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白蕊都没有出现在公司。Vitru里关于她失势的传闻在这一段时间内充分发酵,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茶水间,张般若正看着咖啡机发呆,直到被身侧人喊名字,才缓过神来。
“张组长怎么来我们这层接水?”来人热络问道。
“我们的咖啡机坏了。”张般若解释道。
“哦,那我通知行政部。”
“谢谢。”张般若客气地点了点头。
“咖啡还没好吗?”
张般若站在原地,尴尬应道:“呃……”
“您是不是不会用啊?”他上前查看,“嗨,咖啡豆都没有,怎么出咖啡啊!”
“我……不太……”张般若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的机器。
“懂,像您这种高级人才,艺术家,一般都不擅长这种事,我来吧。”他在旁边柜子里拿出咖啡豆,倒好后送佛送到西地将咖啡接好才给人递过去。
张般若被伺候着接了咖啡,嘴上说着感谢眼神却带着无奈地走出了茶水间。
办公室另一侧,Victor坐在办公位上半天没有动弹,张般若欲盖弥彰地走过去,将咖啡放到他桌子上。
“张组长?”Victor意外。
张般若递过咖啡:“我看你挺忙的,喝点咖啡歇歇。”
“谢谢,但是我喝咖啡心悸。”Victor婉拒道,他知道张般若和白蕊之间不对付,上次开门看到白蕊差点揍他,这次他又直接害白蕊没了快到手的title,也就不想和他多有牵扯。
“哦,好。”张般若悻悻地把咖啡拿了回来。
半天,他仍旧站在原地。
Victor:“您……还有事?”
“没什么事。”张般若摇头。
“白总不在。”
“我知道。”他点头。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Victor又补充道,平日里惯爱在设计台旁边修行的张组长,今天换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来修了,八成是心里有其他盘算。
张般若眼底闪过一丝尴尬,“我不是为了她来的。”
Victor:“那您是?”
张般若没有回答,只是在原地立定着,不再说话也不走,倒惹得Victor莫名发毛,他才想再开口,只听另一侧三组的助理设计师匆忙跑过来,着急道:“张组长,您在这儿呢,沈总叫您。”
看着远去的身影,Victor才算是松了口气,赶紧给白蕊实时将办公室的动向汇报了过去。
总经理办公室内,沈从岭满脸倦色。
白蕊甩了手,沈从岭的手自然就得忙起来,企业内的高管不是山里自立为王的土皇帝,权利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权来自它给企业带的利,利才能反馈成为权,一切都和效益挂钩。他这一周连着去了四五个饭局,手头又多了一堆项目执行任务,就算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沈总,您找我?”张般若敲门而入。
“龙晟你听过吗?”他指了指,示意张般若坐下来说。
“没有。”
“般若啊,你还是要多点项目敏感度。最近这个项目很热,一会儿我把资料给你,了解了解。”他交代道。
“好。”张般若点头。
“还有灵泉寺,也不要落下,都是很重要的。”沈从岭从一堆文件中找出了标红的一个,递过去道,“甲方还没来签合同吗?不是说这周签合同?怎么没动静了?”
“我也没有收到消息。”
“般若,负责项目不是设计,不能自己关起门来埋头干,你要走出去和甲方多活动的,甲方不提那人家是甲方,咱们做乙方的义务就是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催,求,跑,你还是要多和小白学习一下,交流交流取取经。”
“她,最近没来。”张般若回道。
沈从岭脸面露尴尬,答:“这我知道,公司见不到,私下可以约一下嘛。”
“好,我今晚约她。”
“顺便劝劝她,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闹情绪,她犯了错,我小惩大戒也是为了面子上能过去。”沈从岭交代道,“这女下属和男下属不一样,轻了重了的都爱往心里去,女人啊,归根到底还是情绪动物,你让她发泄发泄,情绪问题解决了就别再胡闹了,赶紧回来该干嘛干嘛。”
张般若:“我让她……发泄发泄?”
沈从岭没有意识到话语的歧义:“对啊,喝点酒,唱唱歌,不行学电视剧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喊一喊,她不就是心里别扭嘛,你知道的,哄女孩的那些套路,还用我教你?”
“您觉得,她是在闹情绪?”张般若又问。
“当然了,”沈从岭摆了摆手,“我是过来人,这种事我经历多了。在职场上,哪有不受委屈的?哪有万事顺心的?可她白蕊一路顺风顺水,都被惯坏了。现在突然敲打了她一下,受不了了,面子上过不去,心里有情绪,我告诉你,女员工就是这样,情绪问题永远先于实际问题。同样的事,发生在陈樊身上,你身上,你们会撂挑子不干了吗?不会,因为你知道自己的责任,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有情绪就自己消化情绪。这也是以后你做管理的时候,要最注意的,得知道什么时候给什么药。”
张般若:“我以后做管理?”
“你难道是想一辈子做设计吗?”沈从岭像是摸清了他的心思,“这次你主动接触灵泉寺,不就是给我信号吗?”
“您的意思是,要培养我?”张般若的表情看不出惊喜,略显平淡了些。
“不然呢?你是我招进来的,算是我的嫡系,我自然希望重要的位置上,坐着的是自己人。”
张般若:“所以白总的执行总监,是因为我才撤的?”
“你说呢?”
“谢谢沈总。”
“般若,好好干,跟白蕊接触的时候,也注意一下话术。”
“我知道了。”
张般若才走出总经理办公室,Victor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张组长,我们白总晚上想约您吃个饭,不知道您时间方便吗?”
张般若意外地看向他,又看了看秘书室里那位专心盯着屏幕的总秘,这种饭点才到就上菜的巧合,说是没有白蕊的刻意安排,那就当他是傻子了,他欣然回道:“当然。”
“我稍后把时间地址发给您。”
“等一下,”张般若打断,“你们白总自己不能给我发吗?”
“呃……”
“没关系,”他拍了拍Victor肩膀,“我自己联系她就好了。”
白蕊选择的用餐地点是家豪华的西餐厅,因能俯瞰长安街的夜景而闻名,平日里靠窗的位置格外难定,没想到她竟然订到了位置最佳的那一桌,桌子上摆着精美的花束和名牌首饰的袋子,看来下午自己被沈从岭敲打时,她正悠闲地逛着街,购着物。
时空就这样后知后觉地重合,补充了同一时间线上他缺席着的她的动向,张般若心里突然有一丝莫名的窃喜,为自己能够这样敏锐地发现这件事而高兴。可片刻他又无语起来,不过是知晓了她今天的行踪,何以值得要有这种无端的喜悦?
“来了?”白蕊见他到来,没起身,只挥了挥手。
“餐厅很漂亮。”张般若在她对面坐下。
“只有餐厅漂亮吗?”她挑眉询问。
“你也很漂亮。”他顺着她的心意说。
“谢谢。”白蕊满意地笑了笑。
“点餐吗?”张般若抬手准备叫服务员。
“我定好了。”白蕊打断了他。
“连我的也订好了?”他问。
“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她嘴上这样客气,态度却是不容置喙的专横独行。
“你这么问,我就算是怪也不好再说出口了吧?”张般若直白回答。
白蕊耸了耸肩膀,“这家餐厅的牛排很好吃,就算是怪我,也先尝尝再说吧。”
“最近在忙什么?”张般若率先开启了话题。
“游手好闲。”
“在公司游也一样。”他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攒了那么多年假,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可白蕊偏偏不按照他的节奏走,东扯西扯些闲话。
张般若:“我们之间,就不用绕圈子了吧?”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吗?”白蕊明知故问地看着他。
“我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他说得理所当然。
白蕊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故意道:“那你有什么要对我坦诚的吗?”
“是沈总让我来的。”
“哦。”
“我猜你应该知道,不然Victor也不会在门口等我。”
“我又不在公司,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你不是很擅长利用秘书打探消息吗?”他一点要和她藏心眼的想法也没有,看到了,想到了,就如实地说出来。
白蕊也不意外他能想通这里面的门道,反问:“所以你觉得,我请你吃饭是为了打探消息?”
“不是吗?”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和你一起吃饭,这个理由不够吗?”她笑得多了分妩媚。
“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我都没有打算瞒你。”张般若答,“灵泉寺的项目,我接手是因为我感兴趣,沈总认为这是我想升职的信号,所以才用这件事针对你,把你拉下去,是为了把执行总监的位置给我。”
白蕊这几天也早想明白了这件事,只是眼下他的态度,倒是令人有些意外,便顺着话茬继续问道:“那你呢?你想要吗?”
“我说不想,你信吗?”
“不信。”她坚定摇头。
“我也不信。”张般若回。
白蕊无语得忍不住笑了,这种把自己的四个二两个猫儿都明摆出来的斗法,她在职场上还是头一次见,难不成他觉得自己的牌太好了,自信到这种地步?
“所以你现在和沈从岭是一头的?”她问。
“他是这样认为的。”
“你呢?”
“我不拉帮结伙,我向往的东西只会凭自己的真本事拿到。”他正人君子地回答。
“你知道这种话,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说。一种,是初出茅庐觉得自己手拿男主剧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愣头青,一种,是嘴里含着金汤匙脚下踩着万人堆,但由于太过眼高于顶所以看不到自己的buff,错把资源当能力的太子爷。”
“你觉得我是哪种?”
“那就要看你最终有没有拿到了,”白蕊话里有话地说,“反正愣头青最后都会被现实好好教训。”
“那你又是哪种?”张般若反问。
“我不会说这种幼稚的话,我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拉帮结伙,可以机关算尽,现实世界不是弘扬真善美的文艺作品,高尚也不是我人生的中心思想。”
“高尚不是,那至少真诚,应该不难吧?”张般若道。
“我对你不真诚吗?”
“和我上床,是因为喜欢我吗?”
白蕊没想到他会大剌剌地把这话放到明面上,这种把正人君子刻在脑门儿上的男人突然口出狂言,倒让她心里莫名其妙酥酥麻麻起来。
“为什么不是?”她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心虚。
“那我换个问法,和我上床,是单纯因为喜欢我吗?”正人君子的狂言还在持续输出中。
“……”白蕊被问得无措,下意识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你没必要对这里面的细节太过于……”
“可以了。”张般若果断地打断了她,“在这种问题上,一切非肯定回答,都等同于否定。”
说罢,他起身欲走,白蕊急忙拉住了他的手,“那你呢?”
她并不是真的关心这个问题,她分明有更重要的目的,可眼下被人逼到墙角处,嘴巴不听脑袋使唤地,就问出了这句。
问完才发现,她似乎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我也不喜欢你。”他回得仍旧果断,一点感情都没有。
白蕊起身拦在他身前,分不清态度是负气还是自负,“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件事?非肯定回答就是否定,你刚才回答得也很肯定,所以真诚的张组长,你确定自己说的是真心话吗?”
张般若看着她,嘴唇紧紧地抿住,一言不发。
白蕊的余光瞥着餐厅入口,见自己守着株所待的兔终于来了,突然伸出双手绕过他的肩膀,垫着脚尖抱住了他。
“你……”张般若微微晃动,“这是干什么?”
白蕊在他耳侧亲昵回道:“鞋跟太高,站不住了,借你靠靠。”
瞎话。
张般若下意识想推开她,但却被她的胳膊搂得更紧了些,他才又多使了分力气,怀抱里的人立刻轻声喊痛,瞬间就卸了他的力。
“你到底要想干什么?”他口气带着无奈,却也不再推开她。
“想跟你说一句今晚最真诚的话。”她脖子伸得高高地附在他耳侧,呼吸轻抚着他的皮肤,引得他连脖颈处的汗毛都跟着紧张。
“什……么?”
“我想要权利。”她的声音那样轻地说出了这几个字,如一盆冷水扑面而来。
“所以现在是美人计?希望我不要和你竞争?”
“我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会退出吗?”他太高了,这样垫着脚尖着实累人,白蕊借力依靠在他的肩膀处,试图轻松些,却也只让两人之间的接触更深更旖旎。
“我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你会和上次一样,在我面前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言而无信地背叛我。”
白蕊的动作带着亲昵,声音却带着嘲讽,“美人计在什么时候会奏效?在男人手握权力的时候,他给你或者是给别人都一样,锦上添花嘛,那自然是美人好过别人。可当他自己都还两手空空时,你要他把权利让给你,再把自己当作奖励,那就是痴人说梦了,圣人都知道,先温饱后才能思□□。”
张般若身体僵定,白蕊也慢慢地松开了他,转身拿起手袋:“而且,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局势,在这场游戏里,我是棋手,你,只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你连入场券都没有,我对你使什么美人计?”
她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胡闹,不是气不是恼,只是好笑,因为自己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更不配让她有任何认真的情绪。
“牛排真的不错,吃完再走吧。”她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哒哒”声就这样回响在餐厅的高级瓷砖上,也声声敲在张般若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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