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乔治终于说出这句压在他心里好久的话。
苏格点点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乔治。
乔治看起来如释重负，仿佛说出这句话需要很大的勇气，眼睛里燃烧着一朵小小的不羁火苗。
“我也不信。”苏格说道。
乔治的眼睛中爆发出惊喜，忍不住追问道：“是么？”
“嗯，虽然神确实存在，但是不信仰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格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乔治的头上。
“真的有神？”乔治喃喃自语。
“嗯。”
“可要是真的有神，为什么还会有恶魔呢？为什么神不把恶魔都杀死呢？”乔治难以理解，如果神真是虚幻的，不存在的，只是人虚无缥缈的寄托，那么乔治都会如此不震惊。可是神存在的话，那么多虔诚的信徒，那么多神庙教堂，那么多人夜以继日的祈祷，为什么听不到么？为什么不应允呢？
苏格想了想，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烛台，他用了一个生火咒，一簇火焰明亮的燃烧起来。
苏格将手放到烛台一边，讲解道：“你看，假如这个烛台是神，大陆是我的手，这些影子就是黑暗。”
“光和影，本来就分不开的。就像是白天和黑夜，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一定想要说法的话，就是某种既定的规律吧，包括我们使用的魔法。这些元素天然存在，我们之所以能够使用它，是因为观察到了规律，应用这种规律让它变成想要的样子，就是施法。你也可以把这种规律，当做一种规则之力。”
苏格的话对于乔治来说有些晦涩难明，乔治压根不在乎什么规律规则，他只是想不通发生在巴森的事情。蕾安娜想要掌握力量，然后为雷欧报仇。拉比什感受到了光明元素，想要皈依虔诚信奉。只有他，找不到自己的归属。他不想把自己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身上。
“神看我们，就像我们看蚂蚁，是么？大路上这么多的蚂蚁窝，我只要挥挥手灌灌水就能让蚂蚁窝遭遇到灭顶之灾。恶魔就像是食蚁兽，假若我能够听懂蚂蚁的话，那么在食蚁兽来的时候，我就是蚂蚁的神？”
苏格觉得乔治的比喻有点问题，好像和苏格刚才的表述不大贴切，可要是仔细想想，在某些方面人和蚂蚁，并没有区别。
乔治这番话，让苏格某根神经微微动了动，只是来不及深想，看到乔治表情激动，苏格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乔治身上了。
“你的比喻很新奇。”苏格评价道，“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乔治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来。
半晌，乔治才慢慢地说道：“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苏格不知道乔治又明白什么了，但是人只有想开就好，总比一个人在心里和自己较劲强。
下一秒，乔治抬起头，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想参军。”
苏格有些疑问，他觉得乔治的思绪特别跳脱，怎么话题忽然就转到参军上面去了。但是苏格不旺盛的好奇心还是促使他短短应了一声：“啊。”
“现在一直流传说等勇士大会结束后，陛下会下达募军令，为应对恶魔侵袭组建第四军。我想要报名。”
“我不想把一切都托付给未知，等待神的垂怜。我想自己手握兵器，为雷欧复仇。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
苏格看着斗志昂扬的乔治，觉得此行的开导应该很成功。
“那很好。”苏格道。
苏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边，他听着苏格和乔治的对话，神色一直不变。
苏格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猎物，在不主动出击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隐形人，总会让人忽略。苏对此只是解释说这是当刺客的职业病，只有不引人注意，尽量和周围混成一体，才让在对方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的时候，一击即中。
乔治整个人的精气神肉眼看见的好起来，鼓起勇气问了苏格另外一个问题。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
“你说。”
“我听说，在魔法师中有一类很特别的法师，他们能够操控尸体，让亡者重生。是真的么？”乔治期待地问道。
苏格一听乔治的这个问题就知道他究竟在问的是什么，想了一会琢磨了措词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你说的这个魔法师分支应该是死灵法师。”
乔治的眼睛已经亮了，真的存在这种神奇的法师。
“他们确实喜欢呆在死气重的地方，经常昼夜出没于陵园墓地，有时候还盗取尸体。”
“所以你会觉得他们在操控尸体，甚至有的**师，身边会跟着骷髅架子，就像是真人一样，有的甚至能够如生前一样行动说话。”
说到这里，苏格看了一眼乔治，话锋一转，加了但是。
“但是，尽管那么尸体或者骨头架子能够照常行走和说话，也并不意味着是亡者归来。”
“那不过是人死亡之前最重的意念罢了，人死了就是死了，不管怎么做，也不会让亡者真正的归来。”
乔治眼里的光又灭了。
而苏格指着跳动的烛台，对着乔治说道：“把这个烛台比作一个人的话，这团火就是一个人的生命之源。人活着，生命之源就会跳动。”
接着，苏格吹灭了烛台。
“人死灯灭。”
紧跟着苏格又打了一个响指，烛台重新被点亮了，跃动的火苗又燃烧起来。
“尽管烛台还是这个烛台，那是火苗已经不是刚才的火苗了。我们没有办法让刚才的火苗重新出现继续燃烧，就像是人死不能复活。你明白了么？”
乔治愣愣地看着烛台，那里的火苗还在跳跃着晃动，灼热了周围的空气。
“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了，你还有其他什么问题么？”苏格问道。
乔治收回目光，这次终于摇了摇头。
“我这次来，也是想告诉你，我们要离开王城了。”苏格端起水杯喝了两口，刚才说了这么多，嗓子有点干。
“这么快？”
“嗯，明天就走。”
“去哪？哦，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不该问。”乔治本能的追问，然后又反应过来。
“去加赛德尔。”苏格倒是很无所谓，看到乔治一脸茫然，还解释了一句：“是精灵之都。可能你没有听过。”
乔治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确实没听过。”
乔治终于意识到一点，他和苏格并不一样，他和救了他和拉比什的黑月佣兵队也并不一样。是佣兵队在王城休整的这段时间给了乔治一个短暂的错觉，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其实，他们的路并不一样。
乔治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就振作起来：“那你们还会回来么？”
苏格摇摇头，“不知道。”
“这个房间我租了很久，如果你们还回王城，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我会很想你们的。”
“嗯。”
乔治本来要留苏格两个人在家里吃饭，但是被苏格拒绝了，说是明天就要离开，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准备。
尽管遗憾，乔治只好挥手送别。
苏格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他只是不喜欢离别。因为不喜欢离别，所以他也不喜欢和人建立关系。要不是乔治送信说有事情，苏格可能也不会特意过来一趟。
苏一直跟在苏格身后半步，像是个忠心的护卫，也像个贴心的朋友。
“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苏问道。
“哪个？”
“所有的。”
“嗯。都是真的。”
等了一会，苏格发现苏没有继续说话，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苏的嘴唇又抿了起来。
“怎么了？”
“有点难受。”苏本来可以说没什么事，但是他不想和苏格之间有任何隔阂和欺骗，选择了实话实说。
“为什么？”
“遇见你的时候太晚了。”
苏用那种酥酥的声音，听的苏格耳朵尖有点热。
苏格没有多想，以为苏又在逗自己。
其实苏想说的是，遇见你的时候太晚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人死如灯灭，苏格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不再年轻。
苏看着苏格的红耳朵尖，不自主地弯了眼角。
和苏格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惊奇地发现苏格身上的闪光点。
苏格施展法术的时候，强大又冷酷；
苏格开导别人的时候，客观且冷静；
苏格赖床的时候，把被子掀到脑袋上不肯出来；
苏格吃饭的时候，喝牛奶还会在嘴巴边留下一圈奶渍；
有时候，苏格看似万事不上心，其实是因为拥有强大实力而无所谓，隐藏的傲慢。
有时候，苏格又像是天真孩童，他喜欢美丽的事物，学习龙语，认为会这个很高大上。
苏就像是一条恶龙，而苏格是他的宝藏。
每一次，恶龙都会惊讶的发现宝藏要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加宝藏。
苏格当然不知道苏此刻在想什么，他只是回头询问；“时间还早，我们要去干点什么？”
“听你的。”
苏格不意外听到这个回答，苏永远都是这老三样，好，都行，听你的。
“要不去武器铺那边看看能不能碰到队长他们？苏威戴尔肯定又钻到夜之森喝酒去了。”
“嗯，好。”
小剧场：
1、苏格小课堂又开业了，这次的学生是乔治。
2、在写光与暗的时候，我暗戳戳地想，哼哼，那是你没见过无影灯。后来我查了一下，发现无影灯不是真正的无影，而是让影子尽量减弱。小丑竟是我自己。
3、要是所有小说里的主角都像刺客，毫无隐瞒，问啥都说真话，那么小说还能写什么。
4、苏格对猎物的三连（好，都行，听你的）看起来意见很大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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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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