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雾露徐，青松如膏沐。①
青石板上，闻简言三人手提各式糕点，有说有笑。
推开朱红色大门，“喵呜”一声猫叫吸引了顾曦的注意，环顾四周，一个全身黝黑的毛球正躺在老人怀里撒娇。
“师父！”“徐爷爷！”“大祭司早安。”
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现任大祭司徐安年。
听到这三人的声音，大祭司这才抬起头来，须发半白，几道沧桑皱纹横亘在老人脸上，但双眼却是炯炯有神，略薄的嘴唇现在笑成了一条线，看着很是和蔼可亲。
“来了？”大祭司起身，黑色猫咪顺势从老人膝上跃下，提前跑到在院中的石桌前，等着四人过去。
等到四人坐下后，猫咪又在闻简言身边徘徊，时不时地还要蹭一蹭她的裤腿。闻简言一把将其抱起，抚摸着这团毛茸茸。
顾曦看着四肢修长，眼神犀利的猫咪目不转睛，之前在周府时周子纪带着阿花经常来找她玩，她好像，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害怕猫咪了。
顾曦的一举一动都被老人注意到，老人和善一笑，随即开口道，
“你可以摸一摸它的。”
闻简言随即也将怀中的猫咪交给顾曦，她受宠若惊地接过猫咪。
她本来以为，大祭司和连大人是一条船上的人，而自己，是被周大人送进宫的，连大人和周大人平日里针锋相对，在政事上各执一词。
对于自己应该是处处为难的，最少也会让闻简言宁引两人为难自己的，没想到自从进入祭司盎后这两人像朋友一样对她。
而且这两日相继见过连大人和大祭司后，她发现，这两位大人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亲切。
连大人直接将顾曦三人带来的糕点盒子打开，再让下人端上茶水，四人围在石桌前，吃着糕点，聊着天，气氛甚好。
顾曦本想还像昨日连大人来时一样，安安静静地做个透明人，但大祭司却总是频繁点她，还让她不要这么害羞。
顾曦只得掩饰一笑，加入了聊天，不得不说，大祭司真的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桌上的糕点越来越少，而茶水，早已见了底，大祭司招呼下人继续添水，这时，顾曦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早在进入祭司盎之前，她就听说，大祭司由于之前从山上摔下，休养期间，又感染其他疾病，病入膏肓，马上就要命不久已。
但今日一看，老爷子面色红润，除了行动有些缓慢，其他的行为举止都不像是一个医药无救的人该有的，反而身体健康的很。
“徐老，外面的人都说您”顾曦斟酌了一下用词，接着说道，“病得很重，您为什么不出面制止这些谣言？”
大祭司没有说话，而是将右手食指和中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不要声张的动作。
“老夫老了，忙了半辈子，现在也想清闲那么一时片刻。”
说着，徐老顽皮地朝着顾曦眨了眨眼睛，
“不要告诉别人哦。”
徐老的这一个动作，忽然让顾曦回想起了秦爷爷，想到现在秦爷爷还不知在何处，她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起来。
一轮红日缓缓上升，稀疏树影变幻，由长逐渐变短，最后变成最短。
顾曦三人走在早上来时的那条青石板路上，正午的阳光毒辣的很，直直地照在三人头顶上。
顾曦只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化成一滩液体，一旁的闻简言拿着一片不算小的叶子，不住地扇着风。
“啊！我感觉我自己都要被晒成干了，谁来救救我！”
宁引用雪白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怼到：
“当初徐爷爷让我们晚些时候再走，是谁再三推辞的？”
“明明当初拒绝的不止我一个人，你凭什么只说我一个人？”
闻简言毫不客气，企图将战火引到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顾曦身上，想以此来扩大战势。
顾曦出神正出的入神，也没有细听闻简言两人在争辩些什么，直接就是一句“抱歉”甩了过去。
着顾曦，“作为祭司盎的新一代祭司，安国的未来栋梁，你竟然这样轻易地就向宁引这种恶势力低头！？”
别看宁引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怼起人来可是毫不客气，毒舌的很，如果不能联合顾曦起来一起反抗，她一会儿怕是要被宁引怼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嗯，我就先向恶势力低头了，简言你作为我们安国的未来之星，一定要坚持住，加油，我看好你。”顾曦敷衍地应付了两句，接着低头思考。
两人的争执还在继续，闻简言似乎暂时占据了上风，但听着具体内容，宁引隐约有要翻盘的趋势。
几个回合之后，顾曦向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由于自己一直在神游，不知不觉中，已被两人落下了好大一截。
脚步越来越慢，她最后直接停在了原地，她冲着前方不断行进的两人喊了一句，随后回头朝着去大祭司住宅的方向跑了起来，
“我有东西好像丢在路上了，先去找回来，你们两人先回祭司盎，我随后就到！”
“那我们先走了，你快点回来！”闻简言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顾曦回了一个“好”，接着狂奔起来。
她刚才在路上想了一路，秦爷爷的事闻简言两人至少知道一些，但是鉴于一些不可说原因不能说出来，既然他们两人都知道，大祭司和连大人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既然闻简言两人不能说出来，那她为什么不去问可以说出来的人？
如果要问连大人的话，需要能找到连大人，但问题是，她要去哪里找连大人？
难道要去问宁引他们吗？顾曦摇了摇头，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告诉自己，光是那审犯人一样的警戒眼神，她就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相较之下，大祭司就好找了许多，毕竟自己已经知晓徐老的住宅了，所以直接去找就可以了。
不多时，顾曦便已经回到了徐宅门口，她举起手，刚想要敲门，却停在了半空中。
自己和大祭司仅仅一面之缘，徐老虽瞧着和善，但终归自己是周大人举荐上来的人，难保自己的一言一行不会带来一些其他的麻烦。
因着这个原因，她本也不愿意来找大祭司。
可是，她举起的手握成了拳头，又朝着那扇大门敲了下去。
爷爷还在等着自己，她没有退缩的余地。
即便是有风险，她也要试上一试！
三声敲门声音过后，顾曦怀着忐忑的心情，听到了门后传来一声“进来”。
推开门，迈过门槛，一个声音又从大厅中传了出来，“外面热，有事屋里来聊。”
顾曦推开房门，见到红木桌前，大祭司正不紧不慢地品着茶，桌上还多放着一个茶盏。
“坐。”大祭司朝着茶盏处扬了扬头，示意顾曦坐下。
端起茶盏，她尝了一口淡黄色的茶水，不凉不烫，温度正好，瞬即看了茶盏一眼，有些惊讶，
“您早就料到了我回来找您？”
大祭司看着顾曦诧异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老夫没有你想的那么神，茶水温度恰好合适了而已，你若是再晚来几分，它怕是都要冷掉了。”
“至于提前坐在这里等你，这是你告诉我的，不是我预料到的。”
“我告诉您的？”
“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说话时的语气，以及每一个表情，它们告诉我你会再来找老夫的，于是老夫便提前在这里等你。”
“……”顾曦沉默了片刻，“您不愧是朝中的大祭司。”
大祭司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回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说这些漂亮话。”
徐老本是无意中的一句话，但在顾曦听来，却像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空气仿佛凝成了固体，连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了几分。
顾曦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开口才能最大程度上的不引起怀疑，原本已经打好的腹稿此刻却显得漏洞百出。
顾曦几个呼吸调整好心情，这才开口道：
“我想问您几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哦？仅仅只是问几个问题吗？我还以为你是受人之托来找老夫谈合作呢。”大祭司抚摸着自己半白的胡须。
“什么意思？”她懵了一瞬，什么合作？
“罢了，你只说你的问题就可以了。”
话语在喉间来回回荡，几个回合过后，她才缓缓开口。
可还未等她吐出第一个字，面前的长者便抢先一步止住了他的话头。
“老夫大概能猜到你想问什么，但你恐怕要失望了。”
迎着照样盛开的花儿在夕阳时被宣告了死亡。
“连您也不知道吗？”
她垂下暗淡的眼睛，不可抑制地带上一丝失落。
“非也，并非老夫不知。”大祭司忽然止住话语，目光射向顾曦。
“你目前想知道的所有事，老夫都知道。只不过，女娃娃你现在还没有资格从老夫这里得到任何答案。”
顾曦敏锐地抓住了这番话中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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