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再也没有比谁家办丧事更吸引人的了。因为办丧事的主人都会请个戏班了吹拉弹唱一整天,大人小孩都来看热闹。逝者的子女后代不管是否真的悲伤,在人前都要嚎啕大哭,不然会被视为不孝。一波又一波的悼念者前来祭奠。家属答谢鞠躬礼时,免不了再嚎哭一阵劝慰几句。可是我确一滴眼泪也没有,只剩下了悲伤。作为家族里的长孙女,我理应做出表率,但是谁说眼泪就一定代表着悲伤?堂嫂使劲的推搡着靠近我这边,哭的死去活来,鼻涕一把泪一把,我仍然无动于衷;表叔、表婶一行人趴在棺材边上死死守住不让‘八仙’抬走。风水师过来,摆摆手说道:“这不行,要上山了,误了时辰可不吉利啊!”
表婶:“我大姑命苦啊,一辈子没享过福,就这么走了啊!我连句话都没说上啊!”边哭边唱,还用块小方巾擦着鼻涕眼泪。其实据我所知,他们一家人有十年没来看望过我奶奶了,哪来的那么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情啊!
随着棺头一声令下‘吉时已到,上山’,棺材被十几个人‘嘿’的一声上到腰上,儿女孙辈们都旁边外撤给‘八仙’腾出地方。待他们上了肩,一行人跟随其后,大伯抱着遗像,爸爸拿着白凌扶棺,叔叔抱着香炉,姑姑哭的直不起腰靠人扶着走,后面长长的队伍是我们家直系或旁系的亲属和看客。
一路上听到的只有悲天的哀嚎和乐队的嘶鸣喇叭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对于生死,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早已看透诸如此类的事,有时离开对于不幸的人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年龄大了,注定面临身体健康或孤独无依的问题,每个人都要经历。我保证我奶奶并非表婶哭诉的那样命苦,没享过福;她老人家将近90岁了,一直身体健康,平日里跟几位老姐妹打打小牌、散步、看戏,儿孙们一直都很照顾她,临终也没经历多大的痛苦。古书上说这样安详死的人是积了德的,只是生死我们谁都无法左右,纵使一生清贫无依或富甲一方,都逃不过命运的沉轮。
安葬后,亲友们都去酒楼赴丧宴了,我回了酒店房间。
因为疲惫,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直到晚上八点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我没有紧急的去开门,对于陌生的环境我向来有一定防备。又重复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隔着门,试探性的询问着。
“谁?”
“我啊!燕子,快开门。”
这时我才喜出望外的打开门,一个大大的熊抱迎面扑来。她已经不是那个纤小廋弱活泼开朗的小燕子了。大腹便便,胖了好多,干净利索的短发,脸上有了几线细纹。自从她当兵第一次回家探亲时我们见过一面,这么多年就再也没见过了。
“你可真狠心,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找我吗?前些年我回来都会去你家问你的消息,都没问到你的联系方式。后面去新疆也鲜少回来,这次要不是通过于士申知道你回来,指不定啥时才能见上呢!”她哽咽的埋怨着我。
我轻拍着她后背安慰着,“好啦,我错了。以前我给家里留的是办公电话,我也比较少回来。好啦,现在好啦,我回来啦!”
这时我才注意到,站她旁边的一个男人拉着10岁左右的小男孩。她也停止了哭泣,指着那个男人说:“强子,愣啥啊,不记得安宁了?”
他憨憨的一笑,挠了挠头,没有讲话。
我瞪大眼睛,试探性的询问着,‘萧国强?’
燕子点了点头,我迎他们进来,顺手拿桌子上的苹果给了小男孩。他羞怯的接住笑了笑。
“颖宣,要说谢谢阿姨噢!要有礼貌哦!”他依然笑了笑。
我摸着她的肚子,“二宝吗?”
她嘿嘿一笑,“现在放开二胎了嘛,而且我们转业也在这边定居了。”
我转头问萧国强,“你小子行啊,当年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老实说怎么俘获我们燕子芳心的?”他明显话少了很多,坚毅的脸上也明显漏出了岁月的痕迹,也许是在边防风吹日晒的原因,皮肤异常的粗糙。
“我走的时候有写留言告诉你啊,你没回复,我以为你知道。”当然这个时候他不会说他写的是一封表白信。
“我没收到,真不知道。”这时我看到燕子瞥了他一眼。
就这样沉默几秒后,我问他们吃饭了吗?
前面沉默的颖宣率先开口说,“我们吃过了,爸爸今天没开门。”
我还没理解过来怎么个意思,燕子解释道:“哦!我们从新疆转业后,把学校南门一废弃加工厂改成了青春烧烤吧!基本上都做晚上的生意。”
我才明白,今天他们为了见我,没有营业。年前同学聚会、家庭年夜饭是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不免心里有些歉意。
燕子说:“好不容易回来,多待几天,我们也好好聚聚。明天去我那边,你对艺术有研究,帮我看看哪里需要装饰的。”
“你太高看我了,我哪懂啊!”
“行啦,行啦,就这么说定了。”
萧国强插话道:“今年同学会,你来不?”
我犹豫着,在想怎么回答,燕子瞪了他一眼,“会什么会?明天晚上去我们那儿,哪儿也不去。”
萧国强不讲话了,我看到他那小媳妇样,不免笑了起来。这时颖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萧国强顺势说:“你们俩再聊会,孩子困了,我先带他回去,待会给我电话,我再来接你。”燕子拉拉颖宣的帽子、围巾表示同意。
临走交待了一句:“给他盖好被子啊!最容易踢被子。”
我跟燕子又回到酒店房间,裹着被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这些年一直在厦门吗?怎么不跟大家联系啊!”她轻抚着肚子里的二宝。
“没有,到处跑,去了很多地方,失败过很多,最近这几年才相对稳定些。”
“自上次我们见过一面之后,第二年在新疆阿克苏我见到了那年。他说是来乌鲁木齐出差,顺便看看老同学,其实他里里外外都在打探你的消息。这么多年,你们没联系过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哎!你俩是什么个情况,读书那会儿像仇人似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从没开始。”
“那他一直打探你干嘛,今天碰到于士申,他说,那年也找过他,但他没跟他说你的任何消息。”
我看了一眼燕子,她可能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哦!’了一声就没再追问了。
“你恨他们吗?”
我问“恨他什么?”
“他把你日记给班主任的事?”
“不是他,都过去了,即使没有日记的事,我也不一定能考上好的大学。”
“他到现在也没结婚,于士申说,他们可能快订婚了。”
“那可要恭喜他们了,秦书芸喜欢那年,我一直都知道。”
“你呢,你怎么回事?不会真是‘洋娃娃’吧?”
我白了她一眼,“我真是的话,你一孕妇就不怕啊?”作势做了恐吓她的动作,随即我们又笑作一团。
“好啦,好啦,怕了你啦。安宁,一个人在外别那么要强,女人再强终究还是要回归家庭的,老了怎么办?谁照顾你?你什么都好,就是输在性格上。跟家里关系那么紧张,他们又不是你的敌人。你的思想太前卫了,他们接受不了,需要给他们时间适应。”
“我知道,我这一生都在与世俗抗争,最后我也没赢。”
“我了解你,也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你过的好。”
“我知道。”
“同学们都变化挺大的,那年说他本来报考广州中山大学的,他妈妈和班主任都不同意,最后他又赌气去了国外留学。杨宇飞考上一机械工业学院,现在混的也不错,不知为什么也没有结婚。那个,那个杨燃燃还记得吗?”
我说:“记得。”
“她贩卖盗版书,好像是被追责判刑了。”
“唉,怎么会这样。”
“谁又知道。”就在这时萧国强打电话说到楼下了,我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也不得不起身穿好外套送她出去。
未了,燕子再次交待,“明天晚上一定要来啊!白天要进货、串烤串没空招待你。”
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看着她跨上摩托车掖好大衣,萧国强摆了摆手,扬长而去了。只留下了一串长长的摩托车尾气。
在我的思绪不停转换挣扎时,东方都已经出现鱼肚白了。不知什么时候才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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