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复原本是想直接喊燕来稀的,但又觉得三个字的名字全名喊起来不太顺口。喊南柯也很好,反正他先认识的也是南柯。
他和燕来稀一起去吃饭是在周日,距离下一次见面,中间只隔了六天。前三天,池复沉浸在和燕来稀一起吃饭还互换了联系方式加了好友的喜悦中,后三天,池复沉浸在即将又要和燕来稀见面的喜悦中。
沉浸到什么程度呢。
一年中的春天到了,这一个礼拜,几乎每个稍微熟一点的同学都认为,池复人生的春天也到了。
至于燕来稀那边,又是另一幅景象了。
对方一直没和他商量周末在哪里见面,是在等他主动联系?还是压根就不想赴约了?
实际情况是,池复这货光顾着兴奋了,彻底把他俩只定了时间没定地点这件事给忘了。燕来稀成天抱着手机等消息,那个不久前才出现在他的好友列表里的头像旁边却怎么也不出现红点。
周六晚上,燕来稀怀着忐忑的心情给池复发去了一条消息。
“你明天有空吗?我把上次说的挂件给你吧,我们在哪里见面?”
消息发出,对面先是秒回了一个“!”,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消息,打字的手速怕不是比燕来稀这个天天敲键盘的还要快。
“我忘了还没定地点了!”
“你明天是一整天都有空吗?”
“我们要出去吗?还是我去你家取?”
“明天下午要下雨,出去的话你记得带伞。”
“我也是刚想起来。”燕来稀口不对心地回,“我明天一天都没别的事。”
明天会下雨……
燕来稀环视四周,然后起身在自己家里溜了一圈,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
可以,还算整洁,收拾一晚上明天招待客人绝对没问题。
一行字删删打打,加上转那一圈,隔了得有两分钟这一条消息才发出去。
“要不你来我家吧?”
对面依旧是秒回:“好啊。”
刚刚那两分钟聊天框里安安静静,燕来稀还以为他去做别的事情了。
“我几点过去?在哪里?”
燕来稀发了一串地址过去,精准到门牌号的那种。
“明天找不到的话我下去接你。”他想了想,问,“上午十一点可以吗?”
对于一个长期昼夜颠倒早上六七点才睡觉的人来说,这个时间真的已经很早了,再早就只能通宵了。
池复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和他说了明天见,聊天框再次归于寂静。
这一晚,屏幕这边的燕来稀把自己家从里到外做了个大扫除,确认每一个角落都干净整洁,屏幕那边的池复把衣柜翻了个遍,对着镜子预先整理了一个小时的发型。谁都想要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对方面前,几个小时也好,几十秒、几分钟也好。
喜悦和期待总是令人头脑发昏的。家务做得浑身酸痛的燕来稀洗过澡、定好闹钟,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连头发都没吹,自然也没想起来打开冰箱看一眼。没过多久,比预计早了三个小时睁开眼的池复坐在床上,发了五分钟的呆,起床、洗漱,用了一个多小时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对着镜子确认了十分钟,然后站在原地又发了五分钟的呆,实在是等不住,决定提前出门。
他先去吃了个早餐,担心弄脏衣服,一顿饭吃得比绣花还仔细,吃完了再一看时间,还早得很。
冥冥之中好像真的有缘分连接着他们,他和燕来稀就住在相邻的城区,别说空轨了,连地下通道都用不着,传送滑轨就可以到,只不过要换乘。
池复其实更喜欢坐传送滑轨,那个比较好玩。也可以开启舒适模式,单纯地作为一个交通工具使用,但一个常年把传送滑轨当游乐设施玩的人,心理上难免担心会把精心打理的造型弄乱。
燕来稀的家很好找,从地下出来,向前直走一段,就是他所居住的公寓区,按照手机里保存好的地址,池复轻而易举地站在了燕来稀的家门前,时间才刚刚来到上午九点四十三分。
燕来稀大概还在睡觉。
池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意又不失风度地靠在墙边摆弄手机。他在燕来稀家的门上看到了访客记录仪,对方醒过来立刻就能看到他来过,本来是想先出去瞎溜达一阵,到点再装作一副刚到的样子去敲门的,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没必要装了,但是有必要装一下。
池复希望,等燕来稀起床,不说让他眼前一亮,至少对他来说,看到屏幕里的池复对于今天一天是一个好的开始。
被闹钟喊醒的燕来稀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确实眼前一亮。不光眼前亮,脑子里也一起亮,一道闪电劈下来,亮得只剩空白的那种亮。
他明明记得自己定的是十点的闹钟啊!为什么会让人家在门外等着!
燕来稀甚至顾不上形象,翻身下床,拖鞋都没穿就跑去开门了。
“对不起,我刚醒,那个……”他手忙脚乱地,又是道歉又是拿拖鞋,直到他让池复先随便坐,自己一脑袋扎进卫生间,池复愣是一句话都没插上。
燕来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睡眼惺忪,顶着一脑袋鸡窝,光着脚,睡衣领口还半敞着,他把脸埋进自己的手心里,感觉没脸出去见人了。
一墙之隔,池复可不这么想。
原来真正私下里的燕来稀是这样的。也会慌慌张张连鞋都忘了穿,也会说话语无伦次,也会睡得头发乱糟糟的。不像坐在桌子后面时那样,举止得体,谈吐温雅,精致的面庞上永远带着完美的微笑。
他屈指在卫生间的门上轻扣两下,问:“我可以进一下你的卧室吗?刚才看你好像光着脚,我帮你把鞋子拿过来。”
“都可以,你随意。”
燕来稀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有些发闷,池复刚转身,那扇隔在他们中间的门就被人从另一侧打开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你等我一下,我马上。”燕来稀从里面出来,绕过池复,小跑着去卧室穿上鞋,又跑回来重新把自己关进卫生间。
三分钟后,一个整洁且清醒的燕来稀从里面出来,又恢复了池复熟悉的样子。
“不好意思,你在外面等多久了?”他满脸歉意的对池复说,拿出昨天临时买的果茶,用昨晚设置了恒温的温热水泡上,连糖罐一起,端到茶几上。
“就十几分钟。”记录仪上有时间显示,往少了说没意义,池复接过茶杯,按开手机给燕来稀看时间,“而且是我来得太早了,你没起晚。”
看见纵向排列的那两个点前面的数字是一个一和一个零,燕来稀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闹钟定错了……”
“错了也没关系,等一会儿而已。”池复说,“反正现在是春天,气温正好,又不冷又不热的。”
“有关系。”燕来稀反驳,“让你跑一趟到我家来,结果我自己睡过头了,像什么话……啊!等一下。”
池复刚把杯子送到嘴边,被燕来稀拦下。
他打开一起拿来的糖罐,让里面的勺柄朝向池复,说:“那个是酸的,放点糖会比较好喝。”
池复双手捧着杯子,仰头问燕来稀:“放多少呀?”
“我也不确定。”燕来稀说,他昨晚刚买回来的,就泡了一次试试味道,况且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反正我上次放了挺多的,你可以一点一点加,觉得可以了就停。”
池复:“那你先加吧,我看看大概要放多少。”
虽然调料勺很小,但看到燕来稀挖了第三勺冒尖的白糖倒进去时,池复还是问了一句:“不会太甜吗?”
燕来稀换了个勺子,在杯子里搅了搅,尝了一口,说:“不会,还可以再放一点。”
“糖放多了也没事。”他指了指放在吧台上的茶壶,“甜了加茶,酸了加糖。”
池复对他不会太甜的说法将信将疑,但还是一样挖了三勺冒尖的糖放进去,搅匀后抿了一口。
真的可以再放一点!看来他和燕来稀的口味差不多,至少在对甜度的判断这一点上差不多。
“怎么还定闹钟啊?”池复问,约了十一点见面定十点的闹钟,不像是怕自己一不小心睡过头,“起不来的话晚一点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一整天都没事。”
“早一点来你可以多呆一会嘛。”燕来稀说着,问池复,“你吃饭了吗?”
池复机械地点点头,燕来稀说了句:“那我就光弄我自己的了”,往厨房去了。
燕来稀说这样他可以多呆一会儿,还问他吃饭了吗。
也就是说,燕来稀今天真的是邀请他来家里做客,不是拿个挂件就走!
也就是说他对燕来稀来说,是可以到家里来玩的人。
这个认知让池复高兴得不得了,这份高兴的心情在当下的表现就是某人跟个小狗似的,蹦蹦跶跶地跟在燕来稀屁股后面,人家走哪他跟哪。
于是,池复目睹了燕来稀给自己做食物的全过程。
没错,食物,再厚的滤镜也不足以让池复称那玩意为“饭”,那最多只能算是可以维持人类生命体征的物质。
反正就自己吃,燕来稀也懒得好好做,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剩的炒饭——这炒饭也是他把米饭鸡蛋酱油一股脑倒锅里扒拉散了就盛出来的,卖相非常的不好,味道和卖相一样惨淡——倒进锅里,开火扒拉两下,看着感觉有点干巴,于是转身接了点水倒进去。
然后就那么拿个勺子,扒拉进之前的盘子里,站在灶台旁边吃上了。全程没注意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个池复。
已经看傻眼了的池复出声说:“哥哥,要不我给你做顿饭吧。”
或许是早上那一轮兵荒马乱已经把原本想要经营一下的形象毁得差不多了,燕来稀这会儿非常坦然,还有心情问池复:“怎么又喊上哥哥了?”
“有点愣,脑子没转过来。”池复凑过去,看了看他盘子里的东西,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问,“这能好吃吗?”
“不好吃啊。”燕来稀答得干脆,“但是省事儿,反正就我自己吃,毒不死就行了。”
“毒不死也不行。”池复指了指冰箱,“我能看看你的冰箱里都有什么吗?嫌麻烦的话我给你做,吃饭很重要的,不是说不饿就可以,不仅会影响健康还会影响心情。”
“看没问题,但是真的不用了。”燕来稀说,“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午饭一定好好做,不差这一顿的。”
“是只有下一顿会好好吃吧?因为我在这。”池复叹了口气,说,“我以后天天来你家蹭饭吧怎么样?来给你当厨师,管饭就行的那种。”
“好啊。”燕来稀笑着说,“但是我估计当两天你就不想来了。”
“为什么啊?池复问。
“因为我挑食啊。”燕来稀说,“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给我做饭可费劲了。”
池复反问道:“挑食,但是不挑这种一看就不可能好吃的东西?”
“不一样。”燕来稀说,“我吃的食材我吃的做法,再难吃它也不会变成我不吃的味道。”
“是我们不挑食的人不能理解了。那我看看我们中午吃什么。”池复用算得上警告的眼神盯着燕来稀,“先说好,午饭我来做。”
“没问题。”燕来稀答应得痛快,“正好我不喜欢做饭。”
燕来稀做饭其实不算难吃,他甚至会做一些看起来很精致的小甜点之类的,前提是他愿意好好做。当吃饭的对象只有他自己时,这个前提一般都达不成。今天有池复在,燕来稀原本打算,如果不点外卖,就难得好好做一顿饭的,不过既然对方愿意做饭,那他也乐得轻松。
池复打开冰箱,意料之中的,一片绿色的叶子也没看到。
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因为燕来稀的冰箱里有一颗发了芽的土豆,这颗土豆也是唯一算得上是蔬菜的东西。
再看其他的,蒜是发芽的,姜是抽巴的,葱和香料是没有的,淀粉是没打开过的。
池复问燕来稀:“你平时经常叫外卖吗?”
“还好吧。不至于天天吃外卖,但也不少。”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燕来稀已经两口扒拉完了那盘炒饭,端上锅一起放到水池里洗,“怎么了吗?”
“那挺好的。”池复说,“多吃点外卖吧,健康。”
他关上冰箱,问燕来稀:“这附近有超市吗?我去买点菜,你这冰箱里除了肉类全是速食半成品。”
“啊……”燕来稀挠了挠下巴,他就说昨天买果茶的时候总感觉忘了什么!忘了准备食材!
“绕到后面去有一家。”燕来稀说,“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现在去吗?”池复看了眼表,“回来处理食材也还要时间,现在去应该差不多。”
“那我去换衣服。”
池复今天穿了个假两件衬衫,袖子卷上去,腕上带了配饰,衣摆和下身的长裤之间还有条前短侧后长的不规则格子裙做装饰摆,很显少年气。燕来稀为了和他搭配,找了件宽松的衬衫,外面套了个薄款的针织坎肩,下身也是宽松长裤,再配上厚底短靴。他本身也没比池复大多少,两人这么并排一站,倒像是放假相伴出来玩的同学。
“你想吃什么?”池复问燕来稀,语气里带着点骄傲,“想吃什么我都能做,我会做的菜可多了,不会的还能现学。”
现学学不会的他还可以回去慢慢研究,等再有机会带给燕来稀。池复已经有了新的目标,首先要让燕来稀爱上他做的饭,其次要时不时找借口来给燕来稀做饭,最后势必要把这人的嘴养刁,让他彻底远离他自己那纯属只为了维持生命的做饭方式。
“什么都可以吗?”燕来稀问,“做起来麻烦的也可以?”
“当然,现在还早,你想吃什么都来得及做。”池复开玩笑说,“除非你让我给你雕一盘花出来,这个估计时间不够。”
“那我想吃鱼。”燕来稀比划着说,“烤鱼或者清蒸的都可以,就只有中间有一条大的刺的那种。”
“没问题啊。”池复说,“买的时候让人家给处理好了再拿回去,也不麻烦。”
“真的?”燕来稀很惊喜,他好久没有吃到好吃的鱼了,“我其实特别喜欢吃这样的鱼,就是自己不会做,点外卖一般也不会点这种,所以很少吃到。”
“那你今天尝尝我的手艺,喜欢的话再想吃就喊我来给你做。”池复说,“还想吃什么?我今天的目标就是晋升为你的私人专用主厨。”
“只给我一个人做啊?”燕来稀笑着说,“那真是太荣幸了,不过你也不用光顾着我。”
“顾着你就够了,我又不挑食。”池复说着,又瞥了眼燕来稀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腕和脖颈,自从看了这人的早饭之后,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瘦得过分,“能多给你喂点是点,都瘦成什么样了。”
燕来稀低头看看自己,隔着那么宽松的衣服也不知道他能看出什么来:“还好吧?”
“那里还好了?”池复伸出自己的手腕,放在燕来稀的手腕旁边,虽然差别不大,但确实能看出来,燕来稀的手腕要更细、更有骨感一点,“我手腕就算够细的了,你比我还细!”
“我这是骨头细。”燕来稀反驳,说着,他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一侧对池复说,“我想吃那个!”
依旧是那个凤梨,嘴角还没好,又被呛了一口,嗓子鼻子难受了大半天,呛凤梨原来比呛辣椒还难受啊。。。
ps:本世界观的地域范围十分有限,且交通非常发达,并不会出现住在两个城市来往不方便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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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寻池复何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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