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的抬起手,咬着牙,每一个动作都似要耗费她全身的力气,握起笔时,额前已出了细密的汗珠。
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泛起,她艰难地下笔。
手腕却控制不住地发颤,笔尖刚触到纸,就歪歪扭扭划出一道墨痕。
每写一个字,都要先稳住呼吸,手臂贴着桌面慢慢挪动,连简单的横画都写得断断续续。
写着写着,额角渗出的细汗已然开始往下流,乔安停下来垂眸看着纸上歪斜的字迹,喘了口气,又咬着唇,重新将颤抖的笔尖对准纸面。
......
写好的信被幺妹小心翼翼放进信封。
乔安又指着床边柜最上面的抽屉,幺妹红着眼去打开,里面有一个铁艺的盒子。
长长的饼干盒,盒面有些凹陷,但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乔安忍着全身传来的疼痛,紧抿着发紫的唇瓣,点了下头。
幺妹抱着盒子走近,将其打开。
里面是他们的过去。
陆瑜手写的曲谱,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写满了对她的念想。
熟悉的字再次出现在眼底,乔安眼底一阵模糊,滚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打湿了乐谱,在那俊秀的字体上晕出一团又一团水印。
颤抖的唇瓣吐出一个字“火”,幺妹微怔,却还是去端来了火盆。
眼底的流早已流干,只剩猩红的双目倒影着一簇火焰。
她紧紧攥着那沓乐谱,颤抖着靠近火盆。
刚开始冒了烟,渐渐的火苗越来越大,乔安就似感知不到烈火的灼热,仍旧死死攥着烧了一半的乐谱。
眼看着火就要往手上燎去,幺妹伸手毫不犹豫地接过乐谱扔进火里。
一沓乐谱在火苗中天时,渐渐卷成焦黑的边。
那只手还未伸回来,指尖仍旧攥得发紧,连呼吸都跟着发颤。
直到一切化为灰烬,黑烟裹着纸灰漂进眼里,眼泪再次簌簌地往下掉。
火盆里的火星在一点点熄灭,此刻乔安的眼底也失了光。
她无力地往后靠,嘴角轻轻动了动,虚弱和疲惫似一张大网将她紧紧笼罩,裹满全身。
幺妹扶着她艰难地走出房门,坐在院里的藤椅上。
乔安依稀能感觉到温热的手覆在自己冰凉的手背上,带着熟悉的温度,可这点暖意也好似留不住了,正顺着指尖在一点一点飘远。
胸腔里的起伏也越来越浅,每一次呼吸都被撕扯着。
恍惚间好像看见从前的画面,少年时的彼此,在校门外渐行渐远,想要伸手,却一点力都没有。
根本没力气抓住,只能任由意识一点点往下沉......
......
乔安的死去。
乔语的新生。
“咔......”庾导喊停。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庾导:“恭喜乔老师杀青。”
“哇...杀青啦杀青啦。”工作人员抱着花束献给乔语。
乔语弯唇感谢。
庾岿从摄影机后站起身:“乔老师杀青之后要留在这么?”
两个月的拍摄众人都心知肚明。
乔语:“可以留下么?”
庾岿思量几秒:“可以,但是要等到他杀青你才能出来。”
“......”
隔天,凌川也一早刚回到剧组,就被庾导喊去做准备。
乔语一行被换了宾馆,没有庾导开口,全组没人敢告诉她乔语去哪了,就连乔语也只能默默待在房间。
剧组一切准备妥当。
凌川也被庾导拉到机器前看乔语杀青前的片段。
庾岿撇他紧紧皱起的眉间:“怎么,心疼了?”
凌川也唇角微动:“没,她是演员。”
“你想好怎么演了吗?”
凌川也顿了一秒,点头。
庾岿关掉机器,对着副导点点头。
凌川也抬步往拍摄点走去,却被导演喊住,庾岿上前走到他面前。
“你出国五年,如果回来看到的是那一幕,你该怎么办。”
说完,他抬手指向凌川也身后。
凌川也蹙眉转身,幺妹双手捧着一相框转过身来,上面是乔语的黑白照。
他当即脸色一变愣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也在无形中颤了颤。
“准备开始......”庾岿知道,他的状态来了。
傍晚,夕阳斜斜落在天边。
陆瑜从大巴车上下来就直奔学校。
学校里寂静的只闻寒风嗖嗖地刮,敲打着铁门发出的砰砰声。
他又转身往乔家去,乔家大门紧锁,无人应答。
他落寞地坐在门外台阶上,心里突突地跳。
直到一抹身影走近,偏头问他,“你是陆瑜?”
他才抬眸,点头,“你是?”
“我是安安的朋友。”
“她人呢?”陆瑜急忙站起身问她。
幺妹忍着鼻尖酸涩,从包里翻出乔语家的钥匙,打开木门上的锁。
伴随着“吱呀”一声,幺妹垂着眼睫:“她...在里面。”
初冬的风裹着寒意,钻进衣领里,陆瑜只觉浑身一冷,脚下有些颤,跟着幺妹走近那昏暗的屋内。
幺妹带着他来到乔安的卧室。
微弱的灯光,撕拉一扯,暗了又亮。
书桌上,相框里一张黑白照,是最熟悉的脸庞。
呼吸骤然顿住。
手指猛地一松,包“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火盆里焚烧过的黑灰溅起。
照片里的她还带着笑,眉眼弯弯的,可那抹熟悉的鲜活,被这黑白压得没了生机。
陆瑜紧盯着那抹凝固的笑,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觉得疼。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耳边嗡嗡的。
“安安在十天前离开的,她走得很安详,这是...她留给你的。”她的声音很轻,传陆瑜耳里却像一根根针,扎得他头皮发麻。
喉咙里终于是挤出一声破碎的 “不可能”,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幺妹将那个铁盒递到陆瑜手里,他想去接,双手却颤抖得厉害。
“你陪陪她吧,我先出去了......”
陆瑜坐在书桌前,颤抖着打开铁盒,里面只剩一份信。
牛皮纸的信封上写着扭扭歪歪的几个字。
陆瑜 启
捏着信封的手指猛地收紧,柔然的纸边却硌得掌心发疼。
他悠悠展开。
她曾经秀气的字有些扭曲,可每一笔都看得出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写,字印得很深。
“陆瑜,那个夏天遇到你,我无憾。对不起,我坚持不住了,谢谢你,我的光,我会化作天上的碎星,余生,让我来照亮你。”
屋内寂静得连浅浅的呼吸声都似有若无。
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冷的相框,他把照片贴在胸口,残留着属于她的味道好似也在一点点消散。
墨色吞了乡村的冬夜,狗吠声飘远,风裹着冷意钻进门缝。
清冷的月华下,陆瑜身侧的藤椅空了。
孤寂的身影坐在藤椅上,微微弓着,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压抑的哭声从膝盖间漏出来,混着风声。
指腹蹭过信纸发毛的边缘时,一滴清泪砸下,晕开一片又一片的湿痕......
......
乔语站在庾导身边,望着凌川也哭了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庾导都没喊咔。
“去吧,他现在很需要你。”
乔语穿着自己的便服一身休闲装,走进拍摄点。
熟悉的身影站在跟前,还在哽咽的凌川也悠悠抬眸,一瞬间黑白照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切换成现在她真实地站在面前。
他红着眼伸手将她抱住,埋进她身前。
乔语抬手抱着凌川也的头,手掌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紧紧箍着她的腰,将头往她怀里埋了埋,呜咽声终是慢慢止住。
她说:“我来接你了......”
他说:“还好,我守住了那个夏天。”
“乔安和陆瑜错过的,我们来补,今后我们会有无数个夏天......”
凌川也身子一僵,猛然抬头,最后的一滴泪从眼尾滑下,眸底倒映着乔语垂着弯弯的眉眼。
“乔乔,你...能听到了。”
曾经熟悉的声音似一股热流落进耳里,乔语点头弯起了唇。
垂下眸,眼底倒映着凌川也还留有泪痕的脸庞,“凌川也,我又能听见你说话了。”
凌川也的表情由震惊变为欣喜,他蹴地站起身,再次将人揽进怀里,这些天憋在心底的担心、害怕再次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乔语抿着唇笑,轻拍他的后背,“凌川也,谢谢你。”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陪在她身边,那个夏天,还有这个夏天。
乔语比乔安幸运得多。
身前的人依旧不为所动,将她紧紧拥着,乔语轻笑:“好了,凌川也别哭了,大家都看着呢。”
导演依旧没喊停,所有人依旧在各自岗位上看着凌川也哭完一场又一场。
有的都忍不住别过脸去笑。
庾导抬手半掩着唇笑,身子一抖一抖的。
“我那不是哭,是激动。”
“好好好,影帝的人设快崩了,收收吧。”
“在你这,早就崩了......”
乔语噗嗤笑出了声,凌川也这才松开她。
泛红的双眼锁着眼前的人,视线没给周围的人半分,懒懒开口:“管他们呢。”
说罢,他双手捧上她的脸颊,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吻上去。
乔语一惊,双眼蹬得老圆,去推凌川也。
“唔...凌川也...有人......”
周围一片欢呼。
“哦......”
“哇......”
全场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感叹声。
这个吻又轻又急,过了半晌凌川也才勾着唇松开,当着所有人的面,摆摆手,“别起哄,导演还没喊咔呢,接着来......”
众人:“......”
乔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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