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被风拂动的 “沙沙” 声渐轻时，陈慕迟抱着慕南音走出了竹林。眼前骤然开阔 —— 一方约莫半亩的温泉池藏在青石垒成的岸堤后，氤氲的白雾从水面袅袅升起，混着岸边兰草的清苦香气，漫过石阶缠上两人的衣摆。阳光穿过雾霭，碎成点点金屑落在水面，漾起细碎的光纹，倒像是把整个江南的温柔都揉进了这池汤泉里。
池边早已放好一张乌木躺椅，椅面铺着两层厚厚的锦垫，垫面绣着浅淡的兰草纹 —— 是陈慕迟昨晚特意让翠莲找出来的，知道慕南音畏寒，还在垫下裹了层暖绒。他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晃到怀里的人，直到稳稳将慕南音放在躺椅上，才松了口气，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姑姑先歇会儿，我去把药包丢进池里。”
慕南音点点头，目光落在池面的白雾上，指尖却下意识蜷缩起来。躺椅的暖意透过衣料渗进脊背，可一想到待会儿要在陈慕迟面前褪去袜帕、展露这副破败的身子，心口就像被细针轻轻扎着 —— 她的腿常年瘫痪，肌肉早没了当年的紧实，松垮地垂在躺椅边缘，连腰间都因为久坐积了些赘肉，哪还有半分当年女将军的飒爽模样？
陈慕迟很快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温水，盆沿搭着一方软帕。他在躺椅旁蹲下，视线与慕南音的双脚平齐，眼底没有丝毫异样，只有专注的温柔：“墨先生说温水擦过皮肤再泡汤，能让药力更好渗进去。” 说着，他先拿起慕南音的右脚，指尖轻轻捏着袜口 —— 蚕丝袜薄得像一层蝉翼，他动作慢得像在拆解一件稀世织物，生怕稍一用力就勾破袜面。
袜口顺着脚踝缓缓下滑，先露出纤细的脚踝，再是松垮的小腿肌肤。慕南音的脚趾猛地蜷缩起来，想把脚往回缩，却被陈慕迟轻轻按住了脚踝：“姑姑别怕，不凉。” 他的掌心带着暖意，隔着薄薄的皮肤，也能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 —— 那是练剑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温柔得能化开寒冰。
蚕丝袜完全褪去时，慕南音下意识偏过头，不敢看自己的脚。可陈慕迟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只有心疼，没有半分嫌弃。他用软帕蘸了温水，轻轻擦拭她的脚背，从趾缝到脚踝，每一处都擦得细致，连指甲缝里的细微污垢都没放过。“当年姑姑在演武场，脚腕上总缠着护腕，说怕练枪时崴到。”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雾，“那时候我总好奇，偷偷摸过你的护腕，还被你笑我手小。”
慕南音的睫毛颤了颤，眼眶微微发热。她以为那些细碎的往事早被岁月埋了，却没想到陈慕迟都记得。
擦完脚，陈慕迟才伸手去解她腰间的束带。帕子是素色的，边角绣着细小的缠枝纹，是他上个月让人做的。他动作极轻，指尖避开她腰腹的敏感处，只在解开束带时，指腹无意间蹭过她的腰侧 —— 那里确实积了些赘肉，是常年卧床、缺乏活动的缘故。慕南音的身体猛地一僵，想伸手挡住，却被陈慕迟轻轻按住了手：“姑姑别动，帕子该换了。”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寻常照料，没有半分尴尬，也没有丝毫异样的目光，仿佛她腰间的赘肉、松垮的肌肤都是最寻常不过的模样。直到新的帕子系好，他才直起身，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 方才一直蹲着，又怕弄疼她，倒比练半个时辰剑还累，可眼底的笑意却没断过。
接着，陈慕迟在躺椅旁的矮凳上坐下，双手轻轻握住慕南音的左腿。指尖触到她的小腿肌肉时，能清晰感觉到肌肉的松弛 —— 没有了当年的紧实，捏起来像团软棉，连经络都摸不太清。可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顺着小腿外侧的经络慢慢按压，力度轻而准，正是墨吟昨晚教他的手法：“墨先生说按这里能通胆经，姑姑要是觉得疼，就告诉我。”
慕南音闭着眼，任由他的指尖在腿上移动。他的力度控制得极好，不轻不重刚好能触到酸胀的穴位，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疼。她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偶尔会顿一顿，像是在确认穴位的位置，连指腹蹭过皮肤的触感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这里酸吗？” 陈慕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指尖停在她的膝盖后侧。慕南音轻轻 “嗯” 了一声，那处常年弯曲，确实总有些酸胀。他立刻放轻力度，改成用指腹轻轻打圈，动作慢得像在研磨什么珍贵的药材。
慕南音偷偷睁开眼，看着少年专注的模样 ——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腿上，连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住视线都没察觉，只偶尔抬手胡乱拨一下。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染出一层浅金，连他认真的眼神都像是浸了温泉的暖意。
这样的时光多好啊。慕南音在心里轻轻叹着。没有朝堂的纷扰，没有背后那些人的虎视眈眈，没有瘫痪带来的窘迫，只有他在身边，认真地为她按摩，耐心地陪她说话。哪怕这份安稳像泡沫一样易碎，哪怕下一刻就要回到现实的风雨里，她也想多贪恋片刻，把这份温暖刻进骨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陈慕迟才停下动作，双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腿：“墨先生说按够半个时辰就好，姑姑觉得怎么样？” 慕南音摇摇头，只觉得腿上暖融融的，连常年的僵硬都散了些，可嘴上却轻描淡写：“还好，不疼。”
陈慕迟笑了笑，俯身将她抱起。他先把自己的外袍脱了，只留一件中衣，又拿起一旁备好的厚披风搭在臂弯 —— 怕她泡完汤着凉。走到温泉边时，他先试了试水温，指尖触到水面时，暖意顺着指腹蔓延上来，不烫也不凉，刚好是最舒服的温度。
“我抱你进去，别怕。” 他轻声说着，抱着慕南音慢慢走进温泉。水渐渐没过他的脚踝、小腿，直到漫到他的腰际时，他才停下脚步。浮力轻轻托着慕南音的身体，她的双脚忽然脱离了支撑，轻飘飘地浮在水里，像随时会飘走一样。
慕南音的身体猛地绷紧，双手下意识抓住陈慕迟的衣襟，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迟儿……” 她太久没感受过这种失控的感觉了，双脚悬在半空，连一点踏实的支撑都没有，心底瞬间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不怕，姑姑，我抱着你呢。” 陈慕迟立刻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还有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下落在她的耳畔，像最安稳的鼓点，渐渐压下了她的慌乱。
等慕南音的身体稍稍放松，陈慕迟才慢慢直起身，双手环着她的腰，将她轻轻往上托了托。水的浮力托着她的身体，他的手臂又稳稳撑着她的腰，让她的双脚刚好能轻轻碰到池底的鹅卵石，却又不用真的用力支撑 —— 看上去竟像是她自己站在水里一样。
“姑姑你看，你能‘站’着了。” 陈慕迟的声音里带着欣喜，像发现了什么宝贝。
可慕南音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太久没站过了，哪怕只是这样靠着浮力和他的支撑 “站” 着，也让她的头晕得厉害，眼前的白雾仿佛都在旋转。她的双手死死抓着陈慕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声音里满是恐惧：“迟儿，我…… 我怕，头晕……”
“别怕，姑姑，我抱着你呢！” 陈慕迟立刻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让她的后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双手也收得更紧，几乎是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没事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慕南音靠在他的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手臂的力量。那些头晕目眩的不适感渐渐散去，只剩下被他紧紧抱着的温暖。她慢慢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转而轻轻抓住他的手臂，指尖触到他手臂上紧实的肌肉，心里忽然就安稳了下来。
温泉的雾气袅袅升起，裹着两人的身影。陈慕迟抱着她站在水里，偶尔轻轻晃一晃身体，像在哄孩子一样；慕南音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感受着水的暖意和他的体温，连呼吸都变得平缓起来。
原来被人这样稳稳护着的感觉，是这样好啊。慕南音在心里轻轻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或许，她真的可以试着相信，试着把自己交给这个少年，试着在他的守护里，再勇敢一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