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实在是过于震耳欲聋。
还未睡着的下等人们纷纷扭过头。
站在最前边的我和下等人头头们也纷纷扭过头。
我眯起了眼睛,试图在灰暗中辨别出那个比黑暗更加黑暗的身影是哪个快递公司的快递机器人。
可那身影身上没有环绕的彩色霓虹灯,身形也实在是过于高大,以至于他进入下水道时还要半弯下腰来,还未靠近便沉沦成更浓重,更阴郁的一大片阴影。
“……”
我身侧的下等人头头显然在熟悉的环境中比我的感官更加敏锐,他突然大力扭过头来使劲望着我看,皱巴巴的脸上四只眼睛都流露出了一种不同于往常一般,异常古怪的湿润模样。
我下意识的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这才猛然分辨出他不仅仅是四只眼睛,整张脸,而是连带着整个身体也都莫名大力颤抖了起来。
而那些从那个阴影出现的时便逐渐响起的叮呤咣啷,也不是我发呆太久产生的幻觉,而是因为那些下等人也在一同的颤抖时,连带着他们身上绑着,镶嵌着的器具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
我又呆呆的看向了那个与下水道格格不入的巨大身影。
“c2037-78~”
那东西突然用带着怪异口音的的语气叫出了我的名字。
“啊……啊?”
我茫然的应了声。
然后我看着那东西身边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蓦然从一个光点慢慢扩散成了一个雪白的光团,光芒柔软并不刺眼,但却慢吞吞映照出了一张皮肤光洁,五官深刻的脸。
一张独属于上等人的脸。
“小团团,小光斑,你真的好可爱,我忍不住了,所以回收机器人来找你,看,来看,给你这个,你来,过来,就那么走过来让我看一看。”
那位上等人似乎临时决定购买学会了我的等级语言,刚开口时还显得很是生涩,讲了几句后又流利了不少,虽然听上去还显得口音怪异,但他的语气听上去真的好温柔。
温柔的简直像是在哄一个幼年体,又像是在逗弄一只疼爱不已的玩具。
我怔怔着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向我晃了晃,然后动作轻柔的远远丢了过来。
我没有靠近,也没有去接,神经好像已经完全僵在脸上,让我没办法再做出任何反应,所以只能冷漠的看着那包裹弹在了某只下等人的脑袋上,又弹到了脏污之中。
那位尊贵的上等人也着实毫不在意,他脸上露出微笑,简直像极了没有露出整整28颗牙齿的机器人们。
他的脸真的好美。
但我注意到的却是他手指间勾着的项圈。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在意,那位上等人把那东西微微举了起来,对我展示了一番上面在柔和光芒间愈加闪烁明亮的镶嵌珠宝和流苏挂坠,顺便微微弹了弹,让皮质卡扣自动弹开,也让隐藏在下的,细长的,同样包裹着柔韧皮革的机械爪慢慢探了出来。
“小团团,小光斑。”
他又在讲奇怪的话。
我不知道他在叫这里的哪只下等人,也着实不太在意。
因为直到他再次迈开步子,慢吞吞的一步步靠近,即使距离那么远,我也莫名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也再次感受到了他身上某种怪异的东西。
是情绪吗?
还是别的什么?
我的分辨不出,也无意分辨。
那种冥冥之中诡异出现的奇怪预感,似乎再次突兀出现在昏昏沉沉的脑海之中,让我竟一时忘记印刻在基因中的对上等人的温顺,只剩下了莫名的茫然恐惧惊慌。
我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好像出现了。
可现在的我还看不到感觉不到察觉不到。
好危险。
是他吗?
好危险。
是他吗?
好危险。
不行。
好危险。
不行。
好危险。
我不要死啊……
好危险。
我……我不想死啊!
……
……
我的身体不知为什么突然带着我的脑子一块跑了起来。
手臂探出,手掌伸开,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猛然推开了一只挡在我面前的下等人。
我没有跑向那个上等人,而是手脚并用跑向了离他最远的通道,甚至在跑的时候还隐隐希望那些下等怪胎能引起他的厌恶,能够替我多拖延一点时间。
至于拖延什么时间。
又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我隐隐意识到了。
又实在感到茫然极了。
我竖起来耳朵,一边跑一边拼命去听背后能够传来的任何声音。
惨叫,口申口今,求饶。
无论什么都好。
但除了我跑动踩在污浊之中的泥泞,身后还是一片安静,只有片刻后在通风口刮来的不同于往日的湿润闷臭,那也许遥远又不太远的的地方似乎连空气都在滚烫,即使我跑了这么久的距离也能感觉到还未平息的灼热气浪。
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
…………
我在下水道中穿行了很久,直到满身闷臭,满头热汗,实在忍无可忍才爬上了街道,我公共社区盥洗室洗漱是遇到的同级伙伴都无一例外被我臭的干呕,其中一个似乎被臭懵了,直到我光速洗漱干净,走出来整理头发外表还站在那呆呆的。
我见别人都被臭走了,就向他提出抚慰请求,他拒绝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拿出手环想要拍我,我就举起糖果罐在他头上来了一下,他摸了摸头,摸到了一手的血,愣了愣,突然看着那些血开始尖叫。
我真的好怕惹来别的伙伴,误会我对他图谋不轨是在犯罪,就小声哄着他,又在他头上来了几下,直到他终于闭上嘴巴瘫软在地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把他拖进了盥洗室,换上了他的衣服,盯了他的手环好一阵子才努力移开视线,没做出什么连带着他的手腕一块带走的奇怪举动。
临走时我还好心的替他打开了身体监测器,能让他在失血休克的时候自动联系医疗区,去世的时候自动联系养殖区。
因为糖果罐被这位晕厥伙伴的头磕出了一个缺口,所以这次不仅是免费的糖果还是它我都没有顺走。
因为我突然发现在我满身热汗推开下水道的井盖,从一片泥泞恶臭中爬出来之后,就算一直没吃糖果,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情绪都始终维持在一种奇怪的镇定之中,那种连带着神经都要麻木起来的感觉,就像是突然拉紧又拉远又猛然拉紧,终于崩断彻底回不去的绳弦。
不管是我努力敲击自己的头,还是用头去锤石头和建筑。
我脑子里的嗡嗡声,耳边的奇怪耳鸣,还是一停不停,一停不停,一停不停。
“c2037-78。”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但回过头,再回过头,再再回过头。
我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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