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到四点就亮了,孟书笛七点半到厨房时,阳光已经洒满了料理台。
她洗手和面,面团还没成型,江衔音便提着篮子回到了木屋。
她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额间围着一条发带,脸上有一层运动过后自然的薄红。
孟书笛看到她,一时有点恍惚。
三年前那场合作过后,她没想过还能和江衔音产生这样密切的交集。
不管是出发那天在机场偶遇,还是昨夜大家坐在地毯上听她们讲,都让她有一种圆梦的感觉。
当年她们所饰演角色之间的感情表现得很隐晦,拍的时候孟书笛其实懵懵懂懂,和江衔音对戏的那几场才逐渐明白。
她明白得太晚,角色情感的爆发迅速而短暂,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她就下线杀青了。
死得太惨烈,结识江衔音,成了孟书笛的杀青后遗症之一。
早起真是个好习惯,
某个人比她幸运,却没有她勤奋,上天还是公平的。
“衔音姐,早上好。”
“早上好。”
江衔音提着篮子走到厨房,弯起笑眼:
“你在做早餐吗?准备做面条?”
孟书笛看到她手上的东西,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很快便回了一个笑,点头道:“嗯,面条还有煎鸡蛋。”
江衔音把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我去找农场主了,这是喂小鸡换的蔬菜。她还送了我一些调料,你看可以用上吗?”
孟书笛接过调料罐子,辨认了一下,是番茄酱、胡椒和盐。
“可以,不过我觉得还是少了点。今天出门看能不能找到超市买点其它的。”
这里的原住民一般都是使用酱类来给食物增味,农场里应该不会有中式调料。
她们昨天商量行程时,顺便讨论了这几天要怎么吃饭,综合考虑行程和经费,最后结论是,每天至少有一餐得自己做。
江衔音打开水洗菜:“好,到时候问问大家的想法,先列一个清单。”
“嗯。”
孟书笛把放在水槽附近的盘子挪开,方便江衔音动作。
“衔音姐,你喜欢吃什么?”
孟书笛把面团摊开,切成面条,声音和动作都带着欢快的节奏。
她以为她会回房间去洗澡换衣服,没想到居然留下来帮忙。
江衔音正在思考购物清单的事,被问及喜欢的食物,便抓取了脑子里最清晰的一个:
“嗯……刚才在农场主家里看到了烤鸡,现在只能想到烤鸡。”
锅里的水烧得咕噜咕噜冒泡,操作台上的两个人,一个煮着面,一个切着菜,偶尔聊上两句,在醉人的晨光里,和谐得像一幅画。
第一个看见这画的人,是于念听。
她一睁眼旁边已经没有人了,江衔音有跑步锻炼的习惯,她就没在意,想着等她回来再起也来得及吧。
结果一直赖到八点多,人还没回来。
不是说九点钟要出发去景点的吗?
于念听收拾好出来,就看到江衔音身上还穿着运动服,在和孟书笛一起分面条。
又是她,
这个早起怪。
于念听停在镜头死角里,没有继续上前。
这个妹妹好像很喜欢江衔音。
江衔音似乎也……
算了,江衔音她不好乱猜。
于念听摆正心态,走进厨房的镜头:
“早上好,需要帮忙吗?”
孟书笛:“不用,已经好了。”
江衔音在餐桌上摆好最后一个盘子,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起来啦?我去换衣服,你们去叫一下姐姐们起床哦。”
一句话。
只说了一句话,江衔音就走掉了。
于念听站在桌前定定地看着盘子里的早餐。
孟书笛取下围裙洗好手,转头问她:“不走吗?”
“你在看什么?”
孟书笛往回退了两步,没在餐桌上看到其它东西。
“面条,我和衔音姐一起做的,你喜欢吃面条吗?”
于念听突然很夸张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哦,书笛妹妹你太棒了!”
孟书笛:“……”
这人是什么情况?
于念听继续兴奋:“我决定明天定六点的闹钟,一日之计在于晨!”
孟书笛抬步往外走:“随便你。”
飞机上的彻夜长谈后,她们的关系说不上是变好还是变差了。
两个人在了解对方之前,先了解的是对方和江衔音的合作,因此一路上也没找到什么话题,沉默着到了树屋。
树屋就在木屋旁边,出门就能看见。
屋子距离地面大概有一层楼的距离,梯子是用麻绳串起来的木板,晃晃悠悠的很不好爬。
孟书笛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小心翼翼地伸手拽住绳子。
踩了两脚,她转过头:
“可以帮我扶一下吗?”
于念听用力把绳子拉紧,脚踩住绳尾固定:“我扶住了,你小心点。”
绳子的触感不太美妙,孟书笛攀上第一层木梯,视线升高,在头顶不远处发现了一只壮硕的毛毛虫。
梯子一阵摇摆,于念听费力稳住,却见孟书笛退了下来,脸色变得很差。
“你怎么了?不舒服?”
“……”
孟书笛捏了捏手,搓着指尖上残留的触感,不想承认自己是在害怕。
是觉得绳子很脏吗?
于念听由她的动作猜测到。
还是绳子抓着有点疼?
孟书笛正在进行第二轮心理建设,就在她把胆子一撑,准备再上的时候,手上被于念听递来一包纸巾。
于念听动了动脚踝感觉爬上去应该不会太疼,便抽了两张纸垫在自己掌心,剩下交给孟书笛。
她往前一步,抓上绳子,眼神坚毅:
“书笛妹妹,如果我三分钟内没有平安回来,你就在底下大喊,让江老师来救我。”
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出征样。
还是个负伤的壮士。
孟书笛扫了一眼她的脚踝,两相权衡,左右纠结,最终还是扶紧了梯子。
于念听一格一格攀上去,爬得慢但稳,最后踩在树屋地板上,按响门铃。
“姐姐们醒了吗?八点半啦!”
树屋里一阵杂乱的翻弄声。
“怎么这么晚了!”
“完蛋,闹钟我以为是鸟叫声!”
“快起快起……”
于念听又敲了两下门:“不用太着急,姐姐们下梯子的时候小心点哦。我们在下面等你们。”
这梯子还怪长的,下比上要困难。
于念听到达地面后,跟孟书笛一边一个,扯着绳子,
“你……脚没事吧?”孟书笛把剩下的纸巾递回去。
于念听没接:“没事没事,你留着吧,我还有呢。”
树上的两位爬得很快,尤其是章矜华,她风风火火的,拽着人回到木屋,把黎念丢进一楼的浴室,自己冲到楼上,几下就收拾好下来了。
她一边把自己的头发薅整齐,一边走过来坐下:
“我真是太久没和人睡一间屋子了,半夜总想说话,黎念也是,每一句都应我,害我俩硬生生聊到凌晨。”
江衔音提出建议:“那今晚换一个不应声的和你睡一间?”
章矜华:“啧,那躺床上光睡觉有什么意思。”
“咳咳——”
于念听呛了一口番茄酱。
姐,这话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旁边推过来一杯水,她转头看去。
孟书笛收回手,没有跟她对视。
那绷紧的侧脸好像在说:两不相欠。
明显没睡够的黎念狠狠灌了一杯咖啡,看得章矜华愧疚不已:
“不行不行,今晚不能再祸害小念了,等咱们回来重新抽签分房间。”
-
早上九点钟,五个人出发开始第一天的旅程。
今天的计划是去山里看瀑布。
峡湾内有很多陡峭的崖壁,受暖流和西风影响,朗恩山降水充沛,再加上山间冰雪融水,便形成了水量丰沛的众多河流,河水冲下陡崖,就有了形态各异的瀑布。
沿着水流在山间徒步,清冽的空气细针般扎透身体时,于念听忽然间就记起了《莫愁前路》的立意。
“旅行是到真实的世界去,找回被丢弃的自我。”
当然,她没有在山道上思考人生的意思,她只是被充足的氧气唤醒了记忆,想到半个月前江衔音给她打的那通电话。
似乎不管她当时选择了什么,最后的结局都会是她们一起上同一档综艺。
她突然有点好奇,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选《莫愁前路》的话,现在她们会在哪里?身边会站着哪些人呢?
“衔音姐,这是什么?”
孟书笛蹲在路边,指着一个丑八怪,抬起头问。
于念听想,肯定没有孟书笛。
[这么多姐姐怎么只喊江衔音啊。]
[前面一直拍风景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个互动,居然是对家的糖。]
《夏栀》这两天的剧情很精彩,正是杨欣确爱而不得,许冉希嘴硬心软,两个人拉拉扯扯的阶段,播放量持续走高,热度发酵,《莫愁前路》的直播间里涌进一批嗷嗷待哺的剧粉。
江衔音在这尊小木雕前蹲下:
“这是山精灵,是这里的……守护神仙。”
于念听蹲在江衔音旁边,跟这个红鼻子的炸毛小妖怪对视。
她听见江衔音问导游关于山精灵的民俗,然后导游便讲了几个民俗故事。
于念听英文不太好,不太好指的是听说读写都不太好,囫囵听了个大概,
故事讲的什么不清楚,但耳朵很舒服,像听了一首好听的歌。
孟书笛显然听懂了,她和江衔音探讨起故事情节。
于念听仿佛回到了昨夜那张地毯上,看着眼前两个人说话,自己却插不上嘴。
[于念听怎么光看着不说话。]
[这个眼神……感觉有点悲伤。]
[跟杨欣确看许冉希和同事们的眼神好像。]
[这对戏外不会也是爱而不得吧?]
[直播和舞会我都没嗑到,现在一个眼神我嗑到了。]
[真嗑到了。]
[还得是酸涩文学好吃。]
……
于念听不知道自己被解读成了酸涩暗恋文学。
她只是再次由眼前的孟书笛想到了一年前的自己。
那种无法控制、无法隐瞒,会从声音、眼睛、肢体……任何一种地方漫溢出来的喜欢。
原来旁观者会看得这么清楚。
于念听看着江衔音的侧脸,视线里的一切因思考缠住了所有的注意力而模糊成色块。
外衣上的苔绿色是灰面,浓黑的长发挽成低丸子,是暗面,
亮面,是……
亮面变灰了,江衔音转过头看她,不再面朝阳光。
于念听视线聚焦,望进一双清亮的眼。
所以江衔音,你看得清楚吗?
最近看到一种说法,叫“女性语言是被殖民的”,[在殖民地国家,你的故事没办法讲,有的时候你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用的是殖民者的语言去讲它的故事,它有自己的叙事,这跟女性在讲故事时候的处境有点像。]
这段话把我写作时面临的一种窘境形容出来了,我很想“去殖民化”,我迫切地想把一切跟男权、男凝有关的词句、情节、人物,统统从我的文里剔除,但我总担心自己剔除得不够干净。
我以前还会想要写一个与男权社会抗争的角色,现在我想试着把这些情节也减少,跳过抗争过程,直接写她们打破枷锁之后的故事。
我想了好多啊,思绪乱乱的,我的文字好像跟不上我的想法了,新章节写得好慢,我会努力更文的[求你了]
来自2025年7.13日2:06分,深夜胡言乱语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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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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