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落睁眼之时，周遭一片黑暗。
她环视四周，自己好像身处一处洞穴之中。
方才救她的是玊羽吗？
“你醒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低缓磁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循声望去，洞穴外走进来一人。
“司月？你怎会在此？”她靠着石壁坐了起来。
司祈昭手持竹筒蹲在她身侧，又从袖中拿出一颗夜明珠放在地上照明：“先喝点水。”
颜落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觉得稍稍好了些。
“我收到你去朝云宗吊唁的消息，料想他们对你不会有好脸色，没想到这些人竟偷袭你。”司祈昭的声音染上一层怒意，“若非我前来，你怕是要死在那些宵小手上！”
是她自己不想还手罢了，哪里真的就会死了。颜落将他的手握住，轻声安抚：“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何况本就是浮光宗对不住他们。”
“那是冷衣一人之过，与你何干？”
话虽如此，但她眼下在世人眼中就是与冷衣一体的，再怎么撇清关系也无人相信。何况，她心中清楚，答应冷衣来吊唁本就会面对许多谩骂与质疑。
之所以未曾拒绝，皆因她也想帮冷衣稍稍弥补一些先前的过错。
“她终究是我师姐。”
司祈昭松开颜落的手，站了起来：“那我呢？你总是为她着想。若有朝一日她要你杀了我...”
“不会的！”颜落扶着石壁站起，“我不可能杀你。”
“她如今倒行逆施，不得人心，终有一日你会与她对立，届时你...”
“我会劝阻她的。”颜落这句话说得很轻。实则是她自己也无甚底气，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司祈昭苦笑一声：“你可知，路蓁蓁放出消息，她会以空桑王女的身份继任朝云宗宗主，与浮光宗对抗。此消息一出，仙门不少宗门还有散修都慕名而去了。”
“你说什么？！”颜落猛地抬起头。
“世人皆知空桑乃方外之境，神秘莫测，是修仙之人最向往之地。如今入世，自是不少人追捧。”
最不想看到的事就这样发生在了眼前，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颜落此刻是真正感受到了无力。
“眼下最重要之事是你的身子，先将魂魄稳住，我在外替你护法。”
她低声应道：“嗯。”不管要做什么，当务之急确是稳住魂魄。
“莫要乱想。”司祈昭言罢，便朝着洞口走去。
十个时辰后。
颜落睁开眼，感觉周身灵力顺了不少，浊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她动了动发麻的腿脚，自地上站起来走了出去，那时日头正挂在西边，将落未落的模样。
“司月。”长时间没见日光，她用手当了挡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逐渐适应。
司祈昭听到呼唤，转过身，眼里有些红血丝，但眼神明亮：“感觉如何？”
“我没事。”颜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辛苦你了。可要睡会儿？”
“不必，我送你回去。”
眼下她已无碍，何况浮光宗离得不远，再者被宗门之人看到又是一番风波，所以她拒绝了。可司祈昭仍坚持要送她到山脚下。
因着是夜晚赶路，到山脚时已是深夜，路上行人寥寥，倒也不怕被人发现。
“好了，我自己上去便是。”颜落指了指身后的山峰。
司祈昭点头，又想起一事：“若是有事定要用海音石唤我，此次若不是我来得巧...”
“知道了知道了。”颜落推着他，“快回去吧。”
她怕司祈昭又磨磨蹭蹭改变心意，遂一溜烟踏上青绛飞回了拂仙阁，并未惊动任何人。
次日，她准备去找冷衣，却有弟子上门了。
“洛汐师叔，师父听说您回来了，请您去大殿。”
颜落回过头，竟是夏聿。
“我马上来。”
“是，弟子告退。”
“夏聿。”颜落叫住他。
“师叔有何吩咐？”
“你修仙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颜落会有此一问，夏聿明显愣住，随后想了想才开口：“最初是为了不被人欺负，后来想的便是惩奸除恶。”
“如今呢？”
“仍是惩奸除恶。”
颜落笑意漫过眼角，声音带着鼓励：“记住你所说的，有朝一日定能实现心中所愿。”说完便率先朝着大殿而去。
夏聿的眼神逐渐坚定。
大殿之上，冷衣心急如焚地坐在上首，在颜落进门的那一瞬脸色才有所缓解。
“师妹，你可知路蓁蓁是空桑王女？”
当然知道。但颜落装作惊讶的模样，问道：“空桑王女？”
“对，想不到路凌那早逝的夫人是空桑王的女儿，眼下怕是不好办了。”冷衣抿唇，复又想起葬礼一事，“此次你前去祭拜...”
“被路蓁蓁赶出来了。”颜落直言。
冷衣忍不住拍了拍椅背：“岂有此理！她怎能如此对你...”
“师姐。”颜落走上前去，叹了口气，“人家没喊打喊杀已是克制了，哪里还能指望有好脸色，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而且我回来之时，已有许多仙门和散修听闻空桑入世纷纷投入了朝云宗门下，下一步怕是就要针对我们，师姐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
“你说什么？！”冷衣猛地站了起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平复了下来：“我浮光宗乃仙门之首，想对付我们没那么容易。”
“师姐怕是不知空桑的实力。我观路蓁蓁身边那两个空桑侍从皆是合体中期，修为与你不相上下。”颜落点到为止，不敢多说。
冷衣此番才是真的慌了：“那此事...”
颜落真的非常想说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眼下说这些都已无意义。
她倒是看清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要轻易树敌，否则你也不会知晓这枚射出去的飞镖是否会再度射中自己。
正唏嘘间，外间有弟子高声走了进来：“报！”
“何事？”冷衣坐了下来，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那弟子恭敬回禀：“启禀掌门，仙门灵脉有异。”
这下连颜落也不淡定了。
“你先出去吧。”冷衣的声音瞬间疲惫了许多。她走下来，站在颜落跟前：“师妹，我去钩吾山看看。”
“我同你一起去。”颜落拉住她。
冷衣松开手，缓缓摇头：“你留下来。”
“师姐！”颜落出声阻止，“我担心有人行调虎离山之计，你不妨在宗门坐镇，我去看看灵脉有何异常。”
“可钩吾山偏远，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冷衣脸上的担心并非作假，颜落想了想，说道：“师姐若不放心可让夏聿师侄与我随行。”
“夏聿？”
“我瞧着他还挺机灵的。怎的师姐不舍得？”颜落开起了玩笑。
冷衣无奈地看向她：“我何时说过不舍了？就你会打趣人。我是怕他给你添乱，不如叫上书阁二长老前去。”
“不行不行。”颜落连连摆手，“那两个老头话太多，我受不了。何况他们是守宗门的前辈，跟着我去成何体统？我并非需要保护之人。”
“好吧。”冷衣似被说服了。她唤来夏聿，说了此事。
“是，弟子遵命。”
钩吾山虽为仙门灵脉，却在浮光宗以西三百里外的镜洲。那里灵气充盈，适合修行，但当年浮霄仙尊在碧璃山被一只紫凤所救，后来那紫凤伤重而死，浮霄感恩它的恩情，便在此建了宗门。
颜落和夏聿走在路上，夏聿时不时地偷瞄她。
“你莫不是喜欢我？”颜落停了下来。
夏聿听完眼睛都睁大了，语气惶恐：“弟子不敢，师叔切莫玩笑。”
“那你为何这一路都在偷看我？”
“师叔误会了...”夏聿急忙解释，“弟子只是好奇为何师叔会带我...”
颜落忍俊不禁，他如今这幅模样，与初见时让司祈昭南迁八百里的气势大相径庭。
“哦，你说此事啊...”她卖了个关子，“可能因为我看你顺眼？”
“啊？”夏聿万万没想到颜落会这样说，他愣了半晌，但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尴尬地笑了笑，“呃...”
颜落哈哈大笑，衣袖一甩向前走去。
镜洲。
越临近钩吾山，灵力越少。颜落眉间闪过一丝疑惑，直到看见灵脉，她才恍然大悟。
“师叔，怎会如此？”夏聿站在山上，满脸震惊。
原本灵气充沛的山系，灵力像是凭空被人抽走了一大半，连周围的花木鸟兽都跑了不少。
颜落蹲了下来，以手贴地，感受了下灵力走向，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可有何发现，师叔？”
“灵力像是沿着东南方向而去。”颜落若有所思，心中有了些猜测。
夏聿望向东南向，更加不解：“东南方...人族？”
“尚且不知。”
“可神不知鬼不觉抽取这么多灵力，并非一日之功，六界何时有此等能耐之人了？难不成是魔族？正是南方。”
魔族？司祈昭真是一有坏事就背锅。
颜落赶紧打断他：“无凭无据，莫要胡乱猜测。”
“是，师叔。”夏聿也想到什么觉得不大妥，便转移话题，“眼下咱们是回宗吗？”
“先不急，在此待上几天。”她想看看能不能抓住抽取灵力之人。
“是。”
第三日傍晚，颜落陷入了怀疑。难道有人跟踪他们？整整三日山脉毫无波澜，她可不觉得是下手之人心软了。
“这样，你先回去禀告师姐，让她派些弟子来此守着。”
夏聿：“不如师叔与我一同回去。”
“不行，若我们都走了，灵气怕是要被抽干，你御剑回去，将此事速速告诉师姐。”
“...好。”夏聿终是答应了，走前还留下一句：“师叔护好自己。”
颜落颇为欣慰地点头，不愧是她看上的苗子，果然不错。
天逐渐黑了下来，她看着不变的景色和空无一人的山，顿觉无聊。在身上探了探，摸到一块石头。
对了，这都好几天了，再不理他某人又要控诉了。她将灵力注入石头：“司月，在吗？”
“在。”对面立即传来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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