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打了二十发，成绩有好有坏。
祝施琅伸手阻止了他想要继续的动作：“再多打一分钟，你的手明天就拿不稳东西了。”
檀岁回过神，手的确滞涩地产生酸疼，他放下手：“好。”
什么都不用想，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视野中的标靶，这样心无杂念的状态令他感到格外新奇。
在他缠绵病榻的时候，是无缘接触一切运动的，最能实现的运动就是到花园外面散个步而已。因此，花什么时候会开，又什么时候会谢，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艺术不能远离生活。他画出来的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被很多鉴赏家评价缺少生命力。但檀岁无能为力。人不能凭空想象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而现在，眼前的标靶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檀岁放下气步木仓，擦了擦鬓边流下的汗水，迟来地感到疲累。但身体上的疲累恰好说明了，他还好好活着的事实。
这是他新的人生。
想到这里，不由得产生一种别样的如释重负之感。
接过新出炉的祝老师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听见他道：“补充一下水分。以后你再来，可以大声说是我教的了。”
大概没有新接触某一项运动的人不想听见这样的话，檀岁克制住拼命向上翘的嘴角：“谢谢你哦。”
运动结束，二人坐到旁边休息的沙发上。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试试射击？”祝施琅好奇道。毕竟眼前的人长得跟一只无害的绵羊似的，状似跟射击这项运动是风马牛不相及。
“就是……想来。”沉默了半息，檀岁开口，他无意识低头看着矿泉水瓶的标签。
该说不愧是私人场馆吗？连矿泉水都是远超平均价格的大牌。他分神想。
“情感问题？还是，心里有事？”祝施琅只是随口一说，没深究这些的想法，反而是话锋一转，“射击的确是个释放压力的好运动，你挺有天赋的，以后可以常来。”
“确实很好玩。”檀岁认同地点头。
他注意到檀岁一直揉手的动作：“手很酸吗？”
“有一点。”尤其是虎口的位置，檀岁捏了捏，“我真的该努力运动了。”
“稍等。”祝施琅起身走出去，不到半刻就回来了，“冰袋。其实帮你按摩一下是最好的，我可是尽职尽责的好老师。不过，我们不是不熟吗？”
要不是檀岁一副和你不熟还有点防备的样子，一向对他自来熟的祝施琅一定会上手帮他按摩的。
檀岁接过冰袋按在手上：“需要我给你打五星好评吗？我们本来就不熟啊，祝老师。”
“好歹是合作了两次的摄影师和模特的关系吧？这么说，好伤心……”祝施琅立马皱眉、捂住胸口，一套小连招一气呵成。
檀岁：不是很懂你的抽象。
耳边不时有其他场馆传来的射击声，耳边是祝施琅在叽叽喳喳，他却难得觉得很平静。
“我觉得其实射击和摄影很像。射击要盯着靶子，而摄影要对着镜头。不过，有时候射击的运气成分很关键。最重要的是，什么都不想就好了，不要让任何杂念占据你的思绪，只要看着前方，就一定会有结果。这就是这项运动的魅力吧。但是摄影和现实中大部分的努力一样，经常徒劳无功。这样看来，还是射击对我们比较亲切吧？……用这副表情看着我干什么？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不靠谱的脑袋空空的人吗？”祝施琅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狭长的眼尾眯起来，像是狡诈的狐狸。
檀岁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
他的确对祝施琅印象一般。不如说从929到来开始，他把遇见的人草率地定为一个个符号。祝施琅是主角受的情敌，仅此而已。
不过为什么这一瞬间，他却觉得笑得率性的祝施琅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呢？
在剧情之外的地方，他们有爱好、有自己的过去，包括他自己。这样说来，他们、我们是不是不该被草率地定义为某一种角色呢？
见他听着听着就开始呈现放空的状态，祝施琅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回神了，发什么呆呢？好吧，不能让你小瞧，檀岁同学，老师给你小露一手，看好了。”
没等檀岁说什么，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戴上护目镜，拿起一把木仓。
和檀岁双手握持不同，他单手持木仓，另一只手悠闲地放在腰带边。护目镜后，他的瞳孔呈现和兽类捕食如出一辙的专注和锐利。
和新手不同，他握持的手极稳，让一旁的檀岁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吸气、呼气，他还没反应过来，在自然屏息间祝施琅就连续射出了五发。
标靶移到面前，他看也不看。
檀岁看清楚后，小声惊呼：“三个十环两个九环，好厉害！”
“所以说我是老师。”祝施琅哼了一声，凑近来，一侧带的凌霄花设计的耳环引人注目，“现在，还和我不熟？”
檀岁很有求生欲地表示：“熟了熟了。”一面说一面往后退，最后退无可退，被抵到场馆的玻璃墙上，告饶道，“我真的错了祝老师！”
他的举动更像是一种打闹、一种赌气，因此檀岁的感官没能产生多少防备。
有时候真觉得这个人像是一只大型犬，比格？哈士奇？反正就是很能拆家的那一种。
“那加上我的微line赔罪吧。嗯？”
檀岁连连点头。
那刚好以后再来可以喊上他，免费的教练不要白不要嘛……
“咳咳……”
门口传来几声咳嗽声：“别欺负新手啊Evelyn！”
冯一帆围观良久，见祝施琅都快贴上去了，瞥了瞥段旬微沉的面色，求生欲发作，开口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我可没欺负他。”祝施琅脸上没有不自然的神色，察觉到段旬的目光，退开身后耸耸肩。
段旬脸色微霁：“不早了，该走了。”
檀岁得以解救，松了口气后，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引过去：“你没喝酒吗？”
“无酒精的鸡尾酒。走吧，开车送你回家。”段旬顺手拿起他喝到一半的矿泉水，把盖子盖好了拿走。
“那拜拜。”闻言，檀岁摆摆手，“我先走了，下次一起玩。”
“好哦。”祝施琅学着他刚刚的语气，笑眯眯回答，“记得加我。”
跟在段旬身后的漂亮身影挥挥手算作回应。
待二人走远后，确定听不见这边的动静后，冯一帆终于放声大笑道：“Evelyn，你别装了！你也才玩两个月而已，还单手呢？手不酸吗？”天知道他刚刚都快要憋死了，看熟人当装货真的很无助啊……
祝施琅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被戳破的羞愧：“那怎么了？我只是展现我作为老师的实力而已。”
“你把手拿出来，我看你抖不抖？我这里可是有记录的，你今天都打了一下午了。”
“拿出来拿出来！”
“……”
商务车平稳地驶入车流。
车内的空调是檀岁喜欢的26度，运动过后，他靠在后座，一副懒散的样子。
通过后视镜看到檀岁因为运动微红的面色，段旬含着笑意：“怎么样？找到状态了吗？”
“唔，差不多？有抓住一点模模糊糊的感觉。”檀岁打了个哈欠。
“……”
“祝施琅没什么分寸感，下次非工作场合遇见你可以不用理他。”段旬提醒道。
檀岁换了个姿势，回想起他认真的一双桃花眼，笑了笑：“不用，你不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吗？”
呵呵，不觉得。
“他一直是这样。他母亲是国外舞蹈团的首席，私生活很丰富，他是祝夫人在国外带大的，也是一副率性的性格。他的性格确实有些自以为是。”关于祝施琅的家庭情况，段旬是有所耳闻的，因此他稍微加重了些语气。
圈内对祝施琅特立独行看不惯的人也有，导致他的风评好坏参半。这些，他想檀岁还是需要知道。
祝施琅的态度也是……
但愿只是他多想了。
“段旬。”
“嗯？”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过度的保护。还有，祝施琅家什么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和他的过去不能百分百挂钩吧？再说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事情，我更相信我自己所感觉到的。”
祝施琅最多就是太热情了，要说有什么恶意，还谈不上。
人类是群居动物，单从个性上说，真的有百分百没有缺陷的好性格吗？包括他自己，不少人说过他骄纵无理，但更多的人说他性格很好。不论别的，单说玩，祝施琅确实是个很容易玩到一起的朋友。
这就够了。
檀岁的语气淡淡的，段旬却知道是自己多言：“我知道了。”
“你也是关心我嘛。对了，明天是去广告拍摄是吗？品牌的背调我已经看完了，也背了一部分。”
艺人签约广告宣传还是要做一点功课的。檀岁白天的时候看了不少品牌的资料。
这个品牌叫做“无界”，是一款老牌香水品牌。最近品牌方有想要对接更加年轻化的消费群体，这才有了签约檀岁的意向。而且，其中有公司的因素。
“无界”是上一任代言人刚好是曜星的某个前辈，品牌这次签约也就更加倾向于曜星的艺人。
说到正事，段旬收敛了情绪，正色道：“这次的代言，出了问题。就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所以我才马上赶过去找你的。”
“怎么回事？”
段旬沉着表情：“钟廷敬，他做了些小动作，拿走了代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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