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半倚在石壁上，长睫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仔细看会发现这水珠不是透明而是血色的。
他又说“这里……不安全。”
白檀儿猛地摇头，泪水糊住了视线：“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她伸手想去扶他，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他用尽力气推开。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听话，刚才的情景你看到了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明知死路一条，那你又为何要留下来？”这是白檀儿第一次如此大胆的讲话，从前他都把哪吒当成上神供着，哪怕有时喜欢在他面前耍些小聪明，但也从来没有敢用如此强势的语气质问。
哪吒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苦笑，“我……本就死过一次，生死于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你对自己的生命无所谓，难道殷夫人也对你的生命无所谓吗？”白檀儿一股脑的说出来。
哪吒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娘亲是天底下最温柔善良的娘亲当然不会舍得自己的孩子失去生命。
他再次抬头看向满眼泪水的白檀儿，“我这身子……是莲藕做的。”
哪吒的声音缓了些，“伤得再重，也……死不了。”
“只是……耗了些元气，得缓一阵子。”
白檀儿怔怔地看着那断面，又看向他苍白的脸颊，半晌才挤出一句：“真的……死不了？”
“骗你做什么。”哪吒抬手，指尖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当年剔骨都没死成，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的指尖带着莲藕特有的微凉，却让白檀儿的心猛地一松。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脖颈，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碰疼了他的伤口。
“太好了……太好了……”她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哽咽着，“那我去找莲藕！找最好的莲藕给你补上！太乙真人能做一次，肯定能做第二次！”
她猛地直起身，眼里闪着急切的光：“我这就去！”
“别去。”哪吒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很凉，力气却意外地稳。
“这是归墟边缘。”他看着她，眼神清明了些，“水里只有怨魂和毒藻，哪来的莲藕？”
白檀儿的动作僵住了。
她才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归墟乃天地尽头，万水汇聚之处，水下是深不见底的幽冥，别说莲藕，连水草都带着能腐蚀仙骨的戾气。她方才一时激动，竟忘了这致命的常识。
“可你……”她看着他腰间的伤口，那断口处的血液还在不断渗出，心里又急又慌。
“别动。”哪吒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压低了些，“大黑龙虽然受了伤，肯定还在附近盘旋。我们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风声里似乎还夹杂着龙啸的余韵，低沉而暴戾。
“待着，等我缓过来。”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身侧一处凹陷的石壁后，“躲进去。”
白檀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处石壁向内凹陷，仅容两人蜷缩，外面有岩石遮挡，只要不出声，很难被发现。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哪吒，两人一点点挪进那处狭小的空间。
刚站稳，哪吒就踉跄了一下，靠在石壁上重重喘息。他腰间的混天绫彻底松开了，那道伤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白檀儿眼前。
白檀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才匆匆一瞥没看清，此刻借着从石缝透进来的微光，她才发现那伤口比想象中更严重。透明的黏液混着暗红的血珠不断滴落，在两人脚边积起一小滩。
她连忙撕下自己的裙摆，想帮他按住伤口，却被他拦住。
“没用的。”哪吒摇摇头，气息依旧虚弱，“得等仙力自行凝聚，让断口重新长合。”
他靠着石壁闭上眼，眉头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白檀儿看着他紧抿的唇，心里像被针扎似的难受，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这样……会不会好点？”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哪吒没有睁眼，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白檀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贴在自己胸前的后背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她把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发顶，闻到他发丝间淡淡的莲花清香，混杂着血腥味，奇异地让人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风声渐渐平息。
白檀儿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哪吒似乎睡着了，眉头舒展了些，脸色虽依旧苍白，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只是那道伤口依旧触目惊心，断口处的黏液似乎少了些。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伤口上方，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不敢碰。
就在这时，哪吒忽然睁开了眼，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好多了。”
白檀儿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确实红润了些，呼吸也沉稳了不少。虽然腰间的伤口依旧狰狞，但那股濒死的气息已经散去。
“我们先回去吧。”哪咤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带着白檀儿先离开归墟。
他并非想要放弃，而是觉得以自己现在这一副残缺的身体无.无法护全白檀儿，更不可能打败黑龙，得到玄冥冰魄。
白檀儿点点头，她看着哪咤不方便的身体：“我背你回去。”
哪咤这一次没有拒绝，任凭白檀儿用力将自己背在身后，两人踏出归墟的时候，虾兵蟹将早已散去…
白檀儿庆幸没人看到哪咤狼狈的模样。
哪咤这副模样，天庭肯定不能回，那么他们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鼠族和灵台方寸山。
鼠族地方小，又全是妖怪，法术低微没有办法给哪咤进行治疗，因此灵台方寸山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白檀儿为了保护哪吒的尊严，在进灵台方寸山时特意施了幻术，将身后的哪吒幻化成了一大筐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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