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天气闷得像是浸了水的棉花。蝉声藏在树叶里，断断续续地叫着。
江宁坐在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在鼠标滚轮上滑动。
屏幕停留在考试院的查询页面，灰色的按钮还没亮起。他起身倒了杯水，又坐回来，心里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有点空落落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x：网页好像有点卡，晚点再试也行。」
是时淮旭。江宁看着那行字，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回了个好。
窗外有小孩拍皮球的声音，砰砰的，一下下像是敲在心上。他想起填报志愿那天，时淮旭说“选你喜欢的学校最重要”，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
时间快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刷新页面。那个灰色的按钮终于变成了蓝色。
输入准考证号的时候，手指有点不听使唤，输错了两遍。第三次，终于对了。页面开始加载，那个转着的小圆圈像是要把人的耐心都磨光。
然后，白色的页面上，黑色的字清晰地显示出来：
录取院校：A大
专业：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江宁怔住了。他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确实是A大，时淮旭要去的那所大学。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发麻。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都有些发酸。
手机响了，是时淮旭打来的。
“查到了吗？”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比平时急一点。
“嗯。”江宁应了一声，嗓子有点干，“A大。”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很轻的笑声：“我也是。”
三个字，像羽毛一样落下来，却让江宁的心彻底落了地。他握着手机，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我在你家楼下。”时淮旭忽然说。
江宁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时淮旭果然站在那棵香樟树下，白T恤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他抬头看过来，朝这边挥了挥手。
江宁放下电话，慢慢走下楼。推开单元门的时候，热浪扑面而来。
时淮旭站在树荫里，额角有点汗。看见他出来，笑了笑：“下来了？”
“嗯。”江宁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时淮旭从口袋里掏出什么，递过来。是一颗水果糖，包装纸上印着小小的月亮。
“吃糖。”他说，“庆祝一下。”又亲了亲江宁的嘴角。
被时淮旭突然亲了一下嘴角，江宁连接过糖的手都明显顿了顿，才剥开放进嘴里。甜味慢慢化开，一直甜到心里。
“走吧，”时淮旭说，“去吃点东西。”
他们并肩往小区外走，树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谁也没再提录取的事，就像这只是个普通的下午。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两人被阳光拉长的影子挨在一起……
糖在嘴里慢慢化开，是青苹果味的。江宁含着糖，感受着舌尖泛起的丝丝甜意，和心里那份悄然滋长的踏实感交织在一起。
两人沿着树荫往前走，脚步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时候开学？”江宁问，声音因为含着糖有些含糊。
“九月十号。”时淮旭说，目光落在前方被晒得发白的路面上，“通知书过几天应该就能到。”
“嗯。”江宁应了一声。知道了确切的日子，那份对未来的模糊想象似乎也变得具体了一些。
他们走进常去的那家小店。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带走了一身暑气。老板娘认得他们，笑着招呼：“还是老样子？”
时淮旭看向江宁，用眼神询问。江宁点点头。
两碗冰粉很快端上来，透明的冰粉里放着山楂片、葡萄干和花生碎，淋着红糖水。江宁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冰凉甜爽的口感让人心情都轻快起来。
时淮旭把自己碗里的花生碎舀起来，很自然地拨到江宁碗里。“你爱吃这个。”他说，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江宁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花生碎，心里微微一暖。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种小事，时淮旭却记得。
“谢谢。”他小声说。
时淮旭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那碗，嘴角有很浅的弧度。
吃完冰粉，身上的燥热都散尽了。他们又在店里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偶尔经过的行人和车辆。
“到时候……”江宁犹豫着开口，“开学的东西，是不是该准备了？”
“还早。”时淮旭说，“过两天我陪你去买。”
他的话总是这样，简短，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江宁点点头，不再多问。
夕阳开始西斜的时候，他们走出小店。温度降了一些，风里带着傍晚的凉意。
时淮旭送江宁到小区门口。和往常一样，他站在那儿，看着江宁走进单元门。
江宁在楼道里回头，透过玻璃门，还能看到那个站在暮色里的身影。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楼梯口的窗边站了一会儿，看着时淮旭转身离开，背影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摸了摸口袋，那颗糖的包装纸还在，带着一点残余的甜香。
回到房间，江宁打开电脑，又一次点开那个录取页面。黑色的字静静地显示在屏幕上，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他拿起手机，给时淮旭发了条消息。
「柠只：到家了吗？」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
「x：到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江宁不自觉地笑了笑。
他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天边还剩最后一抹橘红色的霞光，星星已经开始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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