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听赵静云哭诉之后姜楷仪便没有再问她情况。
跟母亲聊天的时候把这事说了,薛蘅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惯会共情,不过呢,最好不要介入别人的因果。”
她有些不服:“要我,我恨不得回去闹一闹。”
“对啊,你怎么知道赵静云不想回去闹一闹?”
母亲反驳,她噎住,又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赵静云还是不回去最好。
她不回去,她的态度就是不原谅。
至于她姐姐姐夫去闹,只是姐姐姐夫见不得妹妹受委屈而已。
心里好受些便把这事忘在了脑后,每天数着日历过日子,距离离婚冷静期结束还有十七天。
但是二十天后就是除夕,如果再有些事耽误,比如林乔太忙没空,或者他提前回青都过年,那正式领离婚证得在春节假期之后了。
祈祷不要出什么岔子。
很意外,付令尘那边消息来得很快。
前几天才提的要给她介绍做移民的朋友,今天就约她见面了。
直接去的付令尘朋友周倜的公司。
周倜下去接人,付令尘和姜楷仪前后脚到。
“哟!这也太巧了吧!”周倜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拍着手哈哈笑,“一模一样的车,型号颜色一样也就算了,连车牌都这么像。”
“哎呦,太巧了。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儿。”
付令尘车牌6661L,她的是666LL。
姜楷仪跟周倜握手,也笑着说:“当初我不认识付医生的时候就认错了车,按钥匙一直没反应,以为没电了。然后付医生不声不响走过来,拉开车门上车,我好尴尬。”
她噗嗤笑,周倜也哈哈笑,只有付令尘保持冷静的状态,微微弯了弯嘴角。
思科国际。
地方很大,现代化的装修,墙上还有电视播放着宣传片。
姜楷仪边走边看走廊上张贴的简介和照片。
周倜向她介绍:“我们主做欧洲和澳洲的移民项目,以及这两个地区的留学。另外留学方面的业务还有加拿大和新加坡两个地方。”
他把他们引到会议室,指着付令尘笑了笑:“我跟付令尘是高中同学,姜小姐你放心,有任何疑问或者顾虑我都会给你解释,帮你解决。”
他先递了两份宣传材料给姜楷仪,又问道:“两位喝茶还是咖啡。”
“美式,谢谢。”
“茶。”
姜楷仪望着付令尘:“付医生喜欢喝什么茶?我爸爸也特别喜欢喝茶。”
“不挑。”他微微动了动手指,“绿茶多些。”
她记下了,人家帮她的忙,下回送他茶叶当回礼就蛮好。
周倜问她想去德国哪个城市,本身学历怎么样,在国内读得什么专业,收入如何,目的是想移民还是只是换个环境想去生活几年。
她自己也有些迷茫,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答,客观实际的问题不假思索,可究竟是想移民过去还是只是暂时换个环境,她自己都不知道。
周倜慢慢引导她,两个人谈得越来越细致。
付令尘低着头盯着面前的宣传册,上面的字都认识,但是一个也没入到脑子里去。
她一定要出国吗?
“姜小姐你放心,我们会尽快给你制定方案。你说你已经在学德语,这样很好,后续面试的时候会加分。”
“谢谢你周总。”姜楷仪跟他握手,“等离婚手续全部办好我会告诉你,方便你调整方案。”
付令尘眉头微微一皱,又迅速展平。
那两位未察觉,还在友好地你来我往。
他胳膊被周倜碰了碰:“难得见面,走,我做东,附近有一家松鼠鳜鱼做得特别好吃,酸酸甜甜、皮脆肉嫩。”
“真的吗?”姜楷仪弯起眉眼,“我儿子也喜欢吃松鼠鳜鱼,他最喜欢了。”
付令尘走在最后,嘴角弯了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鼻息。
这顿饭宾主尽欢,周倜真不愧是做生意的人,照顾朋友情绪是一等一的,什么都能聊。
知道姜楷仪是做保险的,说什么都要在她这里给自己一家三口买一份百万医疗。
付令尘点点头:“挺好,多一份保障,正好跟你那个防癌险搭配起来。”
姜楷仪倒不想人家还没做上她的生意就来反哺,她诚恳跟周倜讲:“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国了,如果你真地有这方面需求,我把我同事介绍给你。她做事很认真,反馈也及时。”
她想到的是黄璇,周倜当然没异议,又感谢了她一回。
跟付令尘在饭店门口分的手,周倜喝了些酒,付令尘送他回家。
两个人没多话,她谢了他两句,由着他们俩目送她离开。
到家已经不早,信之还没睡,一直要等她。
瞧见她回来就扑上来,举起手上的iPad:“妈妈,是小羽妹妹。”
她不懂信之的意思,信之打开了抖音,她的账号会关注些做菜的博主,还有剪辑分享纪录片的博主,她收藏了好些科普视频,信之爱看。
薛蘅走过来告诉她:“信之说看见了什么住在医院的小羽妹妹,有这么一个妹妹吗?”
“有!”姜楷仪点点头,拿过iPad,信之大声告诉她,“妈妈,我点了五角星,在这里!”
他小手指着视频上显示收藏的地方,姜楷仪明白,打开了收藏夹。
博主名字叫勇敢的小羽。
简介里写了小羽的情况,5岁,混合型肝母细胞瘤,汉字间隔了数字,应该是莫晓晓或者她老公的支付宝账号。
她有八千多个粉丝,发布了211个视频,还挂了商品橱窗,不晓得能挣多少钱。
211个视频姜楷仪没有全部看完,但大致上了解了他们一家这几年求医的不容易。
一开始在家里的市医院看病,后来辗转到了付令尘这里。
有几个视频看得她直皱眉,有些人评论说她们拿孩子挣钱,说孩子还穿名牌。
莫晓晓不卑不吭都一一解释了,好东西都是爱心人士送的。
姜楷仪有愧疚感,小羽身上穿的DIOR和拉夫劳伦的裙子是涂画找出来送给她的,都是信如小时候的衣服。
还有一条视频,莫晓晓说希望一些网友如果不祝福他们,划过去或者拉黑就好,能不能别私信说一些恶毒的话。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地难受。
那些视频里小羽几乎都是光着头躺在病床上或者出租屋里,有些时候还会说一些讨喜乖巧的话,希望爱心人士能施舍些怜悯。
最让她破防的是,有一个视频,小羽孤零零坐在山坡上,背景看上去像她的老家。
莫晓晓说:“这五年,我好累啊,我不敢停不敢休息,还好,我的宝贝还在我身边。”
她泪点低,太会共情。
吸了吸鼻子,反手把信之抱在了怀里。
莫晓晓,多年轻的姑娘,活成了铜墙铁壁,挡在女儿跟前,撑着,再撑着。
她不敢细看那些字眼,小羽生了病,莫晓晓这一辈子都没了自己的人生。但再细想,莫晓晓这辈子的人生目标,她的努力奋斗,比任何人都要坚定明确。
莫晓晓是这样,赵静云是这样,她自己亦然。
第二天就给赵静云打了电话。
她没问赵静云回不回老家,那是揭人伤疤,听赵静云声音还行很正常,便直奔主题:“我看见了莫晓晓的抖音账号,她能收到爱心捐款吗?捐助的人多吗?”
“不算多,但也有。”赵静云告诉她,“一开始还挺多,有个好心人,好像是个大主播,转发了小羽的事儿,那段时间来探望的好心人不少,也有不少人捐款。”
“现在过了好几年,慢慢就少了,大家都是普通人,也是要各自过生活的。”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说:“晓晓那个橱窗商品,有时候生意比较好,有时候不太行,毕竟很多人都挂商品,得刷到刚巧买了才能算她的。”
“所以晓晓就经常发点视频,第一给关心小羽的朋友们汇报一下,第二也是要保证热度,毕竟孩子治病要花钱。”
她又一次叹气:“他们夫妻俩真不容易,当年把婚房卖了给孩子治病,可这病也不是一两蚊就能治好的。晓晓照顾孩子,小潘就在外边打工。”
她可能想到了自己,眼角冒了泪,轻轻掖了掖:“他们是好父母,负责任的父母。”
姜楷仪听出她声音哽咽,想劝她她也是负责任的母亲,话到嘴边收回去,转了话题:“你知道治这病还得花多少钱吗?”
“不清楚。”赵静云摇摇头,“前几天晓晓跟我提到,说问了医生后续的治疗方案和费用,医生说等这回治疗结束评估后再说。”
“唉,毕竟是癌症,可能到最后人财两空。”
“不过能治就得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弃。”
挂了电话,姜楷仪皱起的眉头依旧没平展。
她不想等了,跟邵总请了假,驱车往医院去。
她现在还没成功离婚,不好动用大笔资金,怕被林乔揪住辫子,节外生枝。
付令尘很忙,她没告诉他她来了,从护士长那里打听到他去会诊了,便去了五号楼后面的花园里等。
今天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之一。
她被晒得有些犯困,昏昏欲睡的时候瞄到有家属推着坐轮椅的病人过来晒太阳。
对方明显是脑梗过的,颅脑有四分之一大小瘪着,讲不出话只能吱哇乱叫,偏偏还着急,用能动的那只手乱挥。
然后就被咒骂被打了一巴掌。
她看得直摇头,要是将来她这样,得早早告诉信之别抢救她。
这孩子固执刻板,会记下的,不会忤逆她的意思。
手机响,是付令尘。
“我听护士长说你来找我,现在还在吗?在哪里?”
姜楷仪笑了笑:“我去你办公室找你吧。”
从五号楼过去很快,他办公室没人,付令尘瞧见她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姜楷仪把水杯捧在手里,热意透过搪瓷传导,驱走了刚刚在寒风中奔波的凉意。
“付医生,我来找你是想问问小羽的治疗大概还需要多少钱?”
“我看见她妈妈的抖音了,很辛苦,一直在筹款,早年还卖了房子。”
“我想帮帮他们。”
付令尘并不惊讶,甚至她刚开口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知道她的为人。
“你打算怎么办?”他语气随意,好像只是日常聊天。
“我打算跟我大哥借。我最近不太方便。”
他瞬间明白她是指离婚的事。心中微微一滞,表面平静看不出波澜,心里有些莫名地不舒服,她愿意去倚靠家人,怎么没想过找他帮忙?
骨子里的克制,他不会表现出这种情绪,依旧轻描淡写:“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在处理了。”
说完转了话题,像是根本没放在心上,问到:“周倜的服务还好吗?”
“嗯?”姜楷仪没料到他跳得这么快,反应过来笑了一下,“等离了婚再说。不过我跟公司的合同不打算续了。”
“谢谢你付医生,又给你添麻烦了。”她要走,他事情多她不便多打扰。付令尘把事揽下来她便不再多问,她相信他。
“我就先走了,不耽误你工作。”
办公室又安静下来,付令尘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坐了一会儿,随后低头拨了个电话:“霍总你好,我是付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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