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
颜落用身子堵住门，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故作镇定：“师姐怎么来得这般早？”
“昨日我们谈论之事，我考虑了一夜，来找你说清楚。”冷衣说着准备进屋。
“师姐！”颜落拦住她，“不如咱们去林子里，那里敞亮。”
冷衣回头接过夏聿手中的食盒，对他说道：“你先回去。”
“是，师父。”夏聿走之前看了一眼屋内。
“夏聿走了，正好同你用个早膳。”
冷衣说到如此份上，颜落再拦着就令人生疑了，她只好让出身子，让冷衣进屋。
不过幸好，让她心惊胆战的事并未发生，她回过头环视屋子，并无一人。
“师姐，你想同我说什么？”颜落用勺子舀着粥送进嘴里。
“师姐本无权干涉你的感情，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你真的选择了那个孽…司祈昭，便要处理好仙魔长久对立一事。”
颜落微怔，没想到冷衣想通了许多，她还以为今日又要费一番口舌，可见冷衣对她的疼爱并不假。
“师姐，我一定能处理好此事的。师尊说过，修仙是为了惩恶扬善，兼济天下。在我心中，仙魔并无不同，我们只是种族有差异而已，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想成为何种人。”
她顿了顿又说道：“司月从未想过要真正伤害任何人，他先前所为皆是为了解封魔针，我不忍看他痛苦，便将涤心露给了他，但我从未后悔。师姐，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什么？！”冷衣忍不住拍了拍桌子，“你竟然将涤心露给他了？那你……”
“我没事，师姐，你莫要动怒，我去昆仑山寻了雪青晶，稳了魂魄。”
“你！”冷衣两眼一黑，差点站不住，“你去昆仑山是为了……”
“是，师姐，此事是我不对，对你有所欺瞒，可我也是别无他法，如今你也知晓无风域的封印解不得。你骂我自私也好，虚伪也好，我那时都不会将它给你的。”
“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冷衣扶着额头，又气又无奈。
“师姐，我若是说了，你莫要恼我。”颜落觑着她的脸色，抿了抿嘴唇。
“说。”
原本这些颜落是不想一五一十告诉冷衣的，但既然她和司祈昭的事都被放到了明面，那这些小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也不想以后埋下什么隐患，索性全都说了出来。
“我魂魄轮回的那五百年，最后一世是…颜落。”
“什么？！”冷衣又炸毛了，桌上的碗碟被她震得砰砰响。
她气极反笑，盯着颜落：“你真是好本事，瞒了我这么久。”
如此说来，她跟司祈昭的感情倒也说得通了。
“师姐，在魔界之时，我并无仙界记忆，后来醒了，实在不知如何将此事告知于你，连我自己也觉得荒谬。”
冷衣那般伶俐的人竟也哑口无言了，大约也是觉得有些魔幻。
“师姐，若你实在看他别扭，我以后便住在魔宫。”
“不行！”冷衣立即反驳，“无媒无聘又未成亲，你住过去，成何体统！”
“那师姐是不反对我嫁给他了？”颜落偷偷弯起嘴角。
“我何时同意了？”冷衣冷着脸。
“但师姐也不反对。”颜落笑着贴近她，“师姐你真好。”
冷衣冷哼一声，并未接话，颜落就当她是默认了。
“师姐，咱们只需寻回灵脉，壮大自身，往后便与魔界妖界和鬼界和谐共处，可好？”
“哪有如此容易？”
“咱们定可以做到的。”颜落轻声细语。
但冷衣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悲伤。
“师姐，你是不是在想师尊？”
冷衣“嗯”了一声，出神地望向窗子。
她比颜落大了八百岁，一直以来就像母亲一般照顾颜落，对浮霄的感情也不一般。
一直以来，她想做的只有迎回师尊和师妹。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不可能了。
她无法接受，长久以来的坚持化为了泡影，心心念念之人再也无法回来，所以她才会被混沌蛊惑，宁愿冒着被世人唾骂的巨大风险也要拼命一试，但颜落点醒了她。
好像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师尊从前总对我说，心执一念，万般皆苦；放下执念，万般皆乐。是我没有参透，不肯相信师尊已经离去的事实。”
“那如今呢？师姐可想通了？”颜落起身将窗子打开。
院中花草开得正盛，有香气飘进来。冷衣走到窗边，语气极轻：“楝花开了。”
颜落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棵楝树是她很久之前种下的，因其花叶果和根皮皆可入药，又兼之花具香气呈淡紫色，是以她很喜欢。但此树还有一个寓意，楝花淡雅，有放下执念之意。所以冷衣这是真正放下了？
“是啊，这树还是我入住拂仙阁那年种下的。”
颜落想起往事，也颇为感慨。
冷衣在窗前驻足了一盏茶的功夫，随后极浅地笑了一下。
“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处理。这几日我便不来看你了，等你下山那日我去送你。”
她说完帮颜落理了一下衣裳。
颜落瞧她神色，像是轻松了许多，便也不再追问，只应了声好。
冷衣走后，颜落在屋子里寻了一圈也没看见司祈昭。
正纳闷人是不是走了的时候，身后的榻上传来声音：“你在找我？”
她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才见司祈昭悠然地靠在榻上。
“你一直在这里？”
司祈昭嗯了一声。
颜落：那岂不是所有的对话都被他听了个正着？
虽说不是坏话，但也怪不好意思的。
她轻咳一声：“你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落落。”
“怎么了？”她收拾着桌上的剩饭剩菜，抬眸望过去。
“谢谢你。”
司祈昭很少如此正式地同她道谢，颜落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弯了弯眼睛：“不客气，司月。”
说完她提着食盒，轻哼着歌去灶房做饭了。
待她做好端来之时，司祈昭正立于院中楝树下，似在说些什么。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挥了挥衣袖，回过头来，竟瞧着颜落浅笑。
“怎…么了？”笑得颜落心里直打鼓。
“无事，只是觉得你朝我走来之时，十分心安。”
颜落哭笑不得，司祈昭何时变得如此感性了？但私心里觉得这未尝不是好事。
她向屋中走去：“等你用完早膳，我去一趟书阁。”
“去做什么？”司祈昭跟在她身后，在桌边坐了下来。
“看看还有没有关于补灵之阵的相关描述。”
谁知他自袖中拿出一面水镜：“我问过莲蓟，他翻阅书简去了，晚些时候你可以问他。”
“你方才是在与他说话？”颜落想起刚才的画面问道。
“嗯。”司祈昭喝了一口汤，慢条斯理地回。
“对了。我先前未曾问你，你说的法子是什么？该不会……还是先前那个吧？”
“此法不好？”司祈昭反问。
颜落默了一瞬，才开口接道：“也不是，就是容易被人发现……”
她睇了一眼他的脸色，好像没生气，便又接着说：“说不好路蓁蓁正设了陷阱等我们前去，若是轻易被发现，怕是不好收场。”
“那便换一个。”
”换什么？”
“调虎离山。”
颜落正准备细问，水镜有了动静。
“我查到了，司月。”莲蓟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说。”
“此阵除了入阵之人的血外，还有个方法能够探查，便是布阵之人手中的悬铃，它可以用来控制入阵之人，若是拿到它便能事半功倍。”
“好，我知道了。”
司祈昭说着关闭了水镜，也停下了用餐的动作。
“悬铃是什么？”
“一枚银色的小铃铛，有操纵之能。”
颜落点点头，想到什么复又问道：”此铃在路蓁蓁手中？”
可司祈昭却摇了摇头：“不一定。布阵之人不止一个，悬铃也是，多半在那些长老手中。”
“那你先前所说调虎离山是何意？”
“前几日，空桑来了一批新的侍者，但面貌未示于人前，今日我收到消息，妖界出现了妖兽潮，玊暻已赶去处理，此次继任大典，玊羽定会来，路蓁蓁也必加以阻拦，届时可借此事转移众人视线，以便我们拿到悬铃。”
新的侍者？颜落懂了。只要他们能扮成空桑人，便有机会接近布阵之人。
司祈昭在拂仙阁待了整整七日，除了处理兰翼发来的急报，便就是在屋中看书，或陪着颜落在山中采药。
颜落让他有事先回去，他却说并无要事；让他自行修炼，他却非要在颜落炼丹时坐在一旁看书；让他好好待在屋中莫要叫人发现，他却硬是跟着颜落进山采药。说了多次他也不听，便由着他去了。
继任大典那日，东方刚露出鱼肚白，颜落便起身了，但起床后，竟然没看到司祈昭。
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倒是冷衣先来了。
“师妹，此番定要小心谨慎，万务护好自己。”
说完从袖中拿出一面旗帜，叮嘱道：“此乃破天旗，可破除结界束缚，若是遇到危险祭出此物可助你逃脱。”
颜落脸上有些犹豫：“师姐，此等宝物你将它给了我，那你自己……”
“无妨，我在宗门不会有事，你尽管拿去用。”冷衣一把将旗塞到颜落手心。
“多谢师姐。”
颜落不好拒绝，只得收下了。同冷衣告别后，便下了山。
山脚下，她老远望见一人倚在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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