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最后几天在户外玩水不会被冻得抽抽的时间,人都到海边了,这个机会不珍惜一下是不可能的。
沙滩和海水对燕来稀和池复的吸引力明显远高于日出。太阳升得差不多了,俩人就立刻收回注意力,专心致志地刨起刚才边看日出边随手刨的沙坑。
三岁小孩还知道拿个桶盖城堡呢,他俩就光刨坑。
看到燕来稀手上刨着沙坑,眼神还一个劲儿地往海那边跑,池复就知道,自己这包带得太对了,不枉他宁愿牺一部分牲形象也要背个大挎包出来。
于是,原本还顾虑弄湿了衣服怎么办的燕来稀,在看到池复从包里掏出两条短裤和两件防晒衣后,站起来就想往海里跑,得亏池复手快,把人拉住了。
“那边有换衣服的地方,先去换一下吧?”
现在这天倒也没有暖和到穿一条短裤就一点都不冷,更何况为了携带,上身也好下身也好,他翻出来的都是衣柜里最薄的,四件加一块使点劲卷个卷儿,占的地方也就跟带个稍微大点的水壶差不多。
反正玩的时候沾水一湿怎么都得冷,没必要回去的路上也冷着。换好衣服两人顺便去存了下东西,再回来时看到有人拎着小桶和铁铲往海边走。
池复问燕来稀:“你昨天睡得怎么样?”
燕来稀不理解是什么引出了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他说:“挺好的。”
池复:“那你今天多熬会儿吧。”
说着,他甚至不给燕来稀不同意的机会,跑过去喊住哪个拎着小桶的人,说了两句什么,那人给他指了个方向。
“再往前走点有个小店,去一趟吗?”池复从那边回来,问燕来稀说,“买个铲子买个桶,玩沙子也能用,再过一儿退潮了还能赶海。”
怪不得问他昨天睡没睡好今天能不能熬呢,看这意思是打算就这么玩下去了,说好的熬夜对身体不好呢?
不好又怎么样,反正又熬不死,玩和睡之间当然是选择玩。
“走。”燕来稀甚至没用池复说那家店在哪,向着刚刚那人指的方向就去了。
退潮还要等一段时间,等的这段时间那当然就是用来把自己和对方都玩儿成刚捞出来的“吸水海绵”的。
或许是太久没来过海边,燕来稀兴奋得有些反常,他把铲子塞给池复,自己拎着桶跑进海里,第一件事就是捞起一桶海水,泼向跟过来的池复。对方只愣了一秒,便开始回击。
铲子再小也毕竟是个铁片,怕手滑飞出去误伤,池复只好把他唯一的“武器”插在口袋里,凭一双手对付一只桶。
不过站在这样大一片水里,双手撩起来的水花和用桶泼出去的水哪个能溅到身上更多还真不好说,但要是比速度那必然是用手扑了的更快。
燕来稀很快发现自己选错了战略,但池复能把铲子揣口袋里,他总不能把桶也揣口袋里,直接扔旁边又会被海水冲走,只能拿在手里碍事。
眼看着逐渐落入下风,燕来稀脚下又一个不稳,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保持平衡上。这大好的机会,池复当然是……
扶了燕来稀一把。
他好歹还记得自己还在追人家。
战场之上,同情你的敌人是最大的忌讳,它将会给你致命的一击,就算你的敌人是你的明恋对象,哪怕这个战场上打的是水仗。
燕来稀见池复伸手扶他,也不维持什么平衡了,直接侧了个身往下倒,既能让自己不摔得太惨,又能把池复也一起拉进海里。
事实证明他不会在同一场战役上失误两次。
池复完全没预料到燕来稀的行动,被一把拉进了海水里,要不是燕来稀趁他亲吻大海前捞了他一把,估计还能吃一口或许混着小鱼小虾的沙子。
“小书!”池复借着倒在海里的姿势,翻身压住燕来稀,“太狡猾了!”
“我错了我错了。”燕来稀被池复用身体和手臂围困住,撑着水底的沙滩,只露个脑袋在水面上,“快起来,一会儿人家以为咱俩在水深半米的地方溺水了。”
“哦。”池复松开他,往后一仰,就留张脸在水面以上,毫无演艺精神地捧读,“啊,救命,我溺水了,小书快救我。”
“溺水了啊?”燕来稀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岸上走,“那我去找人救你。”
“你不许跑!”上一秒还在浮尸的人突然诈尸,抓住燕来稀的脚踝不让人走,“等你找人回来我都溺死了,这么浅的水又没有危险,就捞我一下嘛。”
燕来稀:“没有危险还能溺死人啊?”
池复:“我是废物,能溺死我,所以快把我捞起来。”
燕来稀还是不伸手,蹲在他旁边托着腮问他:“那我等你溺死再把你拖上来埋进沙滩里怎么样?”
池复眼珠子一转,被当尸体拖上岸,忽略掉姿势不好看这个不重要因素,换个说法不就是燕来稀把他抱上岸?捞起来最多也就是抱一下把他拎起来,之后还得他自己站着自己走,那这选哪个还用考虑吗。
“我死了。”池复说完,还把脸埋进水里,吐了几个泡泡。
燕来稀笑出声,从腋下楼过去先把人上半身拎起来,问:“那请问尸体先生,你想被埋在哪里呢?”
尸体尽责地闭眼闭嘴,就光抬手指了个方向,指完了又耷拉下去。
“那你是想离海近一点还是远一点呢?”这个答案只用手指个方向可能不能表达得太清楚,于是燕来稀补充道,“想近一点就抬左手,远一点就抬右手,不近不远就左右手一起抬。”
池复抬起了两只手,但右手比左手高。
燕来稀迅速理解:“就是稍微远一点是吧,走,挖坑去。”
海边,沙滩上,一个人拖着另一个人走,到岸上还开始挖坑,也就幸亏今天是工作日,现在也没到赶海的时间,没什么人。
贴心地把池复自己的衣服撩起来给他垫着头发,燕来稀把人扔在干燥的沙滩上,一边挖坑一边说:“你一会儿诈尸之后还得去海里滚一圈。”
湿透了从海里出来直接往沙滩上躺,没比上泥里滚一圈好到哪去。
身上裹着沙子确实不太好受,池复问:“要不你抢救我一下,让我现在回光返照去海里滚一圈?”
燕来稀:“都准备埋了,别抢救了,而且回光返照完回来再埋不还是一样裹一身沙子。”
这是玩得撒欢儿了,铁了心就想埋他。
想埋就埋吧,只要不给他脑袋也埋进去就行。
安全起见,燕来稀最后只把池复的腿整个埋进了沙滩里,身上就象征性地洒了两把沙子。大功告成,燕来稀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下令说:“好了,诈尸吧。”
“现在就诈啊?”刚才还想回光返照去海里洗洗沙子的人这会儿又不着急了,池复一动不动,眨巴着眼问燕来稀,“在半米水深处溺亡的活尸多难得一见,就光捞上来埋了?不留个念啊?”
“留留留,来。”燕来稀掏出手机,他身上也是湿的,不想往沙滩上坐,蹲在池复旁边单手撑地,侧仰着上身举起手机。池复先是保持躺尸,在燕来稀按下快门后抬手比了个耶,原本都收回手打算站起来的燕来稀看到,也配合着摆好姿势,又拍了一张。
站了半分钟,池复还躺在原地没动。
“不起来吗?”燕来稀问。
池复:“这不是等着你把我刨出来呢吗?”
说得好像他自己出不来似的,腿上盖的是沙子又不是水泥。
不过燕来稀还是把他挖出来了,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干什么要刨坑结果挖到了个新鲜尸体的感觉。
从日出到适合赶海的时间,中间还是隔了挺长一段的,熬夜的不饿起早的饿,再加上俩人那彻底撒欢儿不要脸面仿佛回归原始般你追我赶的玩法,池复终于逮了个休战的间隙问燕来稀:“你饿吗?”
没等燕来稀回答,他又说:“我饿了。”
燕来稀甚至没有犹豫一下,说:“那你自己去吃吧,我不饿。”
冷酷、无情,还果决。池复感觉自己现在像一只失宠的小狗,只能可怜巴巴地在一边看着主人和新欢的快乐时光。
乖小狗在这种时候应该听话自己去吃饭,不打扰主人的兴致,但池复不是小狗,是个邪恶两脚兽。
两脚兽双臂一伸,拦腰搂住另一只两脚兽,拔萝卜似的把对方从沙滩上拎起来,朝着马路的方向走。
“你放我下来!”
叛逆邪恶两脚兽突然又听话了,把人放下来让他自己走。
其实不是听话了,是快抱不动了。池复说自己是废物也算是实话,他真的没什么力气,小学毕业没有体育基础课了以后就再也没锻炼过身体,要不是燕来稀轻,估计连刚才那几步都抱不起来。
“吃什么?”燕来稀问。
果然,适当的叛逆才会带来最大化的好处。
“都来海边了,找家卖海鲜的吧?”
燕来稀:“你要是没睡醒可以躺沙滩上再睡一觉。”
虽然对他来说是夜宵,但对池复这个正常作息的人来说现在应该是早饭才对,早饭吃什么燕来稀不做评价,但谁家卖海鲜的店这个点开门?还是说他打算在沙滩上支个锅自己煮?
“没开玩笑。”池复说,“刚才去买铲子和桶的时候我闻到蒜蓉的味道了,周围绝对有。”
蒜蓉味儿就一定买的是海鲜吗?好吧,这毕竟是海边。有味道就一定是某家店里传出来的吗?好吧,最近的住房离这的距离应该也不至于能飘来蒜蓉味儿。有味道的话他刚才怎么什么都没闻到?好吧,是他没有池复鼻子灵。
燕来稀看着烤架上的生蚝,又看了眼时间,在他的印象里,烤生蚝这种东西,应该是出现在代表小时的数字“8”前那两个字母是“pm”时的。是自己终于昼夜颠倒倒得连饮食文化常识都变了,还是这玩意有地区差异,而且是一个巢区中部和南部的距离就能产生的差异。
不过这差异挺好的,建议全区推广,这样他就不用偶尔想吃个夜宵一看全是早点了,夜宵就是要吃得看起来不那么健康清淡才叫夜宵啊。
两人点了一份不辣的蒜蓉粉丝扇贝,没要生蚝,燕来稀不想吃。池复自己单独要了个小份的炒饭,燕来稀不饿,就要了瓶汽水。
事到如今,燕来稀的“餐前仪式”不仅不会避着池复,还会把池复包含进来。他用筷子在扇贝上戳了半天,贝柱留下,其他的部分和表面上的蒜蓉一起夹给池复。
扇贝他到不是不吃贝柱以外的部分,只是不那么喜欢,自己吃或者和别人一起就一口闷掉,有池复在就挑一下。
“你不是不吃蒜吗?”池复看他只把最上面那一小坨蒜蓉挑过来就不管了,以为他是嫌挑起来太麻烦,“我帮你挑?”
“不用,就这一点没事。”
“是吗,看来选择来吃这顿饭是正确的,我离摸清你那神奇的口味又近了一步。”池复说着,伸手要燕来稀的饮料,“给我来口喝。”
燕来稀把玻璃瓶推过去,还顺手把吸管转到对着池复的方向。
池复接过饮料,用吸管喝了一口再推回去,看着燕来稀吃东西的动作,问:“你喜欢吃蒜蓉粉丝?还是只喜欢吃扇贝里的?”
“嗯。”燕来稀点头,说,“应该是都喜欢,我没试过其他的。”
池复:“那下次给你做蒜蓉粉丝虾?”
“好啊。”燕来稀不客气地说,“你给我剥壳。”
吃饱饭,休息一会儿,溜达溜达消化一下,再回到海边,潮水也退下去了,湿润的沙滩上散布着各种各样的小孔,这些孔有什么区别,里面可能会有什么,燕来稀和池复是一点也不知道,不知道也不用手机查一查或找个附近的人问点简单的赶海小技巧,就非常纯粹地挖着玩。
好在大海给人类的馈赠够多,两个闲人再不懂也不会完全挖不到留在沙滩上的小倒霉蛋儿们。又不是为了吃,这样更有挑战性一些反而更能激起兴致。
捡了半个小时,桶里的贝壳比疑似存在于人类食谱里的海洋产物还要多,忽然,池复大喊一声,招呼燕来稀过来看。
他站在一个两截木头搭起来的小角落旁边,等燕来稀过来,侧身让开位置。
那里面有一只举着钳子的螃蟹,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想不想抓?”池复问燕来稀。
“抓了之后放哪?”虽说杂七杂八地捡了一桶零碎,但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最后只留几个好看的贝壳作纪念,其他全部丢进海里,也没想到能遇到这么大一只螃蟹,因此完全没有限制其行动的措施。小螃蟹也就算了,这个大小,放进他们那个迷你小桶里一定会爬出来,要是赶上这螃蟹记仇,说不定还得挨一下。
池复朝海面做了个投掷的动作:“抓完直接扔海里。”
燕来稀把他手里的铲子拿过来,弯下腰对着螃蟹,但不出手,对池复说:“你抓。”
不仅光看热闹,还要把唯一的工具也抢走,真是太不道德了。
池复本来想,要不故意让螃蟹夹一下,再借机跟燕来稀撒撒娇,想想还是算了,挺疼的。撒娇的机会多的是,非得脑子有病受那罪干嘛。
他们退后几步,螃蟹还是不动,于是池复试探着挪开木头,螃蟹见自己的堡垒被拆了,八条腿横着倒得飞快。
然后被燕来稀一铲子掀翻。
“快!”燕来稀对池复说,“抓了扔海里!”
原来“抓”是这个抓啊,就只是不想自己直接用手碰而已。
虽然池复也是第一次在海边抓螃蟹,但他没少在厨房抓螃蟹,差别肯定有,但共通也不少。
捏起、挥臂、甩出,一气呵成,“噗通”一声,海面上溅起一朵水花,也不知道被扔的螃蟹懵不懵。池复搓了搓手指,其实他也挺怕被夹的。
“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燕来稀问。
池复把视线从海面上收回来,顺着燕来稀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小罐子。
拾起罐子,阳光照进来,里面是一只八爪鱼。
有燕来稀在旁边貌似运气都会变好,池复觉得自己如果是一个人来,绝对不可能又是螃蟹又是八爪鱼的。
不过燕来稀带来的好运也不是万能的,压不住他作死。
池复直接把手指伸进罐子里,燕来稀想拦他都来不及。结果不出意外,被吸上了。
这么小的八爪鱼,只是吸在手上,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也不会疼,但池复没徒手拿过活的八爪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随便甩,炸着爪在那冲燕来稀“啊”、“啊”的说不出话。
他没拿过,燕来稀更没拿过,他连吃的章鱼都没怎么碰过生的,硬着头皮用小铲子去撬吸在池复手上的触手,这八爪鱼也是给面子,被撬开一条腿后顺势爬到了铲子上。
两人在没有任何商量的前提下,非常默契同步且迅速地,一个把罐子放在沙滩上,一个把铲子放在罐口,等小八爪鱼爬回去,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燕来稀拾起铲子,对池复说:“没想到你还怕这个啊?”
“怕啊,我以前又没拿过活的八爪鱼,突然吸在你手上谁不怕。”池复说着,又开始他的夸张派做作小剧场,“我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惊吓,急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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