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小青去找山里的一个花妖研究她的新裙子,这个花妖尤其擅长织工,小青想同她一起学习一下人类的丝织技术,这样日后也好自己做出这等好看的裙子。
两人摆弄了一上午也算有了点收获,小青便先打道回家,想着明日再继续。
她在山林中快速穿梭着,家里还剩下一只烧鸡等着她回去吃呢,越想着,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快了。
待她走回家,正要进门,蹦蹦跳跳的脚步忽的一停。
她疑惑的退后两步,看了眼屋檐下和四周,哪里还见那栗鼠的影子!
那栗鼠身上的藤曼可是注入了她的灵力,除非有法力比她高深之人解开,不然凭那栗鼠自己,绝不可能脱身。
整个屋子除了她便是法海有修为,此事是他做的可能性最大。
小青忍着涌上来的心火,冲进屋内,指着门外屋檐质问道:“门口那栗鼠呢?是不是你给它放跑了?”
法海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语气平淡:“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短短四个字直接踩上了小青的逆鳞,让她瞬间爆发,“你凭什么放走它?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凭什么?
法海掀起眼皮,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话。
“就凭它是我捉住的。”他冷声道,目光里已经带了几分警告。
小青已经气上头,不管不顾地同他争辩起来,“就算你当时没捉住它,我那时已恢复人身,迟早也会逮住它,压根不用你帮忙!”
“你已经吊了它足足七日,足够抵消它所做的孽,再继续下去,你就犯了杀戒了。”法海严厉道。他今日便瞧见那栗鼠身上已没了活念,只剩一口气吊着,再吊下去,怕真要死了。
“抵不抵消的应是我这个受害人说了才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小青梗着脖子一脸倔强:“它就算是真死了又能如何!”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沉入冰点。
小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当然没想要那栗鼠的命,可一时为了气这和尚,嘴巴也没把个门。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静,冰封的冷意以法海为中心瞬间向四周蔓延。
“妖类,果真阴恶难改。”审判官似的冰冷语气让小青全身刺骨发凉。
法海黑眸里难掩杀意,“我说过,若你犯了杀戒,我必不饶你。”
小青被他冰冷的眼神和无情的话伤到,瞬间,无数委屈从心头漫向整个胸口,泪珠无意识地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她通红的眼睛看向他,语气颤得像羽毛:“谁都可以这样说,唯独你,没资格。”她恨恨转身跑向了山林间。
为了救他,她险些丧命,最后又不计前嫌的收留他在这养伤,可最后他竟然为了一只欺负她的栗鼠要杀她,这和尚果真冷硬的像石头一样没有心,这点她在她第一次见他时就已经看出来了不是吗?
是她自以为是了,以为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能感化了他一点,没想到,自己依旧不过是他眼中阴恶难改的妖!
姐姐说的没错,这些捉妖人才是最冷心冷肺的,应该一辈子都不和他们打交道!
当初就该让他死在那荒郊野林中,被鬣狗分食了才好!
小青狠狠抹了把眼泪,脚步走的愤愤不平。
“谁都可以这样说,唯独你,没资格。”
小青如泣的话还回荡在法海耳边,他依旧坐在那,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但这句话却像一根刺一样破了坚硬的外壳,直扎进了他心里。
刺刺的酸涩是心间从未有过的感受,他的手掌渐渐收紧,紧紧握住的拳终究暴露了内心的异动。
————
屋内始终安静异常,直到一阵风将桌上的油纸轻轻吹动,法海静静望去,那女妖仅剩的一只烧鸡还摆在桌上,已经冷透了。
转眼日落如幕,法海一动不动地坐了几个时辰。
山林间忽而刮起了一阵一阵的旋风,枝桠在风中控制不住的狂舞,大片大片的树叶被卷落在地又因风而起散落在空中。
天色逐渐阴沉,空气中潮气渐浓,远方阵阵氤氲开始漫向山林间,雾气四起,虫鸣鸟叫空谷传响。
一声惊雷乍响,屋内的法海这才意识到,阵阵狂风已经将屋子席卷。
他起身走到屋门口,伸手感受了一下里外的风。他记得蛇妖说过,这屋子外有她姐姐设下的结界,可保这木屋百年不受风吹雨打,□□如新。他这段时间住在这也确实感觉到了这结界将外面的风雨和日晒完全阻隔在外。
可为何此时,他能感受到这外面的风了呢?
除非....这结界有了裂缝。
法海思及,正要施法一探,脚下的土地却忽而震了一震,惊得外面山鸟四散而飞。
与此同时,阵阵猛烈的风迎面向法海刮来,将屋门瞬间被拍得吱呀作响。
法海以袖拂面遮挡飓风,回首看见屋内的桌椅、窗幔都被吹得挪了位置。
看来这屋子的结界当真自己破裂了。
法海沉思了一会,转身走到屋内开始收拾,他将座椅都一一叠放到角落,比较轻的物什都收进了箱子中,避免被风刮落。
等他忙完,已经夜幕深重,但那女妖却还丝毫不见踪影,以往她出去玩得再晚,也会在夜幕降临之前回来,法海不知她在外还有何落脚之处,只是瞧着外面的风雨愈发劈天盖地起来,她别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回不来。
法海看了眼窗外,终是什么也没做。
酉时一过,山林中的呼啸声更如鬼魅,两扇纸糊的窗早已被刮破,只剩个空架子在拍拍作响。
又是一轮风雨,一阵强风掠过窗楣直直涌如屋内,霎时,整个屋内被风席卷,桌上的椅子砰一声被扯落在地,案上的杯盏在隐隐震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四周床幔惊起,舞在空中,如同女人扭着的手臂,黑夜里被添上了一丝诡谲的气氛。
盘坐在床上的法海慢慢睁开眼睛,他的衣袍被风灌满,宽大的袖口被风吹得簌簌而立。他身后原本遮挡整块墙壁的床帐被掀开了一个角,露出了里面灰黑的石壁,那角越开越大,终于,整个床帐被风吹落,轻轻的落在了床边,有一角拂在了法海的指尖上。
法海拾起那抹床帐往后望去,倏然,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沉静的黑眸里显露出几分震惊失措。
只见他身后的那面墙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大字!
裴仪裴文德裴仪裴文德裴仪裴文德裴仪裴文德裴仪裴文德......
窗外电光忽闪,照得墙上的字个个触目惊心。
法海愣愣的看着这面墙,脑海里有许多久远的画面一一涌现出来。
“你唤什么名字?”
“小青。”
“没有姓氏和名字吗?”
女孩摇摇头。
“不如我来为你取个姓名....就叫青落如何?”
女孩怔怔点头。
“这是我的姓名和表字,闲来时你也可以临摹一下。”
“好。”女孩道.....
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法海喉间梗塞,双目失神。
自出家以来,这个名字便消失在他周围,十几年来别人只知他的法号,叫“法海。”再没人喊过他的俗名,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要忘了,自己的来时路曾经是那样不同的一番光景。
墙上的字从第一行起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痕迹已经有些模糊,应是很多年前写下的,到了最后一行时,字迹比较清晰,应是近两年刻下的,那字体已经变得工整,笔画皆顺,彰显了写字人日积月累,坚持不懈的毅力。
原来,她将他的话记了这么多年。
法海静静看着这些字,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这些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记得她曾经也住在山上,莫非她之前也住在过这间屋子里?那这屋子为何现在会被两只妖所占?她又去了哪里?
法海心里有太多的犹疑,他想到的最坏的可能性便是这两只妖占了她的屋子,将她驱逐或...杀了。
他眼睫一颤,想到她可能已经死了浑身竟然有了一丝冷意。
墙边的床帐被风吹起又缓缓飘落,起落间,一抹葱青色隐在帐后忽隐忽现,法海上前拨开青绿色床帐,半枚玉璧被显露出来,它被挂在墙上的一枚钉子上。玉璧通体洁白无暇,冰透似的材质彰显其价值不菲。
法海目光微闪,将其轻轻取下,入掌是微凉的触感,他用手指细细摩搓着玉璧背后的“裴”字,像是曾经做过了许多次那般。玉璧下的穗子有些许陈旧,此时被风吹的有些乱,他用手指慢慢将其理顺,随后在床边坐下。
这个玉璧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她真的曾经住在过此处,还将玉璧藏在了床帐后面。可她为何离开了却不带走这玉璧呢?
法海目光一沉,只有一种可能.....她离开的很突然。
或是,意外身死了。
事实到底如何只有找到那女妖一问才知。
握着玉璧的手渐渐收紧,手背上条条青筋迸起。
法海的身形隐在夜里与重重黑幕融为一体。
一更、两更、三更、
在这个风雨肆虐的夜晚,法海独自坐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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