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冷白的灯光打在顾承宴的脸上，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江岫白哼唱着他最熟悉也最珍视的旋律。神情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又美得惊心动魄，发间那撮蓝色的头发更为此平添了几分落寞。
“柚子……”顾承宴喉结滚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又胀痛。
他看到了对方眼里深藏的难过，他有点不可置信，自己豁出去的表白，竟让江岫白如此难过吗……
顾承宴几乎是一动不动的保持这个姿势，把这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在录音室的地板上坐了一整夜。
直到夜色褪去，深沉的墨蓝逐渐稀释成灰白，顾承宴才动了动手指，把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放进口袋，随手拿起一张被他丢了一地的歌词废稿，看着上面写着的“茉莉”自嘲一笑。
门锁“咔哒”合拢的轻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吞没了所有声响。死寂如同无形的潮水，迅速灌满了整个录音室，唯有工作了一整夜的空调仍吹拂着控制台边缘几张乐谱的边角。
地板上顾承宴残存的温度也在一点点消失，惨白的纸团滚落一地。
靠近椅子的地方堆积最多，几乎成了一个小小的，纸做的山丘。一个纸团被微弱的气流推动，滚到敞开的吉他箱边，纸面上隐约可见被狠狠划掉的歌词片段，“茉莉”二字似乎贯穿整页。
顾承宴刚刚坐的地板旁边，摊开的笔记本上，钢笔被随意搁置，墨迹在最后那道宣泄般划下的长横末端晕开，洇湿了那句“爱是过期的茶包，在橱窗流浪。”
负责收拾录音室的工作人员小杨推门进来，被这满地的狼藉吓了一跳。
“嚯，顾老师这是写了多久，跟打仗似的……”她嘟囔着，开始弯腰收拾。
小杨捡起几个脚边的纸团，出于好奇，她展开了其中一个，上面涂涂改改，几个反复出现的词汇异常醒目：“茉莉”、“乌龙”、“茶包”、“过期”。
她又展开另一个，这次更直接，整页整页都是“江岫白”、“柚子”，字体从工整到潦草。
小杨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想起这两天网上炸翻天的“宴白”cp，想起顾承宴那条石破天惊的“追求者”微博，再想起昨晚爆火的江岫白唱《七里香》的视频……一个难以置信又让她激动得头皮发麻的念头窜了上来。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捡起了那个摊开的笔记本。洇湿的墨迹下，“爱是过期的茶包，在橱窗流浪”这句充满破碎感和诗意的歌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联想。
小杨本来这几天看到微博嗑cp就嗑得起劲，此刻亲眼目睹了顶流歌手为情所困、创作煎熬的“铁证”，巨大的兴奋和一种“独享惊天秘密”的分享欲瞬间淹没了职业操守。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对着笔记本上的歌词迅速拍了一张照片。
“天啊……这要是不发出去……我还是人吗？！顾老师真是爱惨了啊！让我来帮你一把！”她完全沉浸在CP成真的狂喜和“掌握核弹级物料”的激动中。
“砰！”一声巨响，化妆间的门被猛然推开，小陈举着手机冲了进来，手都在抖，“江江！出，出大事了！”
江岫白拿着口红在脸上画伤口的手狠狠一抖，差点涂了出去，他倒吸一口气：“怎么？你抽到了荣耀水晶？”
小陈突然哽住，随后怒吼出声：“没有！！我把钱都快砸完了，还是没有抽到！”
江岫白有些无语，看了小陈一眼，叫了他的大名，故意吓他，一本正经教训道：“陈屿！你说说你，大学都毕业快两年了，跟在我身边都这么久了，最近林姐不在，你更应该成熟些！”林姐是江岫白的经纪人，最近回老家探亲了。
小陈气得转头就要走，突然想起来了来的目的，声音都快劈叉“不是不是！江江！不是要说这个！是你！你出大事了！！”
江岫白显然不信，疑惑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那你先把你脸上的兴奋收一收？”
小陈嘿嘿一笑，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江岫白一边拿起口红继续往脸上画伤口，一边接过手机。
“啪嗒”一声，江岫白拿着口红的手用力过猛，把口红摁断在脸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新的、爆炸性的词条：
#顾承宴新歌爆
#顾承宴废稿爆
#顾承宴过期茶包沸
#宴白cp崛起吧沸
同时，热度好不容易降下去的#顾承宴江岫白#词条再一次登上热搜榜首。
小陈看着回不过神的江岫白：“江岫白，你说说你，干演员这行也快六年了，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了，最近林姐不在，你更应该冷静点！”
江岫白此刻没空去回怼小陈，点开词条，置顶的是一个刚注册的小号发的图片微博：“啊啊啊啊啊！疑似顾老师新歌片段流出！疑似嗑到了真cp！岫白哥哥你看到了吗@江岫白顾老师他超爱！！#宴白cp崛起吧”
配图是一个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明晃晃写了几句歌词：
茉莉的瓣 余香悠长
你指间余温的想象
苦涩柚皮泡着时光
爱是过期的茶包在橱窗流浪
……
江岫白有点不明所以，就这段歌词，到底是怎么联想到他的。评论区已经炸开了，江岫白秉持着冲浪上网，遇到不懂的事情在评论区找答案的习惯，点开了评论区。
宴白无双：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词我哭了，是不是回应江江昨天晚上七里香那个视频啊！
顾小宝：就这一段好像跟江岫白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吧，不过能让顾承宴去写歌，江岫白这个嫂子我们要了！
宴子白了：呜呜呜呜妈妈我好像嗑到真的了！
顾总踩我：就因为江岫白的信息素的茉莉，所以你们就觉得这首歌是写给江岫白的？太离谱了吧。
宴宝宝快发歌：楼上点了，世界上信息素是茉莉的人多了去了，我还说我的信息素是茉莉，这首歌是写给我的呢。
宴白美帝：笑死了你们酸什么呢。江岫白昨天晚上唱歌视频刚发出来，今天顾承宴的新歌就被传出来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宴白速婚：这首歌要不是写给江岫白的，我吃一斤！宴白cp我来守护！
茉莉乌龙：楼上！守护！
桃子味圆子：纯路人，不懂你们在吹什么，江岫白长得也就那样啊，路上随便抓个人都比他好看，神颜？我看是神经吧。
绵绵白糖：回复楼上，只能说你真的很可怜，年纪轻轻就丧失了欣赏美的能力。
白色的candy：哟哟哟还纯路人呢，把头像和ID换干净再来吧，眼睛也顺便换了。
清风摆渡人：我也是路人，但江岫白这张脸美得很权威啊？如果这也能叫“就那样”，那我岂不是丑得不能见人了？
我要一斤白糖：对家别来找骂，要不要看看你的ID呢，还圆子，顶着莫媛的粉丝名和头像来装路人，果然是跟正主一样能装。
宴子的话筒：我们宴子只是作为老板帮江岫白解围而已啊，别在这里自作多情，至于新歌，我是真没看出来哪里跟江岫白有关了。
海边听宴子：笑死了同意楼上，江岫白粉丝找什么存在感呢
甜栗泡小顾：江岫白别蹭哈，我家哥哥独美。
白糖融心：第一，是顾承宴发博要追求我们江江；第二，我们江江的视频出圈后，顾承宴新歌就传出来；第三，如果真的要算，我还可以说是你们蹭我们江江热度呢，神经。
开席啦：把假粉丝叉出去！都是高级黑！真正的汤宴只会关心顾承宴新歌什么时候发，嫂子好不好看（这点毋庸置疑），嫂子能不能让顾承宴多写几首歌。
我要一斤白糖：昨天看到江江唱歌的视频我的心都碎了，还以为是顾承宴用他的权力威胁江江呢，今天看到顾承宴的新歌反倒有点看不懂了。
江江小白：哎，江江@江岫白你是真的喜欢他吗？你要是不喜欢，我们白糖说什么都会去帮你解除这个婚姻的！
江岫白看到这里有点忍俊不禁，白糖是他的粉丝名，汤宴则是顾承宴的粉丝名。这几天微博闹得沸沸扬扬，他的粉丝没有参与对线，一直在给他洗广场发私信安慰他。
像这几天的热搜，只有昨天晚上那个视频出来时转发宣传，各种美工剪辑手轮番上阵，江岫白的口碑一下子就逆转了，圈粉无数。
今天起来针对江岫白恶意的言论少了很多，他的粉丝终于也开始出来冒泡了。
江岫白动了动手指，没有继续往下翻，直接点了退出。他把手机还给了小陈，面对小陈欲言又止的眼神，什么也没说，自顾自擦掉被画毁的“伤口”。
小陈实在是忍不了了，“江江，顾老师这个新歌……”
江岫白从镜子看了小陈一眼，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小陈拿捏不准江岫白的心情，从看到热搜起江岫白脸上的表情就淡了许多，他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憋了半天，挑了一个最不会出错的说法：
“江江，这个新歌……你怎么看？”
江岫白装傻，“顾老师实力一向在线，歌词写得很好啊。”
小陈明显急了：“不是，不是这个，他们说这首歌是写给你的！”
“就这一段能看出什么？而且也没有明晃晃的写着江岫白三个字啊，茉莉能代表什么？世界上的茉莉多了去了。”江岫白还是没把脸上的“伤”画好，终于放弃，叫来了化妆老师帮忙。
江岫白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跟化妆老师说了几句后就闭上假寐，小陈很遗憾地止住了话题，低低地说了一句——“可是，可是，这也太巧了……”
江岫白没有听到，化完妆后也没有要跟小陈继续八卦聊天的意思，无视小陈欲言又止的眼神，拿上剧本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但江岫白没想到小陈这么执着，就一直用这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盯着他到把戏拍完，最终江岫白用两个冰淇淋堵住了他即将发问的嘴，又在小陈把冰淇淋吃完之前下了车回到酒店。
回到酒店的江岫白终于塌下了在外面挺了一天的脊背，深深的疲惫和低落瞬间席卷了他。
他把手盖在眼睛上，水痕慢慢从指缝间溢出来。
江岫白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连灯都没有开。自从顾承宴发的那条微博开始，他和顾承宴好像就被捆绑在了一起。他是喜欢顾承宴没错，可顾承宴为了帮他解围，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如今还要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心里肯定很反感他了吧。
鬼使神差的，江岫白登陆上了自己的微博小号，点开了顾承宴被传出来的新歌片段。
比起让大家兴奋讨论的“茉莉”，反而是“柚”字直接抓住了江岫白的目光，江岫白盯着这个“柚”字，无端想到了顾承宴平日唤他柚子的神情，像是某种隐秘的惊喜，因为只有顾承宴一个人唤他柚子。
江岫白思绪恍然间，闪回到顾承宴第一次叫他柚子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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