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这里是城北派出所吗，我找姜梓鸳。”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在门口岗亭询问。
“小姜啊，我帮你联系下。”，门口执勤的警官转身冲里大喊一声“姜！梓！鸳！”
……没人回应。
突然，“来了！来了！”伴随着一阵密集快速的哒哒哒下楼声，姜氏姐弟二人风风火火地冲到门口。
男人显然被他们的热情有些吓到，往后连退了几步。
“您就是沈晓汀爸爸，沈耀南是吧。初次见面，我就是一直和您联系的姜梓鸳。您好。”姜梓鸳挤出标准的笑脸，伸出手。她现在的模样和平常见同事，家人完全两副面孔，让一旁的姜悟文有些吃惊。
“您好，是我。”男人声音低沉，没有多言。
“我们进去谈吧，外面热，里面有空调。”姜梓鸳侧身，示意来人往前走。
男人也很自然地点点头，径直走去。
一背对访客，姜梓鸳脸马上垮了下去。
“姐，没想到你也这么会变脸，看来以前没少抄人作业啊。”姜悟文不怀好意地嘲讽了一句，“你对他这么客气干嘛，我们是要问他问题的哎。他也还挺自得的，拽什么拽。”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满意度控制，所里最近都在发调查问卷，待会人走了还要给我评分的呢。”她上下打量着男人的背影，“不过这男的保养得挺好啊，看不出来女儿都和你一样大了，人也高，穿上西装还真有霸道总裁那味了。”
“再霸总我们也不能上赶着呀，你是人民的公仆，不是霸总的女仆。”
“再乱说我回去收拾你！”姜梓鸳直接往弟弟头上给了一拳，“先礼后兵，先礼后兵。快走，跟上去。”
……
访客室内，沉默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对着站立的姜梓鸳。
“沈耀南先生您好，我们这次联系你来是想询问你关于沈晓汀，也就是你女儿的事情的，您知道的吧？”
“嗯。”男人点点头，随后手指了指不远处坐在办公桌上的姜悟文，“那位是…..？”
“我是在这写作业呢，你们讲你们的，不用管我。”还未等姐姐回应，姜悟文率先抢答。
“这是我弟，和你女儿是同学，一方面他能提供一些学校里的线索。另一方面他比较关心你女儿的情况，您不用管他。”姜梓鸳进了这熟悉的小房间气势一下就起来了，解释的口吻礼貌但却不容置疑。她补了一句：“我们继续。”
“6月20号，您带沈晓汀去哪了呢。”
“去看她妈。”男人随后又补了一句，“去城南的公墓看她妈，她妈早逝。”
“嗯，你能描述下当时什么情况吗，因为据她奶奶所说，您应该是最后一个和她相处的人。”显然这些信息奶奶已经提前告诉了警察。
“呃……”男人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我也不好说，我前一天加班，第二天开车回这的时候很累了，和晓汀一起到墓园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所以那天的事情我也说不清。”
“醒来你女儿不见了你都没发现？”尽管事先知道，但因为过于离谱梓鸳还是忍不住发问。
“梓鸳和我不亲，我们之间几个月都没一句话，那天都算聊得多了。偶尔和她出门，她也经常一个人不做声就跑回家，”男人顿了下，“爷爷奶奶家。所以我醒来后看到天色也不早了，就以为她回家了，没太管她。晚上她奶奶打电话我才知道的。”
“您刚刚说那天都算聊得多了？说明您还是记得部分当天的内容吧？”
“是的。”
“那您就一五一十的，从你能想起来的地方复述一下吧。”
“……好。”
———————————————以下为沈耀南视角——————————————
两天前，六月20日早。
熬夜改完施工方案后，沈耀南开车从市里一路赶到县城城南的公墓。这是处规模较小的公墓，但环境清幽，三面环山，还有一条溪水流过。由于位置较偏，除了清明几乎都没什么人，只有门口的保安坐整日在岗亭里吹着空调看剧。
沈耀南到时，沈晓汀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烈日下瘦瘦高高的身影十分瞩目。
“到啦。”沈耀南先打招呼。
“给你买的水。太渴了我先喝了一口。”沈晓汀看也没看父亲，神色冷淡，只把一瓶水递给了他。
沈耀南看着女儿，心中莫名感慨，他接过水一饮而尽。
……
沈耀南17岁时和沈晓汀母亲有了晓汀，结婚后他长期在外拼搏，留下母女两人在老家和爷爷奶奶同住。谁知没几年，一场意外，晓汀母亲去世，儿媳去世后奶奶性情大变，对自己儿子动辄恶言相向。又由于事业已在市里扎根，自此沈耀南变得越来越不爱回家。晓汀从小被奶奶带大，父女俩打电话时，她总在旁边冷嘲热讽骂骂咧咧的。一开始沈耀南还想等晓汀长大后再弥补父女感情，但不知何时起晓汀也不与他交谈，后来又由于另外娶妻生子，注意力也被迫放在新的家庭了。
今天沈晓汀难得主动约父亲一起来扫墓，还是没有她奶奶参与的情况下。所以虽然工作辛苦，他也驱车提前赶来，没想到女儿已经到了。
沈耀南对女儿心存亏欠，但等他意识到时女儿已经长成了刺猬，除了爷爷奶奶对谁都是没半句话，他也不知该从何下手。今天是难得的机会，他希望借着祭拜亡妻和女儿一起聊聊天。但他挑起的话头沈晓汀都不回答，便不再自讨没趣。二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
进了墓园一路走，沈晓汀母亲的墓在角落中，靠近溪水的位置，两天前刚下过一场雨，溪水涨的挺厉害。沈耀南放下手中的黄表，纸钱，摆放祭祀用品的时候，看见晓汀还在看着混浊的溪水发呆，喊了声。
“晓汀，过来啦。”
没反应，他又喊了几句，“晓汀，晓汀，”
沈晓汀这才慢慢走过来，蹲下和他一起开始折元宝——这手艺原本只有一些老人家才会的，晓汀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也学会了折元宝。
“晓汀真乖，纸元宝要自己手工折的才体现自己心意。”女儿虽然沉默寡言，但还是十分懂事，若不是她奶奶阻隔，沈耀南定是要带在身边的。
“那条溪，是妈妈去世时买水的溪吗。”晓汀突然冒出一句。
买水是当地葬礼的习俗，当地水系发达，村庄逐水而居。每逢人去世，要从供养他/她长大的溪流取一盏水，象征死者的灵魂。葬礼中就由这盏水代替死者，结束后还要洒水回溪，象征魂归自然。晓汀的母亲不是当地人，但葬礼还是按照当地习俗，于是取她丈夫村口的溪水。
冷不丁的问题让沈耀南不知道怎么回答，事情已过去了许久，就连那个山村都不复存在了，他努力回忆，“应该是吧…”，他站起身远眺，“应该是的，老家就在那边，虽然看不见，但是山里的水库就在那个方向。”他指向一个方向，回头看向女儿，“这溪水应该就是从水库里流出来的。”
沈晓汀头也没抬，只“哦”了一声。
看来女儿挺想聊她妈妈的话题的，确实，他们父女俩唯一的共同记忆可能就是关于她的。想到这，沈耀南蹲下，凑近问了句，“女儿，你想听你妈妈的故事吗。”
……
等了一会，又是一阵沉默，沈耀南失望地起身，准备上香。
……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讲啊。”沈晓汀也捡起三支香，“你说我就听。”
沈耀南内心一喜，“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我知道”
“脾气也很像，一样倔。”，随后是一声苦笑，抬头看天，“16岁，也就在你这个年纪，我随我叔去北方打工，那时候遇见你妈。”沈耀南一边讲述着，手头上的活慢了下来，找了个地方靠着开始回忆往昔。
“你妈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你的眼睛很像她，深黑色的。她一笑起来我就只顾着看她眼睛了。她当时对我这个外省来的小伙很好奇，还是你妈主动找我聊天的呢，哈哈。”
“没多久我俩就谈上了，你外公外婆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们觉得女儿就应该呆在父母身边。工期将近，我还跑去和你外公理论了一番，后来他们还是不同意。没办法，我们就偷偷跑回来了。”
“后来你妈妈再也没见过她爸妈了。”
沈父讲故事的时候，沈晓汀一直在默默的烧纸，她的瞳孔里映着火苗与翻飞的纸灰，没有搭话，只时不时顿一会看向不知何处。
“我们沿着铁路一路边打零工边找机会搭车，没人搭车我们就一直走啊走。就这样半走半跑地回了老家。你也是在那个时候有的。”
沈晓汀打开塑料袋，银白色的纸钱轻轻落下，被火焰捕捉。她蹲坐着，找了根木棍翻捣，让纸钱烧得更充分些。
“我最后悔的决定就是把你们母女扔在家，自己去打工。”疲惫感袭来，沈父已经昏昏欲睡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轻声了许多。
“..，……，…..”不知说了句什么，沈耀南自己都记不得了。之后是长久的沉默，沈耀南再没说话，睡着了。
——————————————沈耀南视角结束———————————————
“就没了？”姜梓鸳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真没了。我当时太困了，一觉睡到下午，很多事都记不清了。”男人直截了当地回答。
“嘶，这听着你倒是个好爸爸呀。”姜梓鸳单手扶额，“当晚她奶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过了，因为沈晓汀之前有多次悄悄溜走的经历。我醒来后天色不早了，我看她不在身边我就以为已经先回家了，她奶奶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也很震惊。我叫她先别急，晓汀平常有什么好朋友没，可能和他们一起出去玩了。”
“叫‘叶萱子’对不对？”
“哎对，你们怎么知道。”男人有些惊讶，随后意识到警方应该掌握了这条线索，便清了清嗓子说，“是的，叫叶萱子，她奶奶说这是晓汀初中就在一起的朋友，偶尔还会去她家过夜。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行，叶萱子我们会找的，我再问问你其他问题。第一，晓汀失踪后，你为什么都不着急的。”
“怎么样才算着急？非要瞎子闹街才算着急吗？我昨天和客户谈了一天工作，今天这不就来了吗。”
“行，下一个问题，你说是晓汀约你去的公墓？”
“是。”
“但是据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来看，是你主动打电话给学校，给沈晓汀请假的。”
姜悟文回忆起上一周在办公室碰见沈晓汀的场景，一下子知道当时为什么会碰见她了。“哦哦哦！我能作证！”他激动地大喊。
“确实是我给女儿请假的，但是这件事是女儿很早就和我约好的，她不止一次和我约过这个时间。”
“有什么证据吗，人证或者物证？”
“没有……”
“好，沈耀南先生，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但是我希望你如果回忆起来什么线索要及时和我汇报，尽量配合我们的工作，好吗？”姜梓鸳笔头往下巴一敲，收起了纸笔，往裤兜里放。又恢复了笑容，“对了，还有一件事，能麻烦您填下满意度问卷吗，最近所里在争做文明单位，麻烦给我个好评哟。”她从身后抽出了一张问卷表，双手递给沈耀南。
“呃，可以。”沈耀南被她自由切换的表情一下子吓到了，接过了问卷表。
突然，门外一阵吵闹声传来：
“奶奶，里面在办案呢，您有什么事等他们出来再说。”
“让我进去！”
“沈耀南！你还敢来，警察同志，抓住他！晓汀绝对就是他和那个蛇蝎女人搞的鬼！”
开始推理吧，罗生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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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模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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