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热度，是夏末最后的余威，也是秋意初萌时的挣扎。阳光依旧毒辣，晒得塑胶跑道蒸腾起扭曲的热浪，但仔细嗅闻，空气里已经混进了几丝凉薄的草香。
江岫白刚上完两节烧脑的数学课，此刻站在操场上，听着旁边田恬和林涛对老师和课堂题目的吐槽，盯着跑道旁的梧桐树发呆。
梧桐叶的边缘开始泛黄，却在热浪中蜷缩得更紧，仿佛既要顺应季节的更迭，又舍不得松开夏日的衣角。
体育老师的哨声尖锐地刺破空气，江岫白挪动站在班级队伍末端，手心微微出汗。身旁是隔壁班同学的低声讨论。
“高一2班和3班的同学，以后的体育课你们两个班一起上。开学第一课，我不为难你们，先测个八百米！2班的同学先来！”体育老师抹了把头上的汗，“不及格的周五补考。”
队伍里瞬间一片哀嚎，有同学试图抗议，“老师！这么热的天，八百米还不算为难吗！”
体育老师挑了挑眉，指了指对面的方队：“看这边，分别是高二4班、高二5班、高三1班和高三3班，人家开学第一课就测一千二，你们八百还不知足？”
体育老师故意停顿了一下，“那……要不……我们也测一千二吧！”
“不要——”两个班的同学同时尖叫。
“那就测八百喽，刚开学你们两个班倒是团结！”体育老师驳回抗议。
田恬悄悄混入后排，伸手戳了戳江岫白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江江，你行吗？刚分化腺体和信息素还不稳定，最好要避免剧烈运动的，要不要我去帮你请个假啊？”
江岫白眼神没偏，用肩膀撞了撞田恬，示意她看前面。
隔壁班的一个学生正站在体育老师面前不知说些什么，体育老师眉头一皱：“我管你分化不分化，该跑的一米都别给我少，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分化，上去跑！”
……
田恬一哽，拍了拍江岫白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体育老师拍了拍手，“来，大家看上来！接下来这一年，你们两班的体育课由我负责。我先跟你们说清楚，身体不好的、不能做剧烈运动的，拿着医院的证明来找我请假！”
有同学发问：“老师！如果是身体突然不舒服的呢？”
“如果是发烧感冒这类的，或者是吃坏肚子的，拿着百草堂开的请假条给我，我允许你们坐在一旁休息！没有医院证明或者请假条的，不允许请假！除非是女生的生理期，允许口头跟我请假，其他情况没有请假条缺课的，全部记缺课！”
林涛不知什么时候也窜到了后面，“没事江江，别担心，不就是一个八百米吗？我们分分钟拿下！”
江岫白点点头，刚分化的Omega，他第一次以这种身份上体育课。抑制贴贴在后颈，但身体里某种陌生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能闻到跑道被晒化后的塑胶味、旁边Alpha男生汗水中隐约的压迫感，甚至是远处桂花过早开放的甜香，所有气味混在一起，搅得他的胃里微微翻腾。
“没事。”他说，声音依旧很稳，完全看不出来江岫白内里的难受，“总要经历这些的。”
如果是分化前，八百米确实不在话下，但现在刚分化，江岫白一早就感到体力直线下降。
江岫白之前从校门口一口气跑到教室气都不带喘一下，现在甚至从楼下奔到三楼的教室都得缓好久。
2班的同学陆陆续续跑完在树下躺倒了，旁边高二高三的学长结束训练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这些学弟学妹。
学号靠前的林涛已经站上起跑线，回头朝江岫白和田恬咧嘴一笑，比了个大拇指。
作为Beta，林涛永远理解不了分化的困扰，但他会一直为朋友捧场。
随着哨声响起，第一组学生冲了出去。江岫白看着他们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感觉自己已经有点晕了。
“下一组，5到10号！”
该他了。
站上起跑线时，江岫白发现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但紧张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似乎是内心深处的不安。
右侧的男生是一个Alpha，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带着青少年特有的毛躁攻击性，让江岫白后劲的抑制贴微微发烫。
哨声炸响。
起初两圈还好，江岫白按照以往的节奏呼吸、摆臂。燥热的风扑面而来，也带来了很多难以忍受的气味——前面同学汗水里带着的信息素，还有自己呼吸里逐渐明显的茉莉味。
那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虽然被抑制贴压抑着，却在体力的消耗中悄悄露出一点端倪。
第三圈开始，江岫白的身体开始沉重起来，不只是熟悉的疲劳，还有一种从身体内部蔓延开的酸软，心跳极快。
Alpha的信息素似乎更加重了，江岫白恨不得捂上鼻子奔跑。
好臭。
跑第四圈时，江岫白呼吸急促，突然睁大了眼睛，他在一堆臭烘烘的信息素中捕捉到了一丝极为好闻，极为熟悉的乌龙茶味！
江岫白几乎是瞬间就抬头，顺着信息素，他看到了远处双手抱胸靠在树下跟同学说话的顾承宴！不知是不是江岫白的错觉，他似乎看到了顾承宴往这边的方向看了好一会。
本就跳得极快的心脏彻底乱了节奏，就连力气似乎都恢复了些。
“江江！加油！”
田恬的喊声从场边传来。江岫白偏头，看到了田恬正一手撑在林涛的肩膀上，跳着喊他的名字，林涛被田恬晃得几乎快站不住。
最后一百米，江岫白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刚刚在他右侧的那个Alpha从他身边超过，带起的气流中信息素猛然强烈，江岫白的腿一软，险些摔倒。
“小心！”
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他的手肘。是体育老师，那双总是带点揶揄的笑的眼睛此刻带着点担忧，但最终只是说：“调整呼吸，慢慢走完。”
江岫白愣了一下，挣开老师扶住他的手，“没……没事的，我能跑完！”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秒表在他身后咔哒落下。三分十八秒，及格了。
他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汗水从额角滴落到了红色的塑胶跑道上。
“江江，给。”一瓶矿泉水递到眼前，林涛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担忧，“早知道刚刚就该听田恬的拉你去请假，被骂几句总好过现在，你的脸白的跟鬼似的。”
田恬也挤过来，用身体撞开林涛，小声询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去找校医好不好？”
江岫白摇头，拧开矿泉水瓶的手有点发抖，“我缓一下就好了，田恬你要不要热身一下，马上到你了。”
没等田恬说话，林涛就看着她幽幽地说，“别以为把江江带去医务室，你就可以逃过体测。”
田恬被戳破心思，切了一声，“什么话，我也是关心江江啊，送他去医务室我刚好可以不用体测，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于是江岫白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看着他们斗嘴一直笑。“好好好，一举两得，但是江江不用去医务室，所以你准备准备上跑道吧！”
田恬撅起嘴低头踢地面撒气，“我不想跑步，学校也是，好好的医务室叫什么百草堂啊，屁事多……”
江岫白笑着把田恬把跑道推，“好啦好啦，体育老师都喊你了，等你跑完，我们去食堂吃你最爱的酸汤牛肉！”
这还是今天早上田恬自己说的，用了三节课给江岫白和林涛描述她昨天在食堂吃到了如何好吃的酸汤牛肉。
远处的树下，李泽柏拍了身侧靠在树上的人一掌，“看什么呢？叫你两次了！”
顾承宴收回目光，拍掉了李泽柏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抬脚往教学楼走，“没什么，看到了一朵……很漂亮的茉莉花。”
“嗯？哪里来的茉莉花，只有桂花，而且桂花树不在这个方向。”李泽柏不解，跟上去继续把手搭在顾承宴的肩膀上，“吃完饭要去图书馆还是超市？我想喝‘片刻’二楼的咖啡”
“片刻”是一楼是超市，二楼是咖啡厅，平时不少学生在这里学习。
“别动手动脚。”顾承宴再次把他的手拍掉，“去瀚海阁吧，中午的‘片刻’有点吵。”
“好吧，舍弃咖啡陪君子。”李泽柏故作遗憾道。可顾承宴不吃他这套，“你可以自己去。”
江岫白眼神在刚刚顾承宴站的树下巡视了一圈，那里早已没有了顾承宴的身影。
江岫白在心里道了一声可惜，不过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再遇上的！
田恬下场直哀嚎，“就差了六秒，我就可以及格了！周五还要补考，好烦啊啊啊啊！”
林涛照样递上一瓶矿泉水，“没事的，到时候我陪你再跑一次呗！”田恬做出一副特别感动的样子，下一秒就听林涛说：“反正我刚好及格，再跑一次也没什么。”
田恬白了他一眼：“你那叫刚好及格？明明是差一点不及格！你还不如江江呢！不许你显摆！”
“细节不重要！”
江岫白笑了好一会才拉着两人到树下休息，“田恬，你之前刚分化的时候，会觉得Alpha的信息素很臭吗？”
田恬似乎没想到江岫白会这么问，但下一刻就很兴奋地跟江岫白分享作为Omega的各种反应。
“会！其实一开始还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有时候，特别是运动的时候，会无意识的释放很有压迫感的信息素。每这个时候我就觉得那些Alpha臭死了！只有一个例外……”
江岫白挑挑眉示意她继续，田恬脸有点红，扭扭捏捏说道：“当时是因为我去找邻居的哥哥，因为他自己在家就没有贴抑制贴，然后我就有点受了他信息素的影响，所以提前几天分化了……”
林涛：“哦～所以是因为他才让你分化成Omega的？”
田恬红着耳朵点点头，刚要说话，林涛就我靠了一声，“不是，那你这个邻居哥哥好过分了！居然让你分化成了Omega？如果不是他的话，你也可能分化成Beta或者Alpha的！”
田恬：……
江岫白：……
“咳咳。”江岫白试图转移话题，“那后面你闻到这个哥哥的信息素，是什么感受？”
田恬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是感觉很好闻。我有次去看他打球，他身边其他人，因为运动信息素有点刺激，我觉得好难受，但他的就不会，我觉得很好闻，然后会很舒服，没有那种让我很焦躁难受的感觉。”
林涛：“他这人怎么回事，你也是，他都让你分化成Omega了，你还去看他打球？”
田恬：……
江岫白：……
我勒个青天大直男啊。
田恬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我后面有次去检查，医生说是因为受了信息素影响分化，所以腺体会格外喜欢那个味道。我分化后就更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了。”说着说着，田恬脸又红了。
江岫白揶揄地看着她，“所以是受了某个人影响分化的，就感觉那个人的信息素很好闻吗？”
田恬点点头，“对的，不止是Omega，如果受了Omega分化成Alpha，后面也会对这个Omega的信息素有很大的好感。”
原来是这样……
江岫白想起刚刚那缕好闻的乌龙茶，心里又浮现起了顾承宴那张脸。
江岫白内心OS：我靠，我就说我原本有可能是Alpha的，都怪顾承宴让我变成了Omeg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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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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