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这些深入灵魂才能考究的真相，林尘并不在乎。
他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椅子上，他无所事事的看了眼霍延曦的背影。
在这里。
他的眼里，只要有这个人，就够了。
其他的人，或事，他都可以置之不理。
而在他眼中……
霍延曦永远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林尘所坐的位置，没有让给小陈的那个位置好。
一是距离，小陈那个位置，是距离霍延曦最近的。
二是角度，那个位置，可以近距离关注到霍延曦的一举一动。
那个位置，也是过去的两年多里，独属于林尘的。
每次开会，林尘都会雷打不动的坐在那里。
只要霍延曦有需求，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就迅速做出相应的反应。
这是三年来，他们的‘默契’。
会议正式开始。
首先，由霍勋率先发言。
身为集团现任董事长，他在新年的伊始，鼓舞士气，凝聚团队是他的责任与义务。
不过霍勋只是简单说了几句，甚至没有准备稿子。
因为，从去年开始，他就没有实际参与集团管理了。
林尘的印象里，他只是参加了半年及年终会议，外加一个对于集团而言，很重要的并购案签字仪式。
他的出场，类似于吉祥物。
没什么实际意义，却可以让那些追随他的那些老臣与股东们安心。
霍勋发言之际，霍延曦已经拿起左手边的致辞稿阅览。
林尘看见，霍延曦挺拔的脊背微微动了动。
林尘对霍延曦的一切，观察的细致入微。
霍延曦伸手拿起右手边的玻璃杯，微微低着头，一边品茗，一边仔细看着手中的新年致辞稿。
看到第一页中间，霍延曦的目光在一个错误的标点符号上停下，他眉心微蹙，本就不悦的目光更加冷了几分。
霍延曦压着怒火，继续往下看。
直到又看见一个极其低劣的错别字，他再也忍不住。
‘砰’的一声，玻璃杯被重重放下。
会议室内本来还算轻松的氛围被打破。
水杯里清亮的茶汤溅起肆意的水花，浸染了桌面，形成圈圈点点的水珠，那些水珠可怜的晃动、颤抖着。
会议室内，沉寂下来。
林尘的眉心一紧，心想：怎么了吗？
他望向霍延曦的背影，隐隐不安起来。
不过，霍延曦一直低着头，既没有开口，也未给身后的人任何行动上指示。
霍延曦此刻的表情，林尘无从知晓，也不敢主动前去窥探。
“延曦。”
霍勋见霍延曦突然失态，语气里带着震惊的疑惑。
“嚯，霍少这好好的，是怎么了？”
霍延曦心情不悦，微微抬眼，冷着脸望向开口的人。
曹爱萍仗着自己的资历，以及和霍勋的那层关系，觉得不能被这个毛头小子吓住。
“难怪，林特助敢不顾场合的耍脾气！原来，都是跟小霍总学的。”
霍延曦面对霍勋最得的力干将突如其来的发难，面不改色。
只不过，因为她提到的‘林特助’几个字，令霍延曦眼底的眸波，变得越发冰冷，比刚进入会议室时，更加令人胆寒。
“唉，这小林怎么能和小霍总相提并论呢？”运营老总丁维趁机接话，煽风点火的说：“小霍总是霍董的儿子，年轻气盛，脾气大点，人之常情。不过，小霍总，是该好好管管下属的嘴巴，别胡乱咬人才好！”
丁维面露狡黠，有意无意的，将目光从身旁的人挪到了霍勋身上。
顿时，会议室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霍延曦将手中的稿子仍垃圾一般，砸向会议桌中间。
他咻的一下，站起了身。
林尘的心弦也随之跳了一下。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霍延曦身上。
不过，他更担心的是，丁维。
他不相信，丁维敢将他之前脱口而出的话，当着霍勋的面重复一遍。
但他可以肯定，丁维做好了与霍延曦撕破脸，并拖自己下水的准备。
因为，刚刚霍勋的发言，透露了一点很重要的讯息。
这次会议，会是霍勋最后一次以中芯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出席股东及高层例会。
“丁维！”
霍延曦凌厉的声音骤然响起，让会场众人，全体屏息肃静。
“我霍延曦，从来不用会咬人的狗。”
霍延曦的语气，无情、冰冷到了极点。
他的话，不仅让众人哑声，也让林尘的悬着的心，随之颤抖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你被开除了！”
霍延曦的话，是对丁维说的。
这句话，让众人震颤，也让丁维愤怒的拍案而起。
突如其来的反转，所有人的心都被提起，唯有林尘，他放松的紧绷的脊背，悬着的心反而松懈下来。
“部门主管的任命，需要霍董签字。”丁维愠怒中带着挑衅，“我想，小霍总还没有资格，决定我的去留！”
“从今天起……”
霍勋的声音忽而响起，击碎了丁维想要最后抓紧的浮木。
“不需要了！”
霍勋的话，令丁维脸上失去血色。
霍勋的眼神里，透着疲倦与不甘，但还是咬牙，一字一句，连贯的说：“我宣布，从即刻起，我将正式退出中芯的管理。中芯董事长的职位，由总经理霍延曦接任！”
众人皆惊，只有坐在霍延曦身旁的几大股东，巍然不动。
他们似乎早已知晓霍勋的决定。
又或是因为别的原因，被迫平静接受了这个结果。
“现在，出去！”
霍延曦话音落地，林尘已拿出手机，飞快的发出了一条信息。
“霍延曦，你不能这么对我！”
丁维本能的反抗，当他瞥见端坐在那儿的霍勋时，像是拽住救命稻草一般，疯了似的抓住他：“霍董，我在集团呕心沥血，打拼这么多年才熬到这个位置。您说句话，不能平白无故，就这么开除我啊！”
霍勋无奈，挣脱丁维的纠缠。
“我相信，延曦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个决定！”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丁维双目猩红，眼中满是不甘，似是想起刚刚因为什么，惹恼了霍延曦，立时歇斯底里道：“你特么不会是为了林尘吧？”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霍勋无奈的脸上在听到丁维的话后，露出一丝意外，他怔住，随即便看向霍延曦。
“呵！”
霍延曦发出一丝冷笑，嘲讽意味拉满。
林尘心底，同样冷笑了一声。
霍延曦不愿与这种下贱东西多费唇舌，不过，既然丁维开口提到林尘，他便顺嘴说：“我的狗，我自己会管教！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这样轻狂的语气，在众人看来，霍延曦真的是为了维护林尘似的。
“我不过就让你好好管教他！”
警卫适时进入会议室。
林尘上前，一个眼神，警卫便将丁维架起，将他会议室外拖。
“霍延曦，你不知道你的狗，嘴巴多厉害吧！”
林尘拧眉，示意警卫将丁维的嘴巴给堵上。
“他刚才说……”
警卫捂住丁维的嘴巴，让其发不出声音。
霍延曦阴冷的望着被拖走的丁维，不动声色回头，将寒冷的目光投在林尘身上。
霍延曦回头才发现，他身后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女生。
他凝视了林尘几秒，回过身，目光如同寒冰望着会议室内的参会股东与高层。
那姿态，宛若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帝王。
“本想给你，留点脸面！可你，好像并不需要！”
众人以为霍延曦的‘你’是指，突然被他开除的运营总监丁维。
唯有林尘清楚，霍延曦刚才那个眼神，和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无所谓。
现在，这种话，一点都伤害不到他那已经被践踏得稀碎的自尊心。
林尘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林尘，我看你过了个年，把脑子落家里了吧！”
霍延曦零帧起手，他没有解释开除丁维的原因，反而将炮火对准了林尘。
林尘哑然，他低头，默默承受霍延曦的责骂。
“你觉得一个连标点符号、错别字这种低级错误都犯的人，够资格做我的特别助理吗？”
林尘眉眼微垂，他看过被霍延曦丢了的稿子，但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不够。”
林尘承认的干脆，可那声音里，也透着隐隐疲惫。
小陈吓死了。
她站起身，想向霍延曦解释，那份稿子其实是她校对的。
可林尘认错和道歉的声音，便再次响彻整个会议室。
“对不起，霍总！”
林尘坦然的走到霍延曦身后，像个犯错了的小孩子一般，低眉顺眼，将责任全部揽了过去。
“是我的错！”
不过，霍延曦没有因为他的认错态度好，就原谅。
会议室里，所有人全部屏息。
林尘可是公司里，和霍延曦走的最近的人，是他的心腹。
可霍延曦今天是怎么了，就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当着众人的面，痛批林助理。
“好啊，那你和丁维一起滚吧！”
霍延曦冷声道。
林尘隐忍的目光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猩红。
他捏着拳头，如果不是有那个约定，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
可是，他不能。
霍延曦也知道，他不能。
“霍总，不至于！林特助不过犯了点小错，和……”
一位股东看不过眼，想帮林尘说句公道话。
却被林尘打断，“谢谢郭董”，他甚至没有给那位敢在此时仗义执言的股东一个感激的眼神。
“霍总说的对，这种低级错误，不是中芯集团董事长特别助理应该犯的。”
林尘眼里的不屈和行动上的示弱，形成了巨大的冲突，仿若他这个人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一般。
“错了就是错了，我不做任何辩驳。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林尘认错，认的痛快干脆。
至于是否心甘情愿，林尘心里清楚，霍延曦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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