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反问:她爱的人是谁?难道说你感觉不到吗?
王珊妮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那样,由不得她说不是。可她依然不死心: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李铁:不是他们不在一起,他们有说不来的苦衷。
王珊妮继续为自己横加干扰他们找借口:苦衷,能有什么样的苦衷?让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分开?是爱得不够深吧。
是什么?李铁当然不能告诉她说夏医生是私生女、而他们的父亲是同一个人这样隐晦的私事啦。只能避重就轻说:他们爱得够不够深,难道说你感觉不到吗?你撞南墙好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李铁希望可以把王珊妮还有自己不切实际的梦都叫醒。
是啊,要是他们爱得不够深,他们之间真的有缝可插,为什么无论是自己,还是殷离医生,都走不进司南猷枫的心!而,眼前深陷夏医生爱的泥沼的李铁呢,连母亲都已经出动了,不是一样无缝可突破吗?
其实王珊妮特别想知道,司南博士与夏雨玥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知道原因,才好下手尝试,找到突破口。只是李铁不肯说,王珊妮当然也不好继续追问,毕竟李铁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自己的意图!并且别人都如此明确的点破,再怎么脸皮厚的人,也不可能当做不知道。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又都陷入了短暂而压抑的沉思。
只是在这样窄小的、转身都困难的小空间,两个人要是都不说话的话,特别容易陷入窘囧又局促之境。
以其两个人闷闷的在一起无所事事,增添压抑感,不如找点话题来让彼此不冷场。
李铁决定打破沉默,试探性的口吻问:要不说说你自己吧。其实他一样好奇,更是有小心思,这些天里,她梦里反复不断的只有司南博士一个人。纠结、痛苦、不甘心、执迷不悟的程度,连本来完成不知情的自己,都能从她梦里窥知一二,到底是为什么。而恰恰她所迷恋的对象,正好是司南猷枫,当然希望可以知己知彼,方有可能百战不殆。按理说象王珊妮这样美丽、积极主动还开朗的女孩,并且职业还是众多男生都喜欢的护士,要找一个段位比较高一些的爱人并不难。李铁其实还不了解的一个实情就是:医院历来都是阴盛阳衰的聚集地,而年轻、美丽的女护士、女医生更是不少,但偏偏缺少一个让她们认识异性的平台。所以造成了年轻的尚未有主男医生们,成为未婚女生们群逐的对象。
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王珊妮已经把李铁当成了一个有担当,富有爱心与同情的异性好友。知道李铁并不是一个好奇宝宝,也不是一个大嘴巴的人。但是现在一下子要在他人面前剖析自己,王珊妮还是有些难为情。对于自己的家庭与出身,一直都是王珊妮耻于让他人知道的隐.私与短处。只是别人都已经毫无保留的把心思说了出来,自己再在别人面前藏着掖着,好象有点不厚道、不够哥们。
李铁也没有催促她,毕竟别人的心思,愿意不愿意告诉你,完全是别人的自愿,再怎么好奇,也不可能无礼的去强求他人做不乐意做的事。
也许是因为对司南猷枫一直有期盼却得不到回应,又或者是因为内心太过于孤寂,心里压抑、隐藏了太久的故事,王珊妮突然间就有了倾诉的**。本来这些话她好早以前就打算对心仪的司南博士说的,可惜,他类类如同逃避瘟神那样回避着自己。连说句话都难,更不要说是倾心相谈。这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了,几乎把她压出了心病来,既然现在有人愿意听,那就全盘倾巢而倒出来吧。反正到时候疫情结束之后,两个人也是一别两宽的人。
王珊妮决定在李铁面前打开话匣子:我来自一个边远地区的小村庄,父母都是没有什么文化,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泥腿子,上边有二个姐姐,然后还有一个大我二岁的哥哥。才听了个开始,李铁的眼里即有小小的惊讶。
王珊妮边说边观察李铁的反应,李铁的小惊讶当然逃不过她的目光,即时翻了一下白眼:你用不着惊讶,这样的事,在我们村里多的是例子。有的家庭为了追求生一个男孩,不惜生五六个女孩儿的一样有。
李铁被抢白,更是为自己来不及掩饰的惊讶而自愧,只好轻声说了一句算是为自己辩解:不是有政策规定的吗?
王珊妮冷冷一笑:穷乡僻壤的,政策算个毛线啊!也许是压抑太久了吧,也许是面前这个人并不是自己心仪的对象,所以根本不打算装,才会突然间破粗.口。在农村,你是不知道的,重男轻女是普通现象。我们家也不例外,我哥从小到大除了打架斗殴,就是偷鸡摸狗,不管到那里都是惹事生非的种。
被抢白的李铁再不多话,决定只是静静的听,不加以评论。
别人家里的哥哥,什么事都替妹妹扛。而我家的哥哥,什么坏事都喜欢往我这个妹妹的身上推责任,扣屎盘子。那些他做的坏事,一旦被邻居发现投诉的话,受罪、被处罚的永远是我。从小到大,哥哥可以游手好闲、惹事生非什么事都不做,我却不行。家里有好吃的,先让哥哥吃,有好玩的要让哥哥先挑选。美名其曰:王家传宗接代的独苗苗,生来就是用来宠的。而做事情,不管是帮父母做农活,还是家里的洗衣做饭,都是归我。用父亲的话说:女孩子生来就是赔钱货,在家里就是应该多做家务活,否则白养你做什么。
王珊妮越说越气愤,越说越伤心难过,泪已经悄然无声的滑落脸颊都不知。
李铁不敢打断王珊妮的说话,但是突然间就有些的同情、心疼眼前这个女孩。以往在医院里看到她,做事干脆利落、偶尔还张牙舞爪的样子,并且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趾高气扬,还以为是怎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原来一切都是强装出来的强悍。想想自家的妹妹,一家子都宝贝得不得了,实在难以想象现实中还会有那样混.帐的父母与哥哥。
王珊妮目光好象是空洞无物,盯着面前白白的墙壁,继续自说自话。
小的时候,象我那样大的女孩子,大多数在父母的呵护下玩耍的年纪时,我已经是家里的一把好手。挑水、劈柴,洗衣做饭,收割季节时在稻田里帮忙收割,反正大人们需要做的事,都不会少我一份。
别家女孩子的假期是用来玩的,我的假期则是与父母一起劳作的。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山上在田地里没日没夜干农活。
李铁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不是还有两个姐姐吗?
王珊妮看都不看李铁一眼,心里想的却是,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对李铁明说的,毕竟别人那样尽心尽力的照顾了自己好几天,她又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家里穷,且父母亲不愿意花钱让我们姐妹们多念书。姐姐们只好早早出去打工,然后嫁人了,可惜她们嫁得并不好。其实也是,大山沟里出来,又没有什么文化与背景的女孩,能嫁到什么有出息的男生呢。每一次过年,看着姐姐他们拖儿带女,一身疲惫、憔悴回家探亲时,我就对自己说:我不要成为姐姐她们那样的人,我一定要靠自己走出去。
至于怎么走出去,目睹了姐姐她们的生活,当然不能象象姐姐她们那样,没什么文化去打社会最底层的工。但是深山老岭的孩子,除了读书,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没有的!
这些话王珊妮并不需要李铁来回答,只是在自问自答罢了,又或者说是自嘲罢了。
唯有知识,知识才是改变我命运的唯一出路。想清楚之后,不管父母他们怎么责骂我,打我,我都要读书,认真努力的读书。当然更是庆幸我有俩个懂我、疼我的姐姐,经历及吃过没文化的亏之后,她们深刻的体会到读书的可贵。她们总是想方设法的避开父母偷偷摸摸塞钱给我,才让我的学费有着落,我才得已继续我的学业。
为了可以读书,小小的我对于时间的把握,说见缝插针也不为过。曾经有一次,因为写作业而忘记做饭。父亲回到家,看着清冷的炉灶,劈头盖脸就给我一顿打:读书,我让你读书,连饭都不要吃好啦。拿起我的课本,狠狠地就撕扯,然后往地上一扔,还不忘记踩上两脚。
李铁好象是听到天方夜谭的故事一样,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因为孩子努力读书而招致打骂之祸的事。听多、看多了关于农村的家庭,为了让孩子有出息,总是想方设法为孩子营造机会读书,怎么到了女孩子这里差别就这样大呢。心疼的说:没想到你的童年是那样子的不快乐。李铁心里真正想说是如此的不堪,而不是想说不快乐。
没有想到王珊妮却说:快乐的,只要父亲不打骂我,只要能让我继续读书,我能从书本知识里找到快乐。其实父亲打我、骂我,我都不怕,就怕他撕我的课本。那我就没有课本可以读了。还好那天他只是把课本撕成了两半,我还可以用。然后有一丝收获意外的惊喜笑意从她的唇角溢出。
那样的笑却让李铁难过、心痛不已,仅仅是因为一本没有被撕破的书,就欢喜成这样,她小时候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李铁心有种酸涩的难过与心痛,为这个从小如同野草一样努力生长的女孩。
我虽然考上了大学,但是因为父母明确表态,不会给钱我,而姐姐们自己的小家庭也是捉襟见肘。所以我选择读花费最少的护理学院,护理学院你是知道的啦,基本上清一色都是女生,而男生如同是凤毛鳞角一样稀缺。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攀比更是成了风。攀比外貌,比吃穿,拼男朋友,比家世,反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不敢攀比的。
我们班里有一个长像不错的女生叫肖芸,家世也不错,是我们上学的那个城里一个领导家的千金。每天穿着不俗的衣服张扬的走在校园里,还常常在我们前面炫耀家里怎么怎么有钱,就喜欢在我们前面趾高气扬的显罢,她比我们高人一等身家与地位。不知道为什么,从入学开始相处,我就明显的感觉到,她看我的目光如带毒的针,轻易地就刺得你浑身不舒服,却让旁人看不出来你的伤在那里。而象我们这种小地方、山沟里出来的女孩子,常常是她们打击、取笑、孤立的对象。
年纪差不多的许多女生,因肖芸优越的条件,更是因为虚荣心,都乐于围在她的身边。而我这种从山沟沟里出来的,还沉默寡言的女生,当然是她们最好的打击对象。
李铁听她说沉默寡言却是有些意外,怎么也想不到泼辣如她的人,竟然会说自己是沉默寡言之人。
王珊妮好象是能猜到他心思那样说:你用不着意外,那时候的我,吃着最差的火食,穿最破旧的衣服,在一堆城里女生前面连头都抬不起来。更要命的是,还有一开始的语言不通,从小到大我们说的都是方言,我想不沉默寡言都难。
有一次上英语课,老师让同学一起参与讨论城乡差别有什么。肖芸即时站起来,如一只骄傲的孔雀那样,昂着头说:乡下地方脏、乱、差的代名词,基本上都是些没素质、没文化的乡巴佬,连句话都说不清楚,让人特讨厌。
她的话音一落,一帮城里的同学即时附和说:对,对,对,我们就是不喜欢乡下人,特别是山沟沟里的下里乡巴的人。
有一个女生更甚:有一次坐地铁时,身边来了一位满身泥土、灰尘的农民工,那一身脏臭啊,就算隔半节车箱都差点被熏晕。而她正好就坐在我的身边,而当天中午,我为了生计还跑出去发传单,正是一身臭汗。然后她扭头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即时用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扇子着风把头扭一边说:臭死老娘了。
然后一大帮同学也有样学样,捏着鼻子嗡声嗡气的说:臭死老娘了。
即时引来大家的一阵哄堂大笑。
而那时的我,脸即时红得如同是猴子屁股,眼里含着羞.辱的泪,强忍住才没有流下来。可当时的我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我怕自己那一口方言的普通,只会引来更多的笑话罢了。不过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以后,我一定要过得比她们中任何一个更好。
怎么样才能过得比她们更好,一个从小地山沟沟里出来的女孩,没有父母、亲戚可以依仗。当然只能是比她们更努力的学习,然后找到更好的单位,嫁一个最有出息的男人。让她们从此以后,只能在仰望中羡慕我的成就,妒忌我的幸福与快乐。
王珊妮越说就越有勇气,连轻易不肯示人的内心世界都在李铁前面剖析。此时王珊妮的头是仰视的,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眼睛里是亮晶晶的,闪着迷人的光,好象已经抓住了远在天边的希望、幸福之光。
李铁在心说:原来如此,所以才一直对优秀、多金司南猷枫不放手是有原因的。只是却没有鄙夷的意思,仅仅只是一种换位思考不得已的理解。
我们在没有了解别人之前,就没有权利去批判、更不可以否定别人的行为。就如同现在,李铁了解王珊妮之后,再不敢去批判王珊妮的好高骛远,盲目自大。更是不敢对王珊妮横在阿玥与司南猷枫中间指责什么。毕竟男未婚,女未嫁,那就有追求自己幸福、自己所想要的爱情的权利。男生可以追求自己心仪的女生,为什么女生就不可以主动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男生呢。
只是理解归理解,却又为阿玥与司南猷枫的关系出现王珊妮而头疼。如果说王珊妮就这样认死理,死活不放手,那阿玥与司南猷枫又该怎么办才好。当然要是那两个人愿意彼此放手最好,那也是自己乐于看到的结果。只可惜,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可能性不大。
其实如果说阿玥愿意,愿意放弃司南猷枫接受自己的话,他不介意做那一个接盘侠。并且他也相信,他们一家人都会欢天喜地的接受阿玥还有思楠。母亲早已经完全地把思楠当成了自家的孙子来疼,把阿玥当成自家儿媳来喜欢。并且只要自己不说,阿玥不说,谁都不知道思楠不是自己的女儿。那样可爱的一个孩子,谁不喜欢、谁不疼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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