因还是本身都没有当成实验体的研究价值,项目就又从1348变回了1347个。
我稀里糊涂的进去。
又稀里糊涂的被赶了出来。
好吃好喝被养着,无论打针吃稳定剂切肉长肉的美好生活似乎是一个眨眼而过的虚幻美梦。
送我来的铁皮箱又把我送回了原本的下等人街区,我眼巴巴望着它升空远去,又失落又茫然的刚踏进自己屋门,就被客厅摆放的整整齐齐足足堆到天花板上的包裹骇到跪坐在地。
15个同胞兄弟姐妹。
150个包裹。
15张珍贵的纸。
与同样清香留有的还有30行同样的字迹留言。
我更加茫然无措,在联系不上我其余的兄弟姐妹之后,终于忍不住崩溃着哇哇大哭联系了手环中的每一个人。
但无论是曾经的上等人上司,同等级伙伴,再或者互相抚慰过的路人,都没有一个搭理我,唯一回复我的是还是手环软件公司的催促缴费的账单,那原本应该直接扣用信用点的,但我只要是绑定星网的信用点都被冻结了,软件公司只能费心费力把消息发到我的手环上。
我坐在原地发了会呆,忍不住再次痛哭了一场。
一脸三天,我都扒着手环试图联系行星领主,问祂我能不能再去实验公司当实验体。
可是行星领主之前联系我的账号变成了一片空白,一连三天,我发的580条消息都显示未读。
到了第四天,公寓开始停水停电,最早的兄弟姐们包裹们也开始发臭,我也实在是太饿,就不得不联系了养殖区把我的兄弟姐妹们拉走了。
除了腐烂太过严重的只象征性的一个给了30个信用点,新送来的几个虽然也碎了些,但因为零件都很是完整,一个就给了200信用点。
养殖区是上午来的。
第四天的新包裹是下午送来的。
我有些后悔没让养殖区等一等,不然就能再多200个信用点了。
我给公寓缴了电费,只去公共区盥洗室蹭水蹭电蹭糖果,连饭都开始一天只吃一顿了,这些倒是都可以忍耐,但是去医护区取稳定剂有些麻烦,下等人生存区不同于上等人生存区,每个社区都有一座医护区,每次领取稳定剂只能坐车厢走很远的距离,工作时还好,每月月末还能奢侈一把下订单配送一整月的剂量,但现在工作没了,除去需要维持生活,兄弟姐妹们赚来的信用点也实在不够配送费,我也就只能屈尊乘坐下等人的车厢了。
唉。
所以总归还是要工作呀。
不知道是不是一连串打击接二连三来的太过密集,情感波动过大我神经似乎有些麻木了,在接到第二十个同胞兄弟姐妹的包裹后我居然也不怎么害怕了,我顺手把又一张珍贵的纸塞进抽屉,等着那位上等人来找我的前一晚或者前两晚,攒够了几十张去二手店一口气卖个大的然后在死前好好潇洒潇洒。
至于逃跑,我倒是没怎么想过。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是自降身份跑到生存区外当流浪者,还是和de级下等人挤到贫民窟下水道捡垃圾,仅仅是想着那个画面我就忍不住几欲作呕,恶心的浑身都要打颤。
唉。
所以还是得工作啊。
找到工作之后。
一切就都好了。
唉!
我吃了稳定剂后心情非常愉悦平静。
真是感到一切都恢复正常简直好极了,便非常惬意的躺在床上打开了招聘网站一边浏览一边哼起广告台词来了……
……
…………
………………
但有些事情毕竟不是单纯靠着稳定剂就能硬撑过去的。
在我第四次攒够了兄弟姐妹包裹拨打养殖区24小时热线换信用点后,我的小动作似乎被发现了。
我的第27个兄弟姐妹被快递上门时是一个扁扁的小小的包裹。
我和养殖区派来的员工一同茫然的和快递机器人面面相觑。
“不是十个包裹吗?”
我和员工都质问它。
快递机器人不讲话,只是在类人的脸上用28颗牙齿展现微笑。
它把包裹放在我的怀里。
然后递给我一张同样珍贵的纸。
我瞥了一眼,发现原本应该存在的两行字变成了一个简单的省略号。
快递机器人送完就走了,只留下我茫然的看着养殖区员工殷勤的替我拆开。
他从扁扁的包裹里抽出了一张扁扁的皮。
员工抖了一下,又翻看了一下,指着上边被刮得惨不忍睹漏风的几处洞洞,扭头对我说,
“这个就只能给1个信用点了哦。”
“……嗯。”
虽然他跟我一样都是平平无奇的同级,但那一瞬间对方流露出来的,对我兄弟姐妹更加廉价的残骸流露出来的冷漠和鄙视,真是让我感到难堪和丢脸极了。
我有些怨恨他的多手多脚自作主张,就趁他离开把气全撒在了那个快递机器人身上。
我踹了它好几脚,把它挂在身上的装饰品全扯了下来,还在它尖叫着求情的时候把它的下巴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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