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对你说,没什么为什么要活着,也不是一定要达成什么才算活着。”
简雨溪双手捧着咖啡杯,咖啡已经凉了。她没问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沉默了很久,笑了笑,“我刚刚真把你当神经病来着。”轻轻搓着纸杯的外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她感觉过得挺好,还能有闲心好奇其他世界的自己。"
陈茉看她不排斥,也缓缓说出此行的目的,“那就回个信吧。”
“什么?”简雨溪略显震惊,对方看起来也只是有血有肉的人类,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知晓的自己的琐事,但这么离奇的事情信了也就算了,还搞得如此煞有介事。
“这就不必了,我。。没有什么好写给她的,她应该也不需要。”
陈茉还想再说什么,但被简雨溪先一步打断了,“如果你真能见到她,就别说我了。还有,谢谢你的咖啡。”
太阳已经落下,简雨溪背起了书包,陈茉不好坚持,说到底对方仅仅只见过自己一次,“那。。明天见。”
//
241号时空
陈茉叠着信封,想了很久,这次,她什么也没往里面放。
是的,这是个骗局。根本没有平行时空另一个选择的简雨溪,一切都是她的谎言。
简雨溪的遗书里,没有任何人,朋友,亲人,也没有任何挂念,这样的人要怎么劝下来。
陈茉尝试过很多,以为拖过那天就能结束,可是多个时空重叠经历,她逐渐发现,简雨溪没有死在那一天,她死在之前的日日夜夜。像花朵一样,不是某天具体的经历,是在碎片化的生活下一点点枯萎了。
没有人能把她劝下来,除了她自己。
于是,有了这个谎言。用信做锚点,只要有一个时空的简雨溪心念改变,传递出去,也许能改变结局。
可陈茉一直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想方设法模仿对方的口吻,用积极的语言希望能换回她,但简雨溪一直无动于衷。
是口吻不对?是字迹模仿的不到位?她问不出答案,所以在某个时空寄出空白的信纸来打探。
后来在简雨溪短暂的微笑面具裂缝间,陈茉忽然懂了,人在低谷的时候,甚至会嫉妒另一个自己。
陈茉站在天台向下看,下面的场景小的像是沙盘模型,街道两旁的玉兰一簇簇开着。
简雨溪放学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生站在天台边上,拿着杯咖啡向下望。
大脑宕机。等人转过身,她还是维持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茉像和某个老朋友打招呼似的,冲她说,“来了。我叫陈茉。”
简雨溪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生,这个名字听得也陌生。
“这里是十六楼,跳下去,会摔得很痛吧。”陈茉倒显悠闲,低头往下看。
简雨溪考虑要不要报警,可身上也没有手机。
“你说,那是一瞬间的事,大脑来不及反应。”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认识你。简雨溪只当碰上神经病,又不敢随便回。
“那边还有一杯。”陈茉坐了下来,背对着大片渲染的红霞,光线本就不充足,她整个面容都模糊不清,仿佛落日下的剪影。
简雨溪幻视自己多年在天台放空的场景,想着她是不是也像对方一样。
“咖啡,下午喝,晚上会睡不着。”陌生人的东西,当然先拒绝。不过,简雨溪也好奇,为什么会买两杯,是在等谁没等到吗?
“晚上?”陈茉笑容有丝未察觉的苦涩,“你在想这个?”
简雨溪不答,陈茉现在稍稍仰头就能掉下去。说起来真是奇怪,明明她自己就打算告别世界,可看到陌生的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劝对方好好活着,用那些连自己都打动不了的老掉牙的陈词滥调。
“你说,下去的人,是觉得活着有意义,还是没意义?”
自然是没意义了。这种问题,简雨溪不决定附和。
“我倒觉得,他们恰恰是最相信‘生命应该有意义’的一批人。”陈茉知道简雨溪把她当成要寻死之人了,也不否定,轻飘飘抛出一句,“你希望我下去吗?”
简雨溪一瞬间在质疑自己的耳朵,还会有人这么问吗,不是什么碰瓷吧?“当。。当然,不希望。”
“那你打算怎么劝我呢?”陈茉惬意地眯起眼,享受着晚风带来的一天尘嚣落定的气息。
不知道。简雨溪毫无想法。陈茉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她觉得有些废话对方大概也听不进去。她拿走了那杯咖啡,有些凉了。慢慢走上前,坐到离她不远的地方。
楼下是归家的人们,车水马龙,街边的小饭馆烟火蒸腾,街上嘈杂又热闹。天台上只是宁静,一切鼓噪都与这里无关,凉风拂过脸庞,晚霞瑰丽且辽阔。
“那如果是你自己呢,你打算怎么劝?”
陈茉像是会读心术。不过这个问题比上个更难回答,简雨溪强打精神,随手扯了句,“大概,我会送她一段时间吧。”
陈茉自然听出了对方的随意,叹息淹在苦涩的黑咖啡里,“比如,明天见?”
//
x号时空
也许,那封信真的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简雨溪后来的人生里时常想起它。
高三那年很难熬,或者说她熬了很久,到了那年,有了“撑不住了,算了”的想法。但那封信,蓦地让她萌生了一个小小的念头,她开始好奇多年后的自己。
她的生活没有因为这封奇怪的信变好,还是一样的日复一日,可因为这个难以解释的谜题,让她多了很多胡思乱想,不知觉填满空洞的心。
她压线调剂上了一所一般的大学,很普通,普通到报考的时候才知道还有这所大学。没办法,能力就到此。
父母在她高考后离了婚,忙着打官司,没太多时间管她,简雨溪说不上什么感觉,她终于有了一段什么都不必想的时光。
没有要赶着做的事情,没有一定要完成的今日计划,没有絮絮叨叨的人生箴言。轻盈的晚风吹过衣角,她站在阳台看着慢慢西沉的太阳,她很少再去那个天台了。
毕业典礼那天,天是蔚蓝的,高高悬在头顶,仅有几朵透白的浮云掠过。那封信不知道去了哪,可能搬家的时候掉了,也可能在考完后的学校大扫除里丢了。
简雨溪没有去找,将那封信放进了自己的回忆里,随着那些烦心事,解决的没解决的,想明白的没想明白的,一起留给过往。
时间越久,她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受到过那封信,会不会是臆想出来的。
简雨溪从未对人讲过,也没人知道。在她很小的时候,当时一个“时间囊”的概念很火,她看着小伙伴把自己喜欢的玩具,还有一些叮当的小玩意放进铁盒里,说,要二十年之后挖出来看看。
她没什么值得埋下去等二十年后的东西,当时是三月,街头的玉兰树开了花,她就照着折纸书籍,草草折了一朵,放进了一个装糖的铁盒。
现在长大了,她也不记得自己在哪儿埋的,几岁埋的,只记得在树下。
那天早上的信封里,装着的,就是一朵纸折的玉兰花。简雨溪打开信封,看到的一瞬间,直觉便先做出回应——这是多年后的自己寄过来的。
简雨溪花了一整个星期的时间去研究,她已经很难想起上一次对身边事物感兴趣是什么时候了,仿佛周遭一切都笼罩着一层阴沉沉的滤镜,枯燥,烦闷。
所以,是自己小时候埋下的那朵吗?泛黄的纸张,歪扭的折法,简雨溪不敢肯定,太久了,久到她都要忘了这件事。
但,多年的她居然还记得,甚至,还把它挖了出来?她后来想起埋在哪儿了吗?
……
真的,真的是未来的自己吗?
后来,简雨溪倒也不纠结了,这个世界总有很多未解之谜。
“叮铃铃”
简雨溪回神,看着书本歪扭的笔记,好吧,上课爱走神的毛病大学还是在。
“下课喽~!”同学们毫不避讳欢呼,无论高中大学,唯有下课铃响最振奋人心。
简雨溪收拾着帆布袋。今天下午没课,正好外面天气不错,她打算去旁边的景点公园转转。
平静的,毫无波澜的,每一天太阳照常升起。她心情其实还是同之前那般,没有太值得开心的事,没什么太期待的事。
不过,走出教室,暖洋洋的光芒落在肩上,她回忆起那天看到那封信的感受,只是突然的,突然的,开始好奇。
公园里,本校的学生还挺多。现在正三月,景观中的玉兰树开得正盛。简雨溪看到有个女生戴着耳机,没有像旁人拿手机拍照,只是看着一棵树发呆。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了她的肩旁,是同班同学,她们随意聊了几句,对方让她别忘了明天班级团建。
再回过神,那个女生已经不见了。
有玉兰花的花瓣随风飘落,陈茉伸手轻轻接住。她在角落最后看了简雨溪一眼,便隐入人群离开了。
同学热情地摆摆手,对简雨溪道,“明天见。”
//
“明天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