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都派大选的第一关，名为“登天梯”。
并非真正的阶梯，而是恒都派护山大阵衍生出的一条考验之路。起点位于主峰山脚，终点隐没在云雾缭绕的山巅。这条路看似由青石铺就，实则内蕴乾坤，每一步踏出，都会承受来自阵法施加的压力，这压力不仅作用于肉身，更直接拷问神魂与意志。越往上，压力越大，幻象丛生，心志不坚、耐力不足者，寸步难行。
随着主持长老一声令下，数千名参与选拔的年轻修士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了那条蜿蜒而上的天梯。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紧张得脸色发白的洛之然低声道：“跟紧我，紧守心神，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记住都是幻象，往前走便是。”
洛之然用力点头，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
初始阶段，压力尚可承受。众人步伐轻快，甚至有人试图凭借身法抢佔先机。沈清辞并未着急，她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分出一部分心神留意着身后的洛之然。
果然，行至不到百分之一，洛之然的呼吸就开始变得粗重起来。他本身资质平平，底子薄弱，这针对耐力与根基的考验，对他而言尤为艰难。那无形的压力如同枷锁，套在他的身上，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物。
“姐姐……我……”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有些发白。
“别说话，调整呼吸，跟着我的节奏。”沈清辞放缓了脚步，声音平稳地引导着他。她甚至暗中释放出一缕温和的灵力，萦绕在洛之然周身，替他分担了少许压力。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随着高度提升，周遭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耳畔响起了各种声音——嘲讽、诱惑、恫吓……直指内心深处的弱点与恐惧。
沈清辞看到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父母朋友焦急呼唤的面容；也看到黎云琛那双堕魔后疯狂而绝望的眼睛……她紧守灵台，眼神清冽，步伐虽缓却未曾停滞。
而她身后的洛之然，显然陷入了更深的困境。他脸色惨白，身体剧烈颤抖，眼中充满了惊恐，他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呜咽，脚步踉跄，几乎要瘫软下去。
“洛之然！”沈清辞低喝一声，声音如同冰泉灌顶，“醒来！”
同时，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抓住了他冰凉颤抖的手腕，一股更为精纯的灵力输送过去，强行帮他稳住心神，驱散部分幻象。
洛之然猛地一震，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看到沈清辞沉静而坚定的侧脸，心中稍安，咬着牙，继续迈步。
但这样一来，沈清辞的消耗急剧增加。她不仅要抵御自身承受的越来越强的压力和幻象，还要分心庇护、甚至几乎是半拖半拉着洛之然前行。她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身边，一道道身影超过了她。有人对她投来诧异的目光，似乎不解她为何要为了一个明显是拖累的人，耽误自己的前程。甚至有人低声嗤笑，认为她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沈清辞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她只是紧紧抓着洛之然的手，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上攀登。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后背的衣衫也贴在了皮肤上，呼吸不再平稳。她计算着自身的消耗与剩余的路程，心中清楚，照此下去，她的名次绝不会好看。
【黑化值：49%】
她无暇顾及这变化。
越接近山巅，压力呈几何级数增长。幻象也愈发逼真凶险。洛之然几乎完全依靠着她的拉扯和灵力支撑才能移动，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弱不堪。
沈清辞的嘴唇也抿得发白，额角青筋隐现。她不是没想过放手。若此时放手，她完全可以凭借自身实力冲刺到一个不错的名次。但……看着洛之然那完全依赖、充满恐惧却又努力不想放弃的眼神，她终究狠不下心。
“就快到了。”她对他，也对自己说。
当沈清辞几乎是半抱着洛之然，踉跄着踏上天梯最后一级，踏入山巅平台时，平台上早已聚集了数百人。他们大多气息平稳，神色傲然，显然是通过得较为轻松之辈。
沈清辞和洛之然，几乎是踩着最后的时限，以近乎倒数几名的成绩，堪堪过关。
一踏上平台，那如山般的压力骤然消失。洛之然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虚弱的笑容。
沈清辞也微微喘息着，调整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她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
很快，她便看到了那个玄色身影。
黎云琛独自站在平台边缘，负手而立，眺望着云海。他气息平稳，衣衫整洁，仿佛刚才那艰难的天梯于他而言，不过是闲庭信步。他是最早抵达的那批人之一，甚至可能是……第一。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情绪。但在那极短的瞬间，沈清辞似乎捕捉到他目光在她略显狼狈的仪容和瘫坐在地的洛之然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没有嘲讽，没有同情，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欠奉。就像看到了一件与己无关、微不足道的事情。
随即，他便漠然地转回了头，继续望着云海。
沈清辞收回目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为了保护洛之然，几乎放弃了争取好名次的机会，弄得自己如此狼狈。而在黎云琛眼中，这或许只是无谓的、愚蠢的牺牲。
【黑化值：49%】（数值稳定）
她扶着膝盖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名次固然重要，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连眼前之人都护不住，又谈何去完成那虚无缥缈的任务？更何况，这下降的黑化值，似乎也在用一种诡异的方式，认可着她此刻遵循本心的行为。
顾摇情和江束也早已抵达，他们名次靠前，此刻正站在一起低声交谈，顾摇情偶尔还会担忧地看一眼沈清辞这边。
第一关结束了。沈清辞以近乎垫底的成绩，带着洛之然，勉强留了下来。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而她那“提高黑化值”的任务，在经历了这天梯上的抉择后，似乎变得更加任重而道远，也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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