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岁将门打开,进入玄关,灯光随之亮起。
入户玄关处,有一个大箱子正放在那里。檀岁记起来,是前几天爸妈收拾出来的他放在家里的零碎小东西,他们说帮他同城快递过来了。
索性现在无事,喷完消毒剂,檀岁坐在地毯上,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盒子拆开。
首先看见的就是带着洗涤气味的抱枕。这个是他时候经常抱着的一只小熊抱枕,曾经扬言没有它自己绝对睡不着。结果在游乐园玩累了呼呼大睡。最后抱枕沦为靠枕,地位一落千丈却毫无怨言。
还有一些他经常穿的睡衣、拖鞋等家居日常用品。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檀岁饶有兴致地翻看着,翻了好久,终于翻到了底。
底下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包裹,四四方方的,用胶带和泡沫胶缠出了炸药包的架势。随着一层层的外壳褪去,里面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
原来是这个。
是那会很流行的许愿瓶。
将心愿写在纸上,再折成千纸鹤,最后装入一个星星形状的玻璃瓶,据说这样,愿望就会实现。那会的说法是千纸鹤折得越多越好。折得越多,愿望实现的几率就越大。
檀岁一贯无忧无虑,没什么大愿望,所以里面都是空白的千纸鹤。他折了几个又喊累,所以剩下的都是孟如璋帮他折完的。
“这是你要帮忙的,那你折也不许占用我心愿的名额。”他很霸道地说。
“不会的。不过,你有什么愿望?”
“暂时没有吧,啊,现在有了,我想要那个乐高模型!”
“嘘,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话虽如此,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是收到了堆积如山的乐高。檀岁快乐地想,原来千纸鹤真的可以实现愿望!他再也不说折千纸鹤无聊了……
再次摸到承载着童年回忆的东西,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摇了摇满瓶的千纸鹤,纸和玻璃瓶相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岁岁,你能不能去看看老板?他发烧了,烧得很严重。地址是……】
小林的那条信息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檀岁想把这条信息连同脑海里的回忆一起甩开,却徒劳无功。
有一种说法是,人是由回忆构成的。没有回忆,也就没有现在的他。占据了他十四年的时光,连同那个人,他都无法轻易抹去。
檀岁发呆了许久,将那个熟悉的名字从黑名单中移出来。
他的手机没有静音,消息弹出来的提示音不断响起,像是一段连续的交响乐。
哥:我们之后再谈谈吧,岁岁,你要照顾好自己。
哥:段旬不敢为难你,放心和他谈,有哥哥在。
哥:你很喜欢玩国王游戏吗?我在家再修一个棋牌室怎么样?别只和他们玩,也和哥哥玩吧。
哥:岁岁,晚上去海边看看,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原谅我,理理我可以吗?哥哥求你。
像是知道他屏蔽了看不见,那边隔了一个星期才继续发消息。仗着他不看,反而发出了一种张牙舞爪肆无忌惮的意味。
哥:宝宝今天也很漂亮,像小王子。
哥:宝宝为什么不敢看我,有宁听雪在你就讨厌我了吗?
哥:宝宝,有公司拍到你和宁听雪一起上车了,我截下来了。拍到你和他在一起对你没好处。
……
这家伙是把“宝宝”两个字当逗号来用吗?
初冷冷评价:【狗皮膏药重度依赖型,精神好像不正常的样子,劝分。】
在檀岁发呆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声,他垂眸看去。
哥:是我错了,岁岁,想见你。很想很想。
好奇怪。
好肉麻。
但是他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可以看见,按捺着没有回复。
何必理他?
檀岁,你忘了吗?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不分青红皂白凶你(虽然他确实记不太清了),后面还凶哥哥,又非常居高临下,整个人被豪门的傲慢无礼腌入味儿了。后面又喜怒无常,突然那么亲近你,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他现在只是在装乖装可怜,你不要再被他骗了!
而且,堂堂孟家的掌权人,身边多的是私人医生,用得上他去吗?他去了他的病就会好吗?
不痛快就去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千万要警惕这位孟姓男子的仙人跳!
……
话虽如此,当檀岁站在小林给的地址前,一度无语凝噎。
原因是,这地址离段旬给他安排的住处非常近,大概是个饭后散步的距离。
檀岁暗叹口气,唾弃了自己一下,随即开始催眠,我只是来饭后散步的只是来饭后散步的。
因为在想事情,肌肉记忆般地输入了一段数字,片刻后,大门应声而开。
檀岁有种想扶额苦笑的冲动。
讨厌的孟如璋,还在用他的生日当密码,他要收版权费了!
堂堂一个总裁,没半点警戒意识,要是换一个人分分钟入室抢劫。
虽然他看到摆着的巨大乐高确实眼馋了一下。
但是……他为什么要进来?
唉,中国有句古话——“来都来了”,那他悄悄看一眼吧?
孟如璋的卧室大多是简单的黑色系,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檀岁还疑心自己走进了棺材里。
他小心翼翼把门开了一个小缝。
房内灯光昏暗,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看不清孟如璋是睡着还是醒着,但能够看到呼吸的起伏。
床边上挂着一瓶药,可以看出他正在输液。
他好像真的病了。
见那边只有呼吸声没有一点别的动静,檀岁逐渐胆大了起来。他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在柔软的地毯上,脚步声趋近于无。
他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说谎而已。他可不想再被孟如璋骗了。
他用上了此生最小的力气,缓缓将被子掀开一个小缝。
孟如璋紧闭双目,呼吸灼热,微微皱眉,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留置针,check!
呼吸声,check!
要不,再摸摸额头,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发烧?
檀岁紧张地搓了搓手,伸了过去。
几乎是在他的指腹碰到额头的一瞬间,孟如璋睁开眼,目光从不聚焦到瞬间清明。
他抓住了檀岁被吓了一跳抽回去的手。
“岁岁。”他的目光带着濡湿的温度。
“你装病!”
难道他又被耍了?
孟如璋摇头,借着力道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滚烫的温度。
他真的在发烧。
意识到他真的是病人,檀岁挣扎的力道才弱了下来。孟如璋抓着他的那只手手上还有针,他不敢太用力挣脱。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他的脸上带着自嘲的神色,“我真的太久没有见到你了,还以为是我烧糊涂了。但是想想,发烧能看到你,也算不亏了。”
檀岁擅长和孟如璋唱反调针锋相对,可是他一软和下来,他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是真的啊,这么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还说什么做梦。不管是想见谁,都不要生病,生病很难受的。”
他知道的,生病的滋味。
对上孟如璋灼灼的目光,他无所适从道:“既然你发烧了,那多睡一会吧,我先走了。”说完就要转身。
“不要走。”
孟如璋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急扯到了手上的医用胶布,下意识“嘶”了一声。
檀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也不走了,只能把他按回去,数落道:“你是笨蛋吗?你忘了自己还在打针?出血了怎么办?你的医药费我可付不起。”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担心地看着孟如璋。
他还是在意我的。
孟如璋含笑道:“是我太笨了,一点也没有岁岁大王聪明。”
又在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
檀岁无暇想太多,坐在床沿边,帮他掖好被子,确认密不透风。
认真的样子像是树上站着的睁大眼睛的猫头鹰。
现在更像了。
因为他握住了檀岁帮他整理被子的手。
“我错了。我会给宁听雪道歉,给他我能力范围内的补偿。”他定定看着檀岁,目光清凌凌的。
其实在檀岁面前,孟如璋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但他从未因为檀岁向别人妥协过。
“我会自己和他谈,我和宁听雪的事情,我们会解决好,不让你为难。”观察着檀岁的神色,孟如璋试着开口。
这对于孟如璋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改变了。
“你早该这样了。”檀岁闷闷道。
一度被夹在中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岁岁,我离不开你。”孟如璋用笃定的语气说,“你也离不开我。我们不必像之前那样亲密无间,可是,你也不要那样彻底不理我。你不理我,我真的很难过。”
但檀岁不想让自己这么轻易被拿捏。他抽开了手,不说话,眼睛看向一旁的床头灯,仿佛那灯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一样。
知道他还有脾气,孟如璋反而松了一口气。
吵过架的人都知道,愿意沟通已经是和好的契机了。
孟如璋坐起来,拿起床头柜的一本书,从书页里,拿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轻轻放到檀岁的手心。
“不要离开我,这是我的愿望。”
是一只千纸鹤。
与其说是千纸鹤,不如说这是一张许愿券。
是他们一起折千纸鹤的时候,檀岁随口答应要给他一个愿望。这个千纸鹤就是信物。
竟然,能够保存这么久吗?
“岁岁,我们十四年都在一起,那些回忆,你真的能割舍掉吗?”
没等他回答,孟如璋说:“我不能。”
仿佛心中有一道弦被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一下。檀岁想起了他这次为什么会心软来看他了。
不管他怎么嘴硬,现在只能无可奈何地承认,他真的拿孟如璋没办法。
那一瓶千纸鹤,他一个个打开了,大多都是空白的纸,只要一张,上面有一道初见凌厉的字体,写着:
“檀岁和孟如璋永远天下第一好,永远在一起。”
他们都心知肚明,有一些东西,他们二人都无法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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