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宇也已经很久没有回东四区了。
即便在天上,也能看见零零散散的寻宝队。在辽省还好,毕竟老主子在辽省留下的东西不多,要是到了林省,几乎是随处可见各国前来寻宝的团体,有的甚至是打着国家旗号的。
白爷最后给消息的定位......是丹青市,他停在丹青市查了许久才查到是在鹿岛暂留。这里倒是好,进可直取林省,退也可坐船去外国避难。
唐天宇的飞机停在小岛上,按照电报来说,春一白现在就在岛上的某几户人家躲着。这个名叫鹿岛的小岛本来也是旅游胜地,倒是能住下他们一行四十六个。
远处骇浪惊天,咸风黑水倒灌。唐天宇甚至能闻到天海相接的振奋的味道。
他看见了。
春一白没有瘦,似乎也没遭遇虐待。他身上被海浪打湿了半边,肌肉雷霆一样隐藏在薄衫下面,不动则已,一动就能感受到里面蓬勃的力量感。
他站起来,从黄色的四人骑行的自行车上,沿着海岸线而来。
顺风而来。
而后又逆风而来。
天色阴沉,雾霭迷蒙,让人看不清前路。
从他身后黑压压地出现一群身影,就像是在湖底慢慢上浮的水怪。他们的脸孔难以辨别,他们的表情捉摸不定,但是绝对不止四十几个人。
“不冷吗,白爷?”唐天宇连忙把自己的羽绒服外套脱了,要给春一白披上。
“不用了,我吃了一种草药,现在不那么怕冷。”春一白露出一个微笑,唐天宇忽然愣住了。
那种微笑,是他曾经在老主子脸上见过无数次的。
从容的,自信的,哪怕是强行的,也是让人安心的。
春一白利索地把他的羽绒服给他披回去:“你们把武器给我就行,我不担心别的,我自己是可以走出去的,只是缺点武器,毕竟辽省当年的军工厂没有林省和黑省多,我没办法立刻淘到很多热武器,这些老乡们最多也就只是能拿出来当年卫国时期的一些外**刀什么的......”
“白sir!别小瞧俺们这些军刀!”一个看模样刚刚成年的男孩从雾里走出来,仓朗朗宝刀出鞘,雪白如昼。长刀直指天空,几乎给人以刺破苍穹的气势。
“这刀名叫雪浪!每年丹青市下大雪的时候,我们这边都会有大浪滔天,浪花打的雪泥在海面上噼里啪啦地响,就这么亮!”男孩子说话声中气十足,带着笑,眼睛里满是力量。
春一白笑着看着男孩:“小马,你惯会讲故事,我看你去当说书先生最好。”
“我不!”名叫小马的男孩说:“我要跟着白sir闹革命!”
“你知道啥叫革命啊你就闹革命,别贫了,那是要掉脑袋的。你现在不是过的挺好的吗?况且我又没说我一定要......”
“白sir!我们现在过得好,也是‘大哥’给的!”名叫小马的男孩严峻地说:“当时我们都已经接到通知要在三日内缴纳所有旧政府许诺所得。还要用给我们身份证上加特殊号码的方式把我们都囚禁在家乡不许我们和外界交流,要不是‘大哥’给了那种遗言让很多外面的人来调查我们东四区的风俗和‘大哥’留下的各种诗文著作,我们早就被秘密发落了......”
春一白的眼睛被浓云死死压住,仿佛蕴藏着雷霆。
小马接着说:“我们所有人都愿意帮助白sir!‘大哥’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在积极发展我们这里的旅游业,他虽然只在位三年,但是那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后来干不下去了,也得仰仗白sir您当时协助继任进行的渡江计划,要是留下来谁知道那些兵痞子会对我们做什么!我们要还‘大哥’和白sir你的恩情!”
春一白看了看唐天宇,又看了看滔天的海浪,摇了摇头,笑着蹲下,仰视着拿刀的孩子。
“不要这么说,我希望如果你真的想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我干,必须要有自己的追求,而不是为了一个故去的人。你知道吗,你们的‘大哥’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他带我走出了乡村,带我见识很多,但是他这个人给我最多的就是,让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昧的为别人而活是空虚的。”
春一白顿了顿,叹了口气,笑着:“你想得到什么呢?你并不缺吃得缺穿的,也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安居乐业,是什么要你跟着我以身涉险呢?”
“我知道在白sir看来这样说很矫情,但是我还是想说,当然是因为尊严!‘大哥’和我们都没做错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为什么随便就能对我们发动战争!我们自己手里也没有武器,只能任人欺凌,甚至还要‘大哥’去俄罗斯搬救兵来救我们......我们都是年轻有力量的,我们应该获得自救的能力,我们想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起码也要掂量掂量我们的力量,我们不能只有打鱼种菜的本事,更想靠着我们自己捍卫我们打鱼种菜的权利!我讨厌随时会被人剥夺安稳生活的权利。”
春一白没有做声,只是舔了舔嘴唇。那上面被海风溅射上了几滴海水,咸咸的,腥的要命,好像血。
孩子的眼光......
殷切的目光......
他盯着,仔细的看着,小马的目光很赤诚,没有什么虚妄的主义和思绪,只是对家乡土地与大海的热爱。
他的眼睛分明再说,我可以。
春一白忽的站起来。海风列列吹动他的薄衫,鼓动的像一面旗帜。
“好啊,我早想好了。备船,走龙蜕峡,过营口三岔河,从松花江霜穹顶下来,进昌吉船坞!小唐,你带着你的人也去帮忙,忙完了你自己回去找天青,带的人都给我留下就是了,没问题的吧?”
“没问题!”唐天宇立刻答应:“我自己也会开飞机的,难道白爷忘了我是正高级飞行员了?”
东四区暗流涌动的同时,楚天青也在汉都担心着那边。
他头一次睡觉都睡不安稳。
从前有秦青,秦青之下有宁思明,春一白,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大事长辈们也只需要给他一个命令,他一般都可以很好的完成。
所有人都会夸他聪明能干,事实上他也确实如此,算下来他作为特工部的部长,这些年经过他手的人命没有八百也有五百,要是算上曾经被生父逼着杀的人那就更是不计其数。
对小小的他来说,杀人从来算不上什么难事,只是一个数字,是一种破坏,一个任务。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觉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起码不用忍受生父无休止的虐待。
他那时候最喜欢在杀人之后念一句:“Вечнаяпамять(永光照耀)”,更像是对自己的某种安慰,那时候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息。
活人尚不安息,死了难道就好了吗?
东四区的安逸如同梦幻,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不嗜血的,他能感受到自己对亲情的渴望,对温暖的渴求。他的力量?那是捍卫东四区安逸的武器。
所以,爸爸指的是哪他就要打哪。一个安稳的乌托邦,一个大家都开心的地方,那不仅是父亲的愿望,那也是他的愿望。
甚至为此,他太多时候又披上了那一层凶神恶煞的面具,他甚至有些嫉恶如仇了,这种情绪是变态的,他自己也知道或许误伤了很多不该死的人。
他心狠地告诉自己那是没办法的。
而且真的到了那个瞬间,你是没办法判断的,没有时间。子弹永远比思绪更快的飞出去,血永远比挽回的话先溅出来。
他只能强迫自己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不回头或许会好受些。
他像是夜枭一样在夜里睁开自己的双眼,汉都的雪停了,地上一片泥泞,看不出下过雪的样子。
凌晨三点钟,这个时间唐天宇应该还在定位春一白的位置。
他忽然想到,自己最近已经很少杀人了,哪怕是看见某些他心里极其厌恶的应死之人,他都没有**去铲除了。
他甚至纵容地放盼盼去和宋盛希谈恋爱,他忽然就像多少有些想开了似的,他忽然就觉得相比之对人进行诛杀,还不如让自己过的尽可能快活。
毕竟最近的局势越来越动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扮演多久高中生的身份。
而且他现在真的好像有点太入戏了,他倒是能轻松伪造一个身份真的去上大学,但是有用吗?他不需要什么文学翻译的工作,他更多的才能全在杀人上了。
他能熟练的使用各种俄制枪支,常规状态四秒内能够组装一支马卡洛夫PM,腰带勾爪的准度比很多人狙击都准,甚至人哪个部位打了会最疼,哪个部位打了就没知觉了,他都知道。他力气算不了很大,但是只要有武器,同时对战几个有防备的特警都是很轻松的,毕竟没有哪个警察是和他一样需要拼命的,是全身心沉浸在杀戮之中的。
但是待在郑浩身边,只有一个个日历一样的考试,安逸的生活,静静等待着雪落下来,雪融化掉,雨落下来,雨蒸发掉,每天身边是不想离开的所谓“所爱”......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对郑浩到底是什么感情,他俩确实相差不小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想离开。
如果哪天真出了什么事,打死他也要带走郑浩的,哪怕是给郑浩捆起来下药,他也一定不能放他走。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想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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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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