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阿欣的话说,美美是能说会道,但并不多话的人,而阿云是爱说话,不管和什么人,关于什么事,都能不停歇聊起来的类型。
这样性格的人,很难和孤独落寞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但清偲和阿欣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没有头发,苍白虚弱地坐在病床上,一手吊着点滴,一手慢慢翻书,真的感受到一丝忧伤和凄凉。
看到朋友带着新朋友来看自己,阿云很开心,笑着和她们分享好消息:“医生说我下周能出院了呢,吃药可以稳定住。”
荆红欣把数学课本和她自己整理的笔记拿出来:“那很棒啊,出院就可以回学校上课吗?数学其实只新学了一个单元而已,不用担心,我肯定帮你补回来。”
阿云却在抹眼泪:“上午我们班班委来看我,高磊一直憋笑憋不住,来了没一分钟就出去了,他们说悄悄话,说我现在的样子像尼姑一样,阿欣,我好难过。”
阿欣生气极了:“高磊怎么这样!他太坏了,你不要听他的,你现在已经好了,头发很快就能长回来的。”
阿云摇头:“我吃的药会掉头发,我都不敢去上学了,那些男生都笑话我难看怎么办?”
阿欣看向美美求助,李清偲走到病床边:“我之前做手术,头发全剃掉了,出门的时候好多人看我,其实大多数人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我一个女生为什么没有头发,告诉他们就好了。像高磊这种人,他笑话你,你就看着他说,请问生病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生病已经很难受很辛苦了,不要再因为那种垃圾人渣生气嘛。我弟弟也是男生,他就不觉得女生没有头发难看啊。你看,我给你带了两种帽子,这个是软草帽,这个钩花帽,是蕾丝的,戴着都不会很闷。你要是不喜欢别人看你,出门就戴上,也遮太阳。”
阿云止了哭泣:“哇,好漂亮喔。谢谢你美美。”她立马戴上试了试,“你弟弟,真的不觉得光头难看吗?”
清偲转头看向阿南:“阿姐没有头发的时候,难看吗?”
郑南从挎包里摸出阿姐的帆布钱包,里面夹了一张家里人的合照,是前年阿姐出院,搬进新家那天拍的,他自己先看了眼,把钱夹递过去:“笑起来好看。”
三个女孩子头凑到一起看照片,阿云恢复了些元气:“真的耶美美,你没有头发也不难看,笑得好阳光哦。我笑起来会好看一点吗?”
清偲狠狠夸她:“你左边脸颊有酒窝耶,笑起来比我还要阳光,好甜好甜哦,有酒窝最甜最漂亮了。”
三人叽叽咕咕聊了一阵,快两点半了都还没开始复习功课,阿南不得不出言提醒:“阿姐,方程。”
清偲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阿欣你给阿云上课吧,我也再学一遍。”
荆红欣给阿云讲数学题,阿南盯着阿姐看,李清偲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自己说要再学一遍,说明觉得有点薄弱不扎实,但却没有问过他,他高她一年级不说,数学也很好。
其实清偲另有目的,在阿南耳边小声说:“回去再跟你讲。”
阿南点了点头,摸着耳朵转过身去,有点脸红。
回去路上,阿欣一个劲问她,没有头发是不是真的会被注视被嘲笑,她自己第一次看到阿云的样子,只是有点不习惯,更多是心疼,不懂高磊那种人怎么会这么没有同情心。
清偲看她真的很担心,忽然心生一计:“只一个人没有头发,那大概是稀罕事,如果大家都没有,不就不稀罕了嘛。等阿云来学校,我也把头发剃掉陪她。高磊之流敢笑话她,我就去帮她吵架,你敢不敢?”
荆红欣很想,但有点不敢:“我回去问我妈妈,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就和你一起。”
两周后,骆云返校上课,李清偲一共说动了九名女生一起剃掉头发。
有十一班的,也有十二班的。
当然还是有同学笑话她们怪模怪样,老师间也褒贬不一,但更多人,敬佩她们的勇气,羡慕她们之间温暖的友谊。
只有剪过超短发,才知道海州有多么适合超短发,每天洗澡的时间都变短了,上完体育课,也能像男生一样,洗脸顺便冲个头,凉快得很。
郑晓燕剃过一次头发,再也没留过长发,李清偲也一直是短发,荆红欣又把长发蓄回去了,因为短发比较难打理,长头发她自己就能定期剪短,不用花钱。她们三个在班上玩得最好,同学们叫她仨“长短寸”。
三个人的关系一旦建立,往往比较稳定,但偶尔也会有内部无法调和的矛盾。
育侨初一初二只有住宿生上晚自习,到初三,所有学生就都要上晚自习了。清偲每天和住宿生一起上晚自习,九点结束后和阿南一起回家。
这天快到晚饭时间,清偲跑到初三教学楼,在阿南他们班教室拐角等他。宋江海和郑南因为身高太高,初二下就调到最后一排了,这周正好轮到挨着后门的位置。
宋江海无心听课,李清偲只是探了探脑袋,就被他看见了,抬胳膊肘了郑南一下:“哎,你姐。”
郑南朝外看,看到阿姐背着书包,心里一慌,正好下课铃响了,没等老师说下课,他就从后门出去,跑到清偲跟前,手捂着她脑门试温度:“怎么了?”
他们班教室靠着联系楼,李清偲拉着阿南走到联系楼走廊这头没人的角落说话:“我今天不想上晚自习,过来跟你讲一声,你去吃晚饭吧,我自己回家去了。”
阿南看她眼睛红红的,哪会放她走:“不舒服吗?我请假,一起回去。”
清偲摇头:“你们晚上不是小考嘛,今天考两门呢,哪里请得到假。”
郑南眉一皱,清偲抬手给了他肩膀一下,“想逃学是不是,不许!我没事,就是和阿欣吵架了,心情不好,不想吃食堂。”
阿南觉得稀奇:“你和你同桌吵架?你俩能吵什么?眼睛都红了。”
这事儿跟男生不好说,清偲推他去吃饭:“回头跟你说吧,你快去吃饭,晚了没得选。”
“真回去啊?你这个点回去,阿公阿婆还要另外给你做晚饭,不想吃食堂咱们去北门吃呗,吃腌粉好不好?”
李清偲被他绕了两句,很轻易改变了主意:“那我还是上晚自习吧,我一个人回去你不回去,我阿婆想东想西的,再打电话告诉我妈。我想吃菠萝饭,也想吃粉,那家捞叶炒蛋好吃。”
“都点,换着吃。”阿南把她的书包拿过来背着,两人往北门去吃晚饭,路上他还是好奇阿姐和同桌为什么吵架,清偲只能遮遮掩掩和他说了。
她们班下午最后一课是汤老师的生物课,最近都在复习准备结业考试,汤老师看大家复习得有些麻了,提前十五分钟下课放学,给大家一个小惊喜。
阿欣却因为突然造访的月经,坐在位置上一动不敢动,直到大家都走光了,阿燕给她拿了备用的卫生巾,清偲把校服外套借给她围着,她才敢站起来去卫生间。阿燕和清偲用卫生纸,帮她把凳子擦干净了。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弯腰低着头,挪动身子时撞到课桌,没在意放在桌上的另一片卫生巾掉下了地,被扫地的两个值日生看见了。偏偏今天扫地的是两个男生,用扫帚把卫生巾扫了去,阴阳怪气问这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阿燕过去捡:“回去问你妈去。”
那两人又一唱一和说什么脏死了,真恶心,怪不得有些女生总是臭臭的。
李清偲能忍这个?
追着他问哪个女生身上臭,叫他说出一个来,她立马去求证。男生说不出来,李清偲就开始攻击他:
“每个星期四上完体育课,你身上都有一股汗臭,你有狐臭吧,一抬胳膊我以为北门烤馕店的阿达西烤羊肉串呢。你肠胃是不是不太好,一说话就闻着你的口臭,还有你上厕所是不是不洗手啊,他们都说在你身上闻到尿臭味呢!”
汗臭和上完厕所不洗手,十个男生能说中六个,那男生面红耳赤,只是一直梗着脖子说“你也臭,你也臭”。
李清偲全当听不见,继续稳定输出:“你觉得女生流血又脏又臭,那么恭喜你,不这样你生不出来,你这个人,你的心肝脾肺肾,流的都是卫生巾上面一样的血,它脏就是你脏,它臭就是你臭,卫生巾还能扔垃圾桶里扔掉,你呢?你浪费空气污染土地,恶心同学,臭不可闻啊你!”
阿燕在旁边配合着,捂住鼻子扇风:“谁臭谁自己心里清楚喔。”
阿欣回来,竟然默默收拾了书包,一个人先走掉了。
她说,因为这种事情和男生吵架,好丢人,好羞耻。
李清偲生气极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冷静下来想一想,太多女孩子因为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人类生命得以繁衍的机制而羞愧了。
本来生理期就很不舒服很辛苦,为什么还要上一道心理枷锁,觉得这是一件丢脸,难以启齿的事呢?男生明明也是在这种机制下产生的,为什么他们要拿这件让他们得以存在的事取笑?这不是忘本嘛!
她只和阿南说阿欣不舒服,阿燕和自己等她,跟值日的男生吵起来,阿欣竟然自己一个人跑掉了,不讲义气。
不过她说外套借给阿欣,从她含糊的言辞里,阿南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缘故,阿姐初二了还没开始生理期,二姨担心是不是之前受伤没养好,和妈妈商量要带她去看中医,荣山村有个老中医挺有名的。
荆红欣这事阿南不好多嘴,只能劝阿姐别生气:“可能从来没有人和她讲过一些道理吧,她的妈妈爸爸,不是二姨和姨爹,对不对?”
晚自习的时候,李清偲写完作业,翻出生物课本讲男女发育的那一章,她把那一页撕下来,决定复印一些,再在背面写上“拒绝月经羞耻”几个字。
回家和妈妈通电话,妈妈也支持她做这样一张宣传单,并且支援了她一笔打印复印的钱。之后几天,李清偲上晚自习之前,都会扫楼发一会儿传单,有愿意和她聊几句的女生,她都会笑着说:“我是初二十一班的李清偲,有紧急情况可以来找我帮忙哦。”
阿南想陪她一起,但李清偲坚持要自己完成这件事。传单发完的那一天,美美同学迎来了自己的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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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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