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啸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他再次甩开少尊,缩起身体防备地面对魔尊。
他憎恨魔尊对自己的轻蔑,就像每个人族对他的态度一样。即便他长相再像人族,即便他努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些态度无关真相,只是人族对待异族的习惯罢了。兽族在他们眼中,只代表药材、工具、新奇的怪胎和特殊的癖好。
魔尊令妄啸感到恶心。他本不该在乎魔尊的态度,他不是三岁稚童了,百余年来,人族于他而言从未变过。可不知是不是今日他腹中疼痛难消,他竟然因魔尊待他的轻蔑感到愤怒。
......还有一丝,妄啸永远也不会承认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那委屈不是为他自己。妄啸这身铁骨铜皮千锤百炼,他早就习惯被错待和侮辱,并在之后大开杀戒,他只是在阵阵腹痛中,难以抑制地想到了惊岳。
他想起惊岳那双猩红的、和魔尊如出一辙的魔瞳,想到了惊岳黑发中无法掩盖的金色龙角,那是兽族的特征。
事到如今,如果他不能逃脱,他腹中的秘密会被魔尊发现。他或许死有余辜,但惊岳怎么办?
她不足百岁修龄,比傻狗少尊还要小十余岁。少尊是个吃风饮露都能膨胀的体质,成人后身材高大,威势天成,而惊岳却还维持着少年灵巧的身姿,看上去弱不经风。
魔尊溺爱少尊,即便高大雄壮的少尊并不需要他的父爱,他却仍然将全部慈爱灌注在少尊身上,而他从不知自己还有一个素昧谋面的女儿。
可若他知道...若他知道。
妄啸闭上双眼,铜铁般冷硬的心脏发出撕裂般的疼痛,竟使他无法自持。
——若魔尊知道,妄啸这个血脉低贱的兽族不仅算计他两次,还盗取神山血脉,孕于腹中,将万万年至纯的神山血脉玷污,魔尊会怎么做?
他会伤害惊岳、杀死惊岳,抹平他耻辱的印记,就如他会毫不犹豫抹杀一个混血半兽一样。
妄啸遍体生寒,少尊火热的身体贴上来,也无法让他僵冷的四肢回暖。他像只炸毛的猫似的推开少尊,频频后退,右手本能般的捂住自己的小腹,黑瞳之中满是歇斯底里的凶意。
他必须逃走。
少尊几次被嫌弃,双手有些局促地摊开,不知该怎么办了,只用一双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妄啸——他虽然缠人,但妄啸若是真要离开他,他总是没法子的,百年间在沉渊便是如此,如今还是。
他不想让妄啸不高兴,就算妄啸真的要离开,他也总是能去找他的,不急于这一时。
况且他知道,妄啸放不下自己。无论对方表现的多么刻薄,有多么嫌弃,少尊都不会对妄啸的爱有丝毫犹疑——多年来,妄啸受了无数次伤,即便妄啸从不呼痛,少尊知道那些伤是为了保护他。
就如同方才妄啸毫不犹豫撞击大阵一般,魔龙嘴上满是自私自利的刻薄,可他做的事却是截然相反的。少尊舍不得不顺着他,被甩开几次,也只委屈着一双鹿眼,企图跟妄啸讲道理:
“妄啸,父尊做的不对,你不要生气,都是我的错。你身体不舒服,我找魔界最好的医者帮你瞧瞧,我们回沉渊吧,好不好?”
一界少尊低声下气,让君武昭都频频回看。少尊不嫌丢人,但魔尊胸口的火气再次凝聚,他分不清那到底是对着叛逆的儿子,不知所谓的妄啸,还是不配为父的自己。
妄啸这副难得躲闪畏缩,不敢直视自己的模样,比先前的桀骜不驯更让他恼怒。
妄啸在恐惧自己。魔尊第一次在这狂妄魔龙的身上感受到恐惧这种情绪。因为这莫名出现的恐惧,妄啸一向尖刻的唇舌一言不发,被他如同野兽一般屈辱地锁住颈项也只暗中呲牙,和先前面对自己的胆大妄为截然不同。
为什么?
魔尊本应觉得解气的。百年前那一遭,是他和魔后置气,用妄啸的身体宣泄,他或许不占理,可妄啸勾引魔后,误导少尊,将他算计,而百年后这次,妄啸挑衅在先,设计在后,对魔界至尊和神血毫无尊敬之意,魔尊自然幻想过整治妄啸,将他浑身尖刺拔干净,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不可撼动的神力,让他屈服。
可当妄啸真的不再挑衅,甚至不敢再看自己时,魔尊又百般不是滋味,盘亘在胸口之中的,是比先前更为灼烧的怒火,让他捏紧了双拳:
“站住!”
魔尊挥出一道神光,正落在妄啸足下,阻住他逃跑的脚步:
“沉渊已现世,惊鹤也已成人。本尊可以不管曾经你如何误导我儿,使他以你为主,但今后若你再胆敢贬低魔界少尊,再私自离开沉渊迟迟不归,本尊绝不会饶了你。”
妄啸一惊,小腹绞痛更甚,血浆溢出喉咙,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却还有一道血线顺着唇角蜿蜒而下。他听到少尊错愕惊呼,看到其不顾魔尊之怒拦在他的身前,他知道离开的时机到了。
他没有回头看少尊,也不敢耽搁片刻。他拼命运起灵力,法诀一个接着一个,在半空中腾挪,以最快的速度遁逃。
可是那还不够。少尊年岁太轻,即便神力精纯,和魔尊几千年的积累也无法相提并论。他护妄啸心切,拦得住魔尊,却拦不住魔尊的神力。那足以撕裂天地的力量如同一道挥之不去的鬼影,一直追在妄啸身后,使他拼尽全力仍然无法挣脱。
就在这时,一道道精深的幻境在他身后铺开,那如影随形的神力在幻境中迟疑一瞬。仅这须臾之间,妄啸只感到腰间被一双手臂揽住,嗅到了一股湿润的幽兰气息。
伪君子的味儿。
他小腹处又传来一阵剧痛,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利齿撕裂成两半,身子一歪,倒在萧介庭怀里,劫后余生让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保护腹中的秘密,意识却昏沉过去。
他没看见,萧介庭也在垂眸看着他仍然平坦的腹部,目光却只有阴鸷。
***
妄啸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再醒来时,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身体和头脑都只有一片麻木。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迟缓地想,缓缓撑起手臂,惨白的指尖触地,引动地面上的阵法发出一片连绵的红光。
妄啸不知为何,突然心跳如鼓,他强撑着抬起头,耳畔传来一道轻缓的脚步声。
“啸儿,”
阵法猩红的微光中,一道风华绝代的女人剪影映入妄啸朦胧的黑瞳之中,寒意从他的骨头缝儿里钻出来,他本能想要捂住冰冷的小腹,但他知道为时已晚。
萧介庭背叛了他。又一次。魔后什么都知道了。
“唔...尊、尊后...唔!”
他强撑起来的身体被魔后毫不留情地踢翻,一只被长靴裹住的足携着万钧之力,踩上他的小腹。瞬间的激痛让他眼前发黑,肩胛骨狠狠撞上坚硬的魔晶地面,痛哼和喘息迫不及待地从他喉咙中溢出来,可他却等不及眼前疼痛造成的白芒过去,抬手握住魔后的脚踝恳求道:
“尊后...尊后,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勾引魔尊,不该觊觎神血,更不该自作主张,我求您了,我求您了!不要将我收入须弥境...在那片死寂里我活不下来的,尊后,我求您了!”
“啸儿知道错了?”
魔后鲜红的长发及膝,映着满地红光。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妄啸,声音中充满玩味,并不似寻常人暴怒的模样。
可越是如此,妄啸越怕。魔后冠绝三界,并不只因她的容貌,而天下人中,哪怕是魔后亲子,都没有妄啸了解她。
她是天之骄子,赫连圣女,三界之中,除了神山之上的神血后裔,她不需要向任何人屈膝,她即是行走魔界的皇。
而当她不愿再向神山的伪神俯首称臣,这世间便没有任何能阻挠她的存在,她不会允许任何忤逆,更不要说妄啸擅自动了属于她的男人。
魔尊的力量或许让人恐惧,但他永远无法像魔后这样,让妄啸的骨头都在战栗。他尝到口中的血腥味儿,眼眶中渗出羞耻的水液:
“是的,是的!啸儿错了,啸儿知错了!这一切都是我胆大妄为,擅作主张!尊后知道,我讨厌魔尊,恨极了他,此次我借由沉渊现世,我想给他一个教训。是我因为恨他才想要羞辱他,让他颜面扫地——”
“哈哈...”
魔后轻声嘲弄:
“啸儿恨我夫君,恨得想再怀一个神血后裔,让他颜面扫地?好歹毒的心肠,我还当啸儿是因脑子太蠢,觉得再生一个神、兽混血的武器,便可以救下惊岳呢。”
她说着,足尖儿轻轻下压,让妄啸平坦的小腹凹陷进去。小腹的坠感越来越重,妄啸双目发红,双颊在羞耻和绝望之中发热,他的手绝望地圈住魔后瘦削有力的脚踝,却无论如何也不敢露出利爪——他被魔后驯得太好,被逼到了绝境,仍然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半点儿兽性。
她什么都知道。
妄啸在她足下,听着她嘲弄的话,只觉得自己蔽体的鳞片再次被她毫不留情的剥落,他比降生时更加**,比婴孩更加无助。泪水滚落他的双颊,留下湿痕:
“尊、尊后,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哑着嗓音,抬手去扯魔后的裙裾:
“我的身体有这种用处,这是尊后教我的,我成功过一次,我可以再做一次,我可以生出一个比惊岳更完美的武器,助尊后踏破神山,杀尽神血。我甘愿受罚,无论是...尊后的须弥界,还是剥鳞断肢之刑,我都可以承受,只求尊后,让我再试一次吧!”
在妄啸嘶哑的恳求中,魔后沉默片刻。妄啸大气都不敢喘,眼里却燃起了稀薄的希望。那希望像粼粼星光一般,婀娜映在他的眼底,惹来魔后的垂怜:
“傻啸儿,”
魔后挪开了踩着妄啸的足,裙摆一展跪坐地面,她又轻柔又怜惜地擦掉妄啸惊惶的泪珠,而妄啸乘机钻进她怀里瑟瑟发抖。
“我怎么舍得罚啸儿呢?啸儿只是蠢,野兽永远学不会人类的精明算计,我都明白,啸儿并非有意勾引我的夫君,啸儿烦着他呢。”
“我...我讨厌他,尊后,我对他毫无觊觎之心,只是惊岳...惊岳太小,她不配与尊后共赴战场,也不配示身三界之中,不配被魔尊承认,她会...”
妄啸埋在魔后肩头的眼瞳睁大,盛满恐惧:
“她会死。”
“住嘴。”
魔后声音一厉,转而又为妄啸的瑟缩而柔和下来,她轻抚其背,像安抚一尾离岸的鱼:
“她不会死。她是混沌和仙魔的结合,她不是异端,她是神,是我赫连越尘之女。啸儿却看不明白,还妄图以卑微之身袒护神明之躯,就像你在萧介庭手中保护惊鹤一样...”
魔后轻声一笑,声音中却没有什么暖意:
“可爱,又可怜呢。”
傻少尊再次开启找老婆之旅。。
魔尊其实是喜欢的,口嫌体正直的老男人,有机会你都上,上不了又要嫌,不知道在装什么。。
魔后是本人超喜欢的一款抖s妈咪,把小猫驯得乖乖的,但妈咪是喜欢小猫的!
魔尊一家都是人才,镇山的虎和领头的狼,生了一只憨直小狗。但咱们傻狗少尊有大智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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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带球跑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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