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澍:“存在,不过殿下,他们并不可怕。”
墨荧惑抬眸往竹林深处望去,“石像,便是石灵国人,对吗?”
赵澍颔首道,“是的,他们是一个拥有很高文明的物种,掌握虫洞、坤洞和多维宙宇的奥妙,却唯独败给了光景。”
墨荧惑:“所以,父皇一直以来,怕的从不是什么石灵国,他恐惧的是光景二字。”
赵澍温和道,“嗯,先帝当时,便察觉到了,只是他没办法理解,可又不得不信。”
墨荧惑叹道,“所以,龙大将军的援兵并没有迟到,他们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阴石阵,浑然不觉;而龙大将军,却是陷入阳石阵中。如此,用了外人看来的不到几个时辰的光景,便把龙大将军率领的精锐拖垮了。”
赵澍点了点头,“殿下,很聪慧。”
墨荧惑低着头道,“所以,父皇不得已把所有援兵将领斩首示众,他必须平息朝野上下怒气,可他也知道……那些人没错。当时,他不得不那样做,一夜灰发成白,那是他对云岫国将领的愧疚啊。”
赵澍向她微微靠近些。
墨荧惑抬眸,用力地揉了下眉心,似乎要把所有苦闷都揉进额眉间作个烟消云散,笑道,“朱春花和那个老兵,也就说得明白了。二人阴差阴错地进入了不同石阵内的虫洞,就像烂柯人一样,只是朱春花比较幸运,那位老兵运气比较差。”
赵澍负手站立,点了点头。
墨荧惑突然一阵“哈哈”大笑,她转过身,看向身后始终淡定自若的人,“赵澍,你说可笑不可笑,把云岫国逼到如此境地,星辰司耗费了几十年时间,父皇驾崩依旧耿耿于怀,本公主一直以为无比可怕的存在,竟然,就是一尊石像。哈哈哈,云岫国一片不知名竹林的一尊石像。不可战!真的不可战!本公主不把他炸成粉碎了吗!认知真夺人命啊。”
赵澍看着墨荧惑,认真地听着。
“那玄铁箭呢?”墨荧惑逼视着赵澍。
赵澍淡淡说道,“殿下,还有一个阴阳石阵,只是我不知为何,似乎给人隐藏起来了,我始终找不到。”
墨荧惑:“所以,玄铁箭是为了对付最后那个阴阳石阵。”
赵澍若有所思,有顷,才颔首。
墨荧惑看了他一眼,“那阴阳石阵也是石灵国人留下的。”
赵澍:“嗯。”
墨荧惑见他有点心不在焉,笑了笑,又向他身旁走近一旁,“赵澍,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
赵澍:“我们回府。”
说完,几步大跨,像是逃离般的走了。
墨荧惑看着他仓促的背影,手摸着下颌,无意识露出一脸饶有兴致的微笑,竟然把方才的苦涩难过抛至脑后。
“等等我,赵澍。”
戒台寺,院内优雅清静,闲杂人等不允许进内。每次云岫国要出战时,昭明帝都会提前来这里祭拜。一大早,昭明帝携文武百官登上戒台寺西北院戒坛。
云岫国第一戒坛,果然非同凡响。
高五米有余的汉白玉方台,雕刻精湛,环坛内三百尊超一尺高的戒神,泥塑金身,各有形态,有的威武雄壮,有的五官狰狞,有的顶盔贯甲,有的异世奇人,栩栩如生,一眼望去,好不令人叹为观止。
而在戒台大殿,殿顶的上下檐之间风廊环绕,所有檐角均挂有同样的风铃,可谓真正地上圆下方之势。
昭明帝为首,长公主站在左侧,大王爷站在右侧。钟声低沉响有序起,文武百官均作揖三拜;戒台寺的和尚们则敲鱼念经,顿时一阵庄严。
祈福完成后,文武百官由戒台寺僧侣安排至内院用餐。
戒台寺外,却是拥满了百姓。
这也是云岫国的规定,皇帝到戒台寺祭奠完后,待文武百官离去,百姓可进寺庙进行跪拜祈福。戒台寺本来就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故京城百姓都十分看重这一天,有些非京城百姓要是提前知道皇帝祭拜,还特地提前几日赶路过来。
祭拜完后,昭明帝一离开,整个戒台寺便鱼贯而入,顿时热闹非凡。
墨荧惑早趁用餐时间,换了一身白色便服。赵澍作为戒台寺主持,就算是昭明帝给他挂的名,按道理也应当露个面,哪知今早便不见人影。文武百官们本还想看看这位皇上特赐白主持风采,却连个衣角都瞧不到。
“四王爷。”墨荧惑发现那一身花衣,一把花伞,便冲着人群喊到。
四王爷墨望舒回过头,长眉微舒,朝着墨荧惑走了过来。
墨荧惑笑道,“四王爷速度也溜,这么快就换好了衣服。诶,小婳,还是那么讨人喜欢。”
小婳声音故意嗲道,“长公主回来后一直不来看看我们的,府内怪冷清的。”
墨荧惑笑道,“这不来了吗。”
墨望舒用扇子轻敲了下小婳头部,“顽皮,长公主哪像我们,整天游手好闲。”
小婳吐了吐舌头,“又不是我们想游手好闲。”
“小婳。”墨望舒忽然语气有点严肃。
墨荧惑摸了摸小婳的头,笑道,“小婳,替我们去上几柱香。”她心里明白,从小这位四弟除了自己,便很少有人与他相交,青楼之子,总不是件光彩的事。她倒从未介意这些事,兴许是受着太多的折磨,便没过多心思去留意那些无谓所谓的。
墨望舒:“殿下,听闻皇上下诏即将攻打北疆,到时你过去吗?”
墨荧惑摇了摇头,“不清楚,看到时需不要我吧。”
墨望舒不解,“有长公主在,不是……”
他话未说完,墨荧惑打断道,“四王爷,北疆有北定侯,绰绰有余。”
墨望舒知道她不想谈此事,便莞尔道,“殿下,身子还一直惧冷寒吗?”
墨荧惑:“无事,与以前一样。”
墨望舒:“我这里有朋友送的一些补品,择日让小婳给你送到府邸去。”
墨荧惑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四弟了。”她心里不禁郁闷道,四哥哪来的朋友,就自己所知,他向来都是独自一人,除了自己便很少与他人相处了。看来,这朋友还关系不错,还送补品,也好,多结交些人,也不总是吟诗作赋。
墨望舒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极薄的书籍,递给墨荧惑说道,“长姐,上次你出战前说要我给你写几首好诗,我写了,都在这里面。不嫌弃,就送你了。”
墨荧惑一愣,出战前墨望舒过来送她一程,当时她不过开玩笑,没想过了几年,墨望舒不但记得,还特地整理成册。她忙接过书籍,颔首笑道,“四弟的才赋是我们几人最好的,能得四弟真笔,莫大荣幸才是。”
“而且,还是几人穿花衣最好看的。”小婳手里不知从何处摘了几支浅色鲜花,“殿下夸过的。”
墨荧惑接过她手中的花,折了一支插在小婳头上,手托着下巴,不住点头道,“美,真美。”
小婳笑嘻嘻道,“怎么美都不如我家王爷美。”
墨望舒脸红了一阵,墨荧惑捧腹大笑,也在头上簪了一小支花,也是笑嘻嘻道,“簪花不自羞。”
突然,一身蟒服闯进了三人之中,于国舅笑圆圆看向墨荧惑说道,“长公主,关于殿下的事自打知凡犬子与我说了后,我始终守口如瓶。殿下可千万不能误会我。”
墨荧惑笑道,“哦,国舅爷说的是何事?”她发现,这位国舅爷竟然连瞧都不瞧墨望舒一眼,无论如何贵为皇子,竟对皇子连礼节都无。
墨望舒倒是一副无所谓模样,朝墨荧惑点了点头,便带小婳走开了。
于国舅:“啊……对对对,没事没事。“
墨荧惑摘下花,看到大王爷换了一身紫色便服,正朝自己走了过来,后面竟然还跟着刚走开的墨望舒。
墨望舒:“方才刚走便遇到大哥,说他府邸来了几位民间高手,过几天要邀我们去他府里观看药发傀儡。“
大王爷温润有礼貌,“长公主殿下自打征战,回京又常在府邸养伤,聚少离多,七弟一直在北大营,上次与四弟去了,才见着一面。不知殿下是否有空?“
墨荧惑笑了笑,微欠身,“王兄邀请,自然要去,许多年没看过药发傀儡了。“
大王爷朝于国舅问了问,“国舅爷,不知……“
他话未问完,于国舅已然开口说道,“不劳王爷了。“
站在大王爷一旁,一身朴素的男子忽然嗤笑道,“大王爷都没说完,国舅爷那么急着回干嘛?”
于国舅见长公主在场,便不敢多说,拂袖而去。
这时,戒台寺几名僧侣路过,极其恭敬地双手合十,朝大王爷微微鞠躬。
墨荧惑笑道,“王兄,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贵客。”
大王爷莞尔,敛了敛神色,顿时变得慈目恭敬,“多看看神佛,多沾些香火气,多念几句阿弥陀佛,人的心也会跟着安稳豁达些。”
墨望舒摇了摇扇子,扇子上的海棠花开得富贵,“我常随王兄来,心不免开阔许多,终日窝在府邸,不免心生狭隘。”
墨荧惑颔首,“看来,以后有机会,我也要随王兄常来。”
大王爷:“赵主持不住在长公主府邸。”
墨荧惑愣了愣,差点忘记那人特有的身份,笑了笑,“是是,天天在府邸听他念经,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沈嬷嬷,有没有看到赵澍,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他的。”墨荧惑拎着一壶热酒,刚在院子里练完箭,见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待两人走近,便朝刚从门外回来的沈嬷嬷问道。
“回殿下,没看到。”沈嬷嬷站住了脚步,身后的朱春花也停了下来。
墨荧惑朝朱春花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沈嬷嬷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朱春花:“殿下,她去给于国舅和黄大人赔礼。”
墨荧惑“哦”了一声,摆摆手道,“有没有看到赵大人?”
朱春花:“这几日都没见到,不过,方才我路过赵大人房间时,好像听到有说话声。”
墨荧惑几步便到了赵澍房间,刚想敲门,便听到一极其好听与知性的女子声音。
“赵澍,万事万物自有命数,星系在这宇宙也不过沧海一粟。他们那若真有这一劫,与往常一辙,你能阻止便阻止,毋须勉强,量力而行。你答应母亲的事,也已然完成了,尽早回来。”
墨荧惑心惊道:“什么一劫?他们?难道是是指云岫国吗?回去,赵澍要回夜阑星了吗?”她的心里莫名的失落慌张。
安静了一会,赵澍低沉的声音才淡淡响起。
“我来时便是如此想的,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浩浩宇宙,文明诞生、文明毁灭,不过须臾,自然不过。只是,现在,不同了,她在这里,这也是她的劫。我拼上身家性命,万劫不复也罢,只要她在她的家园好好活着,便好。我知道,她是将军,守卫从来是她的职责。”
墨荧惑身子猛地一滞,突然,里面传来几声善解人意的笑声。
“弟弟,你说你是不是有心意的人了。”
“嗯。”
“男的女的?”
“女的。”
“没想到,不知是哪家女子,如此有能耐,入了赵帅的心。和她说了吗?”
“没有。”
“喜欢就上啊。”
“我怕她嫌弃我是外来的,我怕她嫌我长的没她好看,我怕她嫌我无趣,我怕……”
“弟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1】
墨荧惑挑了挑眉,这赵澍与他姐姐怎么性格听起来差别很大,倒是与自己相似。
“这话,她也说过。”
“赵澍,你们是不是已经……“
“嗯。“
“你们不总在一起吗,她待你心意如何?”
“她……”
安静了许久,墨荧惑心想怎么不继续说了,还没说出那人真实身份。忽然,门开了,赵澍无比温和地看着他。
墨荧惑心惨道,遭了,他不会以为我在偷听吧。又转念一想,我方才就是在偷听,虽然是撞上的。她只能硬着头皮抬眸,笑道,“那个,赵澍,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刚想找你,方才刚要敲门,便……便无意听到了。”
赵澍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墨荧惑忙紧张道,“你要是生气便说,我和你陪不是,虽是无意,偷……听总是不对的。”
赵澍双目盯着墨荧惑,竟是有些血丝,他淡漠道,“殿下,找我何事?”
墨荧惑:“无……无事。”
赵澍沉吟不语,须臾便准备把门合上。
墨荧惑竟然身形一闪,迅捷地钻进屋子里去。
赵澍:“你!”
墨荧惑本想寻张椅子桌子坐下与他谈谈,没想到赵澍偌大一个屋子,竟然只有偌大一张床塌,便假装真的无事,问道,“赵澍,你房子就用来睡觉吗?”
赵澍:“你知道我很少在这里。”
墨荧惑“嗯“了一声,笑了笑,问道,“赵澍,你那个意中人是谁?”
赵澍别过脸去。
房间并未点灯,墨荧惑盯着那张卧榻,幽暗的环境里春梦乍泄,她唇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是我,对吗。”
赵澍转过脸,目光款款落在墨荧惑受了热酒微微泛红的脸上,突然拧紧拳头,沉默许久,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缓缓松开拳头,紧紧地注视着墨荧惑,轻轻地一字一句道。
“是的,我心意你。”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1】引用唐朝时期的一首七言乐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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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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