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珞三番五次前去后山找初泽絮絮叨叨地抱怨和吐槽,初泽从不厌烦,蓝色小鱼环绕在她身旁,耐心地听她诉说。听她说得多了,他讲话也不再那么陈言老套,偶尔附和两句俗语也能精准地说到她心坎儿里。
她说五师兄赢下第二场后又开始鼻孔朝天,嘲笑六师兄不堪大用,就上场一回还叫兆阳峰王焕打得招架不住,结果下一场他自己就对上王焕,十招之内佩剑就被对方无坚不摧的湛卢剑削断,还不如六师兄□□的时间长呢!
初泽便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大恶人打小恶人,只能叫狗咬狗,不能算欺负人。
她又说谢师姐真的厉害,从大师兄亮剑开始她便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她用重剑,力沉却不显笨拙,风生水起,虎虎生威,一点也不客气,大师兄前半场还有条不紊风度翩翩,只等着谢师姐力竭之后他再潇洒出大招,但没想到她使不完的牛劲儿,时间紧了大师兄便有些慌了,谢师姐依旧不急不缓。大师兄很快便被打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她在台下偷偷看见师尊的脸都黑了。
初泽便说,巾帼何止不让须眉,还把须眉按在地上揍。
这日里,她本想着跟他说一说浮玉岛的司空岛主有多风姿俊逸,司空仙子如何仙姿玉貌,结果她刚走进后山还没来得及开口,初泽便率先出声:“小云珞,你的四师姐在山下有危险了。”
云珞一下子没了闲情逸致,赶忙追问道:“什么危险?她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
蓝色小鱼不再游走,认真回答道:“吾之前与她做过一笔交易,她身上有海族的鳞片,吾附了一抹神魂在上,如今鳞片有损,吾自知晓,但什么位置什么危险距离太远吾感应不到。”
“会不会是师姐不小心把东西弄丢了?”云珞不敢相信。
“不会,她的气息微弱但吾还能感应到。鲲鳞坚硬,非普通伤害能够毁损,何况其上吾的神魂也受到影响。这样厉害的招式落在**凡胎之上,她不一定能受得住。”
他这样肯定,云珞立即开始慌张:“不行,师姐需要帮助,我太弱了,我现在就去找人……师尊现在应该在首阳峰议事,大师兄好像去了紫霄峰拜访司空岛主……”
她一着急就开始无意识地咬指甲,他记得她抱怨过有多不喜欢自己被啃得光秃秃的指甲,如果初泽实体在此处,他就有双臂拦住她的双手,但他没有,蓝色小鱼只好轻吻着她的手背唤她回神:“那如果你的师尊和大师兄问你你是如何得知的,你难道要告诉他们你和吾这样的妖孽在交朋友,而你的四师姐更是胆大包天,小小年纪就敢跟后山的囚徒做交易谋取私利?”
当初师姐那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但的确不能叫师尊和大师兄知道。她摩擦着自己的手背,心神恍惚间突然想到:“盛明希!对,我要去找盛明希!”
东青峰上,杨志简对她欢迎之至:“哟,云师妹又来找明希啊!这臭小子,我得说他一顿,怎么老是叫女孩子跑来跑去呢!”
云珞猜他可能误解了,但来不及解释,只催促他快些带她见盛明希。
盛明希院子里,他的大考还没结束,玉版白和葛巾紫他们正考校他的浮香谷术法,众目睽睽之下,有人期待,有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他懒洋洋地用绞杀之术将一只苹果挤得粉碎,引得连声叫好。
论木系术法面前的哪一位浮香谷弟子他都是比不上的,他们这样哄他,就如同大人看小儿学步,但凡小短腿迈得快一些,他们便高兴地欢呼鼓掌。
幼稚死了。
偏他还得继续:“你们说下一个考我什么?是结盾还是飞叶?”
他从一旁盘子里取出一只完好的苹果,刚咬了一口,便瞧见杨至简领着云珞站在院门口。
云珞看着院子里并不熟悉的一大群衣着鲜艳的俊男美女围着盛明希,不太敢进去:“盛明希,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
一群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在她身上,叫她愈发拘谨,盛明希只当她又叫谁欺负了,无所谓地起身朝他们说道:“我先出去一下。”
两人转身离去后,人群即刻沸腾,葛巾紫拉着杨至简问道:“叫明希愁眉不展的心上人就是她吗?我看着不像啊!”
玉版白也抱臂等着他回答。
自从上回叫盛明希捉弄,他把情书送给玉版白当场挨了一顿揍以后,每回再见到这位浮香谷的大师兄就有些发怵,恨不得离谷中女弟子十丈开外。但盛明希院里的月门才刚修好,比起这位玉师兄,他还是更怕小霸王,他如今也不是十分确定,不敢再多嚼舌根叫他逮住,连忙糊弄着逃离。
盛明希带着云珞到四处无人的空地,没好气地开口:“王越川我台下又教训了他,江潮我也警告过了,你们玉洗峰怎么这么多烂人,这回又是谁欺负你了?”说完,又咬下一口苹果。
云珞急忙开口:“不是我的事,是师姐。”
盛明希一愣,放慢了咀嚼的动作。
“我收到消息,师姐现在受了伤有危险,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她。”
啃了两口的苹果被他无意识地徒手捏碎,他难以置信再听到师姐的消息居然就是她重伤垂危,他盯着云珞的眼睛:“哪里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对着盛明希,她莫名信任,把后山的事全都说了。
盛明希想起月下她指尖的那片洁白,胸口发痛,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忧恐惧,艰涩开口道:“我要先去太平司一趟。”
浮香谷众弟子没能等回盛明希,杨至简只看到两道身影飞快地离开东青峰。
太平司里长明殿外,盛明希冲进去,数百魂灯中有一盏已经熄灭,一刹那他心脏如受绞杀,喉中有铁锈味上涌,周身血液仿佛静止,他听不见外界的所有声音。
明明从前注视过那个位置那么久,只一眼就能从点点光芒中找到师姐的那一盏,可他还是不甘心。他自私,他卑劣,他颤抖着指尖不甘心地一盏盏数过去。
西侧龛,第三行,第七个。
没有错。
他的心死了。
云珞忍不住哭泣,引来值守的弟子,弟子又匆匆叫来赵燕燕。
赵燕燕赶来时,弟子已在偏殿安置好云珞,他不敢动盛明希只等她来了处置。
她看着空旷大殿之中魂火通明,而盛明希低着头跪在殿外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她确认了一下熄灭的魂灯,脑海中百转千回,来到盛明希身旁俯身柔声唤道:“明希……”
连唤三声盛明希才抬眼,赵燕燕脑中在太平司值守弟子失职以及玉洗峰需要一个交代之间来回思索,看到他的凄惨模样顿时惊诧不已。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面如死灰,双眼通红,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芒,脸上两道明显的湿痕,他抓紧她的衣袖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哀求道:“你告诉我,她没有死,一定是因为她不再是浮云派弟子,所以你们才不用留着她的魂灯了对不对?”
他固执地搞错了因果,正是因为郑青袖自请离山,为防止她用浮云派学到的东西在外行凶,所以门中才更需要留着她的魂灯,一来追踪,二来千里之外亦可诛杀。
她叹了口气:“明希,太平司不会动她的魂灯,除了掌门长明殿里别人是进不去的,你守在殿外这么久不会不知道的。”她怜惜地擦掉他滚落的大颗眼泪:“抱歉,明希,郑师妹应该真的在山下出了意外。”
他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松开她的袖子,满腔的悲哀化作愤怒:“都怪你!那日师尊都要松口放我下山了,是你劝师尊以大局为重,又劝我要趁早放手,结果呢!她死了!如果我在她身边……”
“如果你在她身边。”赵燕燕收起一贯温柔的笑容,一开口声势便压过了他,她冷声说着最残酷的事实:“如果你在她身边,那么死的就是你和她两个人!这里灭掉的魂灯就会有两盏!”
大考前她琐事缠身还要收拾他声张正义的烂摊子,大考时她一面在台上应对劲敌,一面在台下还要费尽心思笼络人心。如今又生波折,她难免也有些疲惫,如果是外人她尚能笑脸相迎,但对着盛明希她也很愤怒,她拎起他的衣襟,声声有力:“能杀死她的强敌,凭什么你觉得你就能打得过?你在怪我,可你第一次大考,你爹你娘千里迢迢过来观礼,你下山去找她,叫你爹娘看什么?我劝师尊有错吗?你不知道凌霄真人曾骂她穷身泼命,符昱曾想纳她为妾,你们看到的世界根本就不一样,你对她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我,她不喜欢你,我劝你放手有错吗?”
她直视着他睁大的眼睛,不停歇地攻击:“她是个人才,她死了,我也觉得惋惜,可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理应为自己负责。而这你与你无关,与我也无关。”
她最后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他倔强地沉默。
他不再乱咬人她就达到她的目的,她松开他的衣襟,拉他起身,叹了口气。一边抚平他的领口,一边柔声劝解道:“先回峰上,待禀明之后,如果你还想下山,我会为你求情。”
他依旧沉浸在心上人死去的哀痛中,任由她牵着离开太平司。赵燕燕眼神朝偏殿轻瞟,太平司弟子意会,做出封口的动作叫她安心。
禀明谁呢?自请离山对玉洗峰来说不是什么光彩事,因为大考掌门并未追问,但现在人死在山下,凌霄真人总该好好解释一下了吧?但魂灯熄灭不是被太平司值守弟子发现的,这算失职,得想办法掩藏过去。同时事情不能闹得太大,叫别的门派看了笑话,浮玉岛没有必要知道此事,但浮香谷瞒不过去,盛谷主一直有自己打算,之后会怎么想怎么做呢?还有盛明希……
她又叹了口气,少年原不识愁滋味,春心初动,日日怀忧,如今一夕巨变,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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