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层小别墅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厨房汤汁翻滚的咕噜。
不同于十个月前林隽孤身一人的光景,如今这幢小别墅挤进了五只雌虫,一只赛一只的高大壮实,将空间一步一步压缩,随意一个角落都变得拥挤起来。
这些雌虫向来不会看眼色,也不喜欢看眼色,但喜欢暗自较劲,小别墅被他们整得像荒漠里的流沙一样危险。当林隽不在的时候,他们发呆,锻炼,居家办公,各自占据一个角落,互相孤立,互看碍眼,当林隽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围过来,摆设就会“莫名其妙”的碎掉,翻倒。
死去的物件很快就被替补,新的,陌生的东西填满原先的空缺,这样一来,家中属于林隽的东西越来越少。
杰罗姆和拜伦兄弟是破坏大王,他们热衷撞翻林隽的柜子和上边摆放的绿植,花盆里的水或者土壤落在地毯上,于是地毯也隔几天换一张。填补它们腾出的空缺是格雷沃的文件和书,杰罗姆锻炼的器材。拜伦兄弟大概在这个世界上在意的只有自己,所以对家里有没有他们的东西并不在意。
否则,林隽很怀疑这个家里还能不能有他的东西留下来。
一晚上在梦里被食人花咬屁股蛋子的林隽蔫蔫的。
他躺在被褥里,捂着屁股。
难道食人花是在现实里咬他的屁股蛋子吗?
怎么这么疼?
歪歪扭扭像断了腿的伤患爬起来时,林隽才发现卧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出奇了。这比月亮有两个更让林隽惊奇,他呆呆靠着床头,一度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除了刚来首都星的那一阵子,哪次醒来不是对上直勾勾的眼睛或者是捂死人不偿命的大胸肌,今天这么“干净”,他反倒不习惯了。
要不说,人就是天生有点儿犯贱。
坏日子过久了,稍微尝点好日子就哪哪都不对劲。
林隽拖着右腿进了盥洗室,门一关上,裤子一脱,人麻了。
昨晚睡着前托勒密和格雷沃就在那阿巴阿巴吵个没完没了,怎么青的是他的屁股?
合着他们两个拳击手比输赢,受伤的是沙袋呗。
靠,没种的家伙,有本事让我今天看看别墅里的雌虫是不是少一只!林隽拎着托勒密的牙刷缸砸在地上。牙刷牙膏分道扬镳,前者弹起来落在盥洗池里,后者差一点进了马桶。牙刷缸疯了一样在他脚边滴溜溜转。
林隽瞪着它们良久,又悻悻捡回来。
那家伙现在掌握着他的口粮呢,惹急了,又得吃“饲料”了。
可恶!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这句话骗了女人,没骗男人!
熟练解开包装袋,把小鸡儿放出来透透气,水柱哗啦啦呲在侧便器里。
有点得意,有点惆怅。
听听,这就是年轻人的冲劲。
但凡他再厉害点,冲成高压水枪,这世界上就没有雌虫敢骑他了,可惜他是个半吊子。
抖抖小鸡,擦干净,一丝不苟地把它包回去。
虽然它是一切苦难的根源,但真的要舍弃它,林隽还做不到。他的勇气恰好就停在这条红线前。
这和尊严相关,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切掉很疼。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万一他运气来了,把那几只牲口熬死了,继承他们遗产,那日子可就潇洒了。
系紧裤腰带,扯着裤子往下使劲拽了两下,卡在胯上,没掉,林隽这才拉开盥洗室的门往楼下走。
他瘸着腿,龇牙咧嘴扶着扶梯下楼。主打一个身残志坚。
自从上次遇刺,林隽被杀手压在台阶上,颧骨撞肿了。托勒密就在小别墅重新装修时,弄了个地毯全屋通铺(除了厨房和盥洗室),所以林隽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光着脚四处走,哪怕是楼梯的台阶。
足音被厚实温软的地毯吸附,林隽打着哈欠走到一半,看见客厅里诡异的画面。
就是,你看过小时代吗,或者是如懿传,里面那种凝视一点的长镜头。
杰罗姆站在窗边,双手举着比大腿还粗一圈的哑铃。拜伦兄弟缩在背阳角落的阴影里,亮着两双幽绿幽绿的眼睛,跟掏肛二哥似的阴森猥琐。
至于格雷沃,虽然骚包了点,但看起来最正常。西装三件套嵌在身上,特别没品地依靠在受害者林隽的懒虫沙发上处理公务,腹部盖着一块与他极其不相符的保温毯。他抬头和林隽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直勾勾盯着他光溜溜的脚。
刚说他最正常,结果似乎是最不正常的。
林隽浑身起鸡皮。立在楼梯上半晌没动静。
斜斜射入的晨时白光里,这双脚和脚下的白色地毯几乎快要融为一体,因为托勒密悄咪咪下药的功劳,林隽血气好了不少,圆润的脚趾粉粉地陷在毛茸茸的地毯里,脚背上的血管微微鼓起。一双很普通的男性的脚,然而在格雷沃眼里看起来有点倔有点可爱。
(林隽=..=:……不要试图和变态共情。谢谢。格雷沃:^_^)
林隽不自在地揉着眼睛假装自己没睡醒,拙劣地避开格雷沃的视线。
他的头发长长了,蓬松小卷随着歪歪扭扭的下楼步伐微微晃动。显然他忘记了昨晚睡前格雷沃那离谱的怀孕言论,也忘记了托勒密的感情倾向,他半眯着眼皱着鼻子,循着鲜美气味摇进了厨房。
没什么精气神地半佝着背,林隽靠近灶前站着的高大雌虫。那家伙背肌厚得跟公牛没两样,要不是身型好,看起来没那么粗壮,林隽高低要订购一张红床单披在身上演一支西班牙斗牛舞。
尽管只有雌虫耳朵高,但不妨碍林隽的直男尊严作祟,他贴着雌虫的肩膀,努力把胳膊搭上对方的肩膀,哥两好地搂在一起,“吃啥。”
“海鲜粉。”雌虫头也没回,自顾自忙着往锅里放焯过水的鱿鱼块。
“扁粉,多多虾,不要螃蟹。”
点完菜的林隽在雌虫半转身后自投罗网,那家伙痞痞地扯歪了嘴角,强壮的胳膊就像是蹦极的安全绳索,虚虚圈着林隽精瘦的腰,“可惜了,都是剥好的蟹钳,一口一个,一口一个……”
声音越来越低,那家伙的嘴唇也越靠越近,贴着林隽刚洗漱完带着潮气的鬓角细语。
痒痒的,捎着托勒密身上那独特的说不出来的灼热气息,挠得林隽笑着撇开头。他的胳膊往下一垂,掐住托勒密的屁股蛋子,“好钳,来两对。嗯?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了?”
“我好歹是教官,训练是基操好吧。”托勒密很是自得。
林隽牙痒痒,使劲掐了两下,结果没把托勒密掐疼,自己的手指反倒被绷紧的肌肉“撞”疼了,他愤愤不平地吐槽,“你多练练脑子不好吗?”
“脑子不好练。”托勒密撅着嘴往他脸上拱。
“是这个道理。”林隽直往后仰躲开那励志糊他一脸口水的吻。托勒密不喜欢开厨房灯,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好似这块区域见不得光似的,林隽觉得这是他仗着有夜视能力在省电费,“问你一事儿,我屁股咋青了。”
“哪边?”
“右边。”
托勒密痛心地捂住林隽的右屁股蛋子,浑然不承认这里面有他的杰作,“另一边给你掐对称,怎么样?”
“不怎么样!”
林隽瞪着托勒密,毫不犹豫抬手往他脑袋上薅,可是托勒密是个猕猴桃,手指在上面抓,全当是在给头皮按摩,想薅就只能薅住两只耳朵,正想着拧成麻花让托勒密见识一下人心险恶时,托勒密托着他来了个骑腰抱,二话不说就亲。
林隽抱着他的脑袋,被热烘烘的气息包裹。口腔里残留的牙膏清凉眨眼就被灼热的气息掩盖。
迷迷糊糊中,林隽感觉托勒密往前走了几步,下一秒他就坐上了餐桌。
嘶——
屁股蛋子真酸爽。
右边屁股蛋子下垫着托勒密的手掌。热烘烘的像冬天的暖垫。
越过托勒密的肩膀,林隽看到灶台上咕噜咕噜响的汤锅,白烟刚冒出来就被吸油烟机卷走了,就连香味都吸得差不多没了。
虫族的科技造福社会,但对吃货似乎有点不太友好。
这么想着时,托勒密扶着他的胯骨轴子问得轻佻,“小鸡还疼吗?”
“疼,你别搞。”林隽捏住托勒密的后颈,大有你敢就掐断你脖子的意思。
托勒密眼睛滴溜溜一转,“饿不饿?”
“饿啊。”
“我也饿。”两只仿佛饿蓝的眼睛盯着林隽。
林隽:……
看出来了。
此饿非彼饿。
大一清早的也没必要这么饿……
是没必要,但架不住非要。
托勒密将他圈在怀里,站在桌边俯身吻他,跟饿了八百年似地啃嘬。
林隽真怕他把自己嘴给嘬没了,白瞎那一锅海鲜汤。
托勒密的吻和他一样,放荡不羁,亲得林隽后撑在餐桌上的手臂发软,微微打着哆嗦。托勒密很体贴,立即就为他解决了这个问题——把他放倒了。
半躺在餐桌上的林隽感觉自己是盘菜,不,是猪槽里的饲料,正被托勒密这头又黑又壮的野猪拱。
野猪吃得又急又凶,嘬得啾啾直响,这样了还不过瘾,头拱开了包装袋,嘬里面的小靶心。
林隽彻底红了脸,脖子也是一片通红。双手隔着睡衣扶住那圆溜溜的后脑勺。
天花板,正对着林隽的灯没眼看的暗着。他喘着粗气吼,“汤煮干了!”
“定时了。”闷声闷气的声音一听就是抽空说的,话在嘴边一滑出来就消失了,显然是因为马上被什么堵上造成的。那种急不可待的声音和啃嘬羞得林隽把腰绷得紧紧的,漂亮的线条仿佛是画出来的。托勒密爱不释手地抚摸轻揉。
眼泪微微漫上来,黑眼睛里满是细碎的春日暖光,林隽咬着下唇闷哼,使劲挠雌虫结实的背肌,“别、别嘬了,要起来了……”
愉快的笑声从睡衣底下飘出来,将林隽脸催得更红了。
托勒密从睡衣下探出头,得意洋洋撅着嘴吹口哨。林隽很不爽地将它掐成鸭子嘴,直到那家伙挤眉弄眼表示不会再胡乱搞事,才松了手,七手八脚整理被拱乱的睡衣。
林隽腰窝都在发麻。脸红扑扑的,正打算和托勒密掰头一下,却不想一抬头就与一双沉沉的紫罗兰眼睛撞上,他一惊,往一边避开,又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委屈的红眼睛。
林隽的手一抖。
好家伙,忘记家里还有几只不速之客了,来了个现场表演。
不是,他们刚刚不是都在客厅干自己的事吗?围过来干嘛!
林隽梗着脖子半晌没吭声。同样忘记他们存在的托勒密恼恨地往林隽身前一挡,截住格雷沃的视线,跟小脑没发育好似地歪着右肩往前顶,一副中学生干架前的嚣张样。
冷静点。看就看了,又不是第一次。在垃圾星的时候,别说是旁观了,多虫.运动那可是数都数不清,他哪次不是勤勤恳恳,大大方方的。
可饶是这样宽慰自己,羞耻和紧张还是不要命地直往林隽脑门上冲。
林隽哪哪都不得劲,身下的餐桌仿佛滚烫的烧红的碳,烫得林隽猛地蹦下来,欲盖弥彰地挠着后脖颈,一瘸一拐越过托勒密去看那锅海鲜汤。
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清透的米黄色汤里能瞧见一只只蜷缩起来的大红虾,缩头缩脑。
林隽觉得自己和它很像。
“食材不多,就不留各位了。”托勒密欠揍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静默。
林隽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锅子,食材确实不多,但像“XX牛肉面”里的牛肉量那样去分配,他们每人仍然能吃到一碗,但,林隽不乐意。
那几只牲口成宿成宿吃他,还要跟他抢吃的,门都没有。
他侧身挡住锅,一手抓起汤勺往里捞一勺拉起来。
贝,虾,蟹,鱿鱼,还有好些认不出来的软体动物,活脱脱一锅海鲜过敏者的“鹤顶红”。
“基兰家近日资产变动颇大,想必伯爵是寻到了新的商机,调配了资源。”格雷沃笑意满满,阴阳怪气,就差指着托勒密的鼻子骂他抠门,对林隽不上心。
从昨天就冒起的硝烟随点随燃。在此之前,托勒密从未正面接触过格雷沃,但情报上对这位雌虫的评价相当的“好看”,阴险,笑里藏刀,心比手黑,手比乌鸦黑,所以才会像头畜生强迫正在长结的林隽,就这样还好意思来含沙射影。托勒密可不惯着他,真雌虫就正面刚,唧唧歪歪不像话。他掏掏耳朵,被抽了脊椎似地歪歪站在桌边,“他就喜欢我做的。”
格雷沃脸上那半永久的优雅斯文笑意纹丝不动,顺着托勒密后指的大拇指看见林隽围着锅正吃得香。那些劣质的食材散发着水腥味,对身体没有半点滋养的好处。可他却吃得眉眼弯弯,甚至顾不上擦拭嘴角沾着的汤汁。
眼看着林隽又往锅里落勺,托勒密两步上前,双臂一紧,把他勒牢。那白花花的几根手指一松,往锅子里捞的汤勺“dang”敲在锅沿上,“别吃了,再吃就要吃光头粉了!”
“我就吃了一点!”林隽反驳。吃得油光水亮的嘴唇因为尝试挣脱束缚而稚气地使劲撅成一团。他皱着鼻子,觉得自己是被闰土叉住的偷瓜猹,动弹不了一点。
“一言不合就偷吃,嗯?”托勒箍着他,把他当不倒翁摇。但这家伙对自己的蛮力没点数,摇猛了,成了旱地拔葱。
林隽幻听了一声“啵”,笔直的被托勒密整个拔起来。
他们都没预料到这个结果,呆住了,但托勒密很镇定地顺势把他塞到餐桌旁的凳子上。
右屁股蛋子一沾凳子就疼得林隽龇牙咧嘴。托勒密从格雷沃和杰罗姆之间的缝隙里跑进客厅掳来个软乎乎的抱枕塞林隽屁股底下,难得心虚地丧眉搭眼,嗓子一调,当面蛐蛐格雷沃,打起了转移伤害的注意,“你屁股蛋子就是他捏青的。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林隽不敢置信瞪着托勒密。这家伙在说什么啊?跟我一个受害者告状,有没有搞错。怎么着,我是法官,现在能判那牲口死刑?
更何况你这个“证人”清白吗?
林隽微笑着摸上托勒密的脸颊,捏住那只在劫难逃的耳朵,“是吗?”
两只手指隔空戳戳眼睛又戳戳格雷沃,托勒密回答得掷地有声,“是的。比加农炮队炮轰垃圾星还真。”
使劲那么一拧,这回换做托勒密疼得龇牙咧嘴。不怪林隽用这招,这蛮牛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腱子肉,又剃了个猕猴桃,能挑出来下手的地方实在少得可怜,“你没动手?”
“我就给你挠了一下痒痒!”托勒密被拧歪了脑袋,拧弯了脊梁骨,只管皱着脸阿巴阿巴。
“是吗?”
“是!”
“我信你个邪!”
林隽横眉倒竖站起来,拎起屁股下的抱枕砸托勒密。托勒密抱头四窜,林隽瘸着腿身残志坚地追。
他们在别墅里打打闹闹,旁若无人地把那四只雌虫当障碍物一样绕。
林隽愤慨的骂声和托勒密贱兮兮的笑声挤掉了别墅里那阵窒息的静。
海鲜汤的味道钻进格雷沃的鼻腔里,让他隐隐作呕的同时带来了点点陌生的晕眩。他仍然笑得优雅斯文,紫罗兰的眼底也依旧笑意不深达。让人难以琢磨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戴着昂贵古老机械表的右手捂住小腹,看向一旁矗立的杰罗姆。
那张与乌尔里克极其相似的脸上没有格雷沃忌惮的冷漠,它坦然扭曲着传递出疑惑,羡慕,恼怒。它们交杂在一起,让格雷沃第一次这么肯定杰罗姆是有脑子的。显然他也发现了。
他们的雄虫和他们记忆中的样子判若两虫。
他们的雄虫娇气,稍微使点劲就会挣扎,但很乖,也很斯文讲究。弄疼了只是小声埋怨让他们轻些,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追着雌虫打骂,眉毛倒竖着骂骂咧咧,更不会弄得自己一手一嘴的汤油。他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当他们无法陪伴他的时候,就会乖巧地翻看那本老旧的字典,或者在庄园里看着池里的鱼发呆等着他们归家。
为什么?仅仅十个月,只是十个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被托勒密排除在用餐虫员之外的格雷沃坐在客厅里盯着林隽大口大口吃着海鲜粉,他认认真真剥虾,嘬虾头里的汤汁,像个虫崽似的,吃得手上嘴上都是油渍。黑色眼睛里有他从没看过的璀璨,哪种让他觉得刺眼的光。
凭什么。格雷沃微笑着,置在腿上的手指使劲蜷紧。凭什么那种光因为一碗海鲜粉而出现,他明明给了他更珍贵的东西。凭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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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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