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
江岫白僵在原地，周遭的声音好像骤然被抽离，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擂鼓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数个问题。
“为什么？”
“是因为他发热期提前的事情吗？”
但几乎是同时，江岫白就立马否定了第二个问题，顾承宴怎么会因为他去撤掉莫媛的资源呢？
明明前不久，他还看到两个人在休息室门口说话，而顾承宴似乎还因为他在片场上为难莫媛来警告他……
周浔清没看到想象中江岫白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开心，反而江岫白跟被雷劈了一样，觉得无趣，切了一声说没意思。
“江江，顾老师他不是还发微博要追求你吗？”
“没有啦周周，他只是为了帮我解围。”江岫白勉强笑笑，“这次应该也是巧合吧，可能顾老师有自己的考量。”
周浔清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表情闪过一丝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前段时间他们在传顾老师跟清昀在谈恋爱，但经过我的观察，我觉得不是这样的。狗仔发的图其实争议蛮大，可能是借位，而且现场不止有他们俩。”
江岫白蓦然又想到了刚刚顾承宴的新腕表，他踢着脚下的石头，没打断周浔清的话。
“清昀好像比顾老师要大两岁，我记得顾老师之前采访的时候说过他喜欢比自己小的。原本我猜测，两个人应该只是好朋友而已，但……”周浔清看了江岫白一眼，还是停止了话语。
江岫白怎么会不懂，即使只是好朋友，但一个是顶级Alpha，一个是顶级Omega，顶级AO之间的吸引力是难以想象的。
“还有刚刚顾老师手上的腕表……”周浔清欲言又止，显然他也看到了顾承宴的新腕表。江岫白踢石头的动作停了，手指攥紧了衣摆。
眼看气氛突然开始变得沉重，江岫白不擅处理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他试图打破这种气氛，拍了一下周浔清的肩膀，半开玩笑说道：
“周周，我看你也很有当狗仔的潜质，整得跟名侦探柯南一样，怎么对顾老师的事了解这么多。”
可周浔清不领他的情，他垂头转身，嘟嘟囔囔说了句：
“还不是上次顾老师那条追求你的微博，我怕你受欺负啊，怕你被渣男骗了，才去搜了一下顾老师之前的绯闻……但顾老师后面对你做的事情，还有今天看你的眼神，真特么深情。”
周浔清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江岫白听不怎么清，但听到周浔清是因为江岫白才去了解，心里暖了一下，他笑了笑，拍了拍周浔清的后背：
“周周，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像你粉丝给你做的那个生活不易，周周叹气的表情包。”
周浔清也笑了，转过头又在江岫白的额头上推了一下，假装严肃，“好了江江，顾老师这人，我目前还不知道他怀的是什么心思，在我搞清楚之前，你要离他远点，听见没！”
江岫白挠了挠头，没接他的话头，拉着周浔清去了休息室看下午的剧本了。
周浔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看得出江岫白喜欢顾承宴，毕竟江岫白对于顾承宴的触碰轻易就脸红，还有江岫白看顾承宴的眼神，这一切都太明显了。
下午拍的是一场争吵戏，由于江岫白先和对手演员沟通过，拍起来并不难。江岫白很快就结束了下午的戏，却被临时通知要和周浔清跟几个对手演员补几个镜头，等到收工时天已经快黑了。
江岫白躺在沙发上，有点不太想动，扭头想问问周浔清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却看到周浔清像被冻住一样，僵坐在那里。
手机屏幕上的光映在周浔清苍白的脸上，平时总是带着点揶揄和温和笑容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屏幕。他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江岫白心头猛地一沉，刚刚那点懒散劲瞬间被驱除得一干二净。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周周？”
没有反应。周浔清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仿佛和整个世界脱离。
江岫白皱了皱眉，他站起身几步走到周浔清面前，微微俯身，看到了他手机上的微博页面，标红加粗的字体很显眼：“知名导演楚桐鹤新剧本男主是聋哑人。”
江岫白愣了一下，看向周浔清，声音放得更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喂，周浔清？你还好吗？”
周浔清眼睫几不可擦地颤动了一下，仿佛被惊醒，他抬起眼帘，目光从屏幕上艰难移开，落在江岫白脸上。
“……”周浔清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对着江岫白摇了摇头。
江岫白的心猛然揪成了一团，他强行压下追问的冲动，周浔清此时的状态不太对，贸然询问……恐怕会适得其反。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现：“看你这样，饿了吧？走，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
“不吃饭。”周浔清打断了江岫白的话，声音干涩沙哑。他低头关上手机，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江江，不吃饭……”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陪我去忘忧角吧。”
不是商量的语气，更像是一种请求，他甚至没有抬起头看江岫白，保持着关手机的姿势。
江岫白愣住了，忘忧角？忘忧角是这个县城里唯一一个酒吧，平时也有很多人去KTV。
剧组开机不久，江岫白就和周浔清发现了这个地方，两人带着助理去过不少次。周浔清这个状态，显然不是要去唱歌，是要去喝酒。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多问。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周浔清的肩膀。
“好。”江岫白的声音沉稳干脆，“那我跟小陈说一声，你用不用跟桃子说一下？”桃子是周浔清的助理，刚毕业的Beta，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平时很喜欢跟小陈一块玩，都快变成假小子了。
周浔清点了点头，打开手机看到那条微博时，指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退出。
忘忧角就在县城电影票旁边的巷子口，位置不算好，但本地人都知道。招牌不大，晚上亮起淡蓝色的灯。
江岫白和周浔清带着帽子和口罩推门而进，一阵混杂着廉价啤酒和炸物的空调风扑面而来。
里面不大，却五脏俱全：调酒台正对着门口，后面的架子上摆满了各色的调酒瓶；左边是几个半旧的卡座，右边空出来的地方勉强算是舞池。
但他们并未停留，江岫白带着周浔清径直上了二楼。二楼是七八个大小不一的包厢，一个个紧闭的厢门后，是KTV特有的歌声，或嘶哑或缠绵。
江岫白看着对面的周浔清，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周浔清没有像往日一样兴冲冲地跟江岫白分享八卦，带着揶揄的眼神跟他打趣小陈和桃子。他只是沉默地，一口口灌着杯中的酒，动作急切，甚至带着点自虐般的急切。
几杯烈酒下肚，周浔清脸上那层强撑的、冰冷的硬壳终于出现了裂缝。苍白的脸带了点潮红，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翻涌起浓得化不开的痛苦。
江岫白的心被狠狠揪住，他从未见过周浔清这么狼狈的样子。
“周周，慢点喝。”江岫白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担忧，他伸手想去按住周浔清又要拿酒瓶的手。
周浔清手腕冰凉，却在江岫白碰到时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一样。他抬起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聚焦在江岫白脸上几秒，仿佛把江岫白认成了谁。那眼神里有委屈，有依赖，有愧疚，还有……深不见底的悲伤。
“阿宋……”周浔清一把抱住江岫白，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江岫白感受着肩膀上滚烫的泪水，心里五味杂陈，目光复杂地落在周浔清杂乱的发顶。他慢慢扶着周浔清靠在沙发上，拿起周浔清的手机摁着他的指纹解锁，给桃子发了消息。
做完这些，江岫白看着满脸泪痕的周浔清，突然想起了顾承宴。
江岫白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滑动屏幕时手指却无意识地，带着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冲动，点进了通讯录。那个置顶的，却未拨过几次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
光是顾承宴三个字，就足以乱了江岫白的心跳，江岫白指尖悬在上面，屏幕上的微光同样映在他复杂的脸上。
最终他只是默默锁上了屏幕，将手机放在桌上，拿起桌子上剩下的酒慢慢地喝。
周浔清几乎是被桃子半拖着带走的，桃子比周浔清矮了几乎快两个头，也还好她力气大。江岫白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现在也没有力气去帮桃子了。
“江老师你自己能行吗？我一起送你回去吧？”桃子一边架着周浔清一边转头询问江岫白。
江岫白勉强笑笑，“得了吧，就你这小身板，快回去吧，我叫了小陈，应该快到了。你……看着点周周。”江岫白没继续往下说，但桃子知道他要说什么，忙说没问题包在她身上。
江岫白靠在冰冷皮质的沙发上，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如潮水般褪去，眼前的灯光晕开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分钟，也可能很久。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不属于酒吧的冷冽气息，突兀的站在了江岫白面前。
“柚子，喝这么多……身上又是一股这么臭的海盐味。”后半句带了很深的怒火，如果江岫白现在清醒，一定会发现面前的人眼神有多可怕。可他已经快失去了意识，甚至连这一句，他都没听清。
江岫白以为是小陈来了，咕哝一声，费力想要坐直，却猛然晃了一下，下一刻就被一个熟悉的气息包围住。
江岫白有点发愣，乌龙茶的信息素，好像……顾承宴。
一定是喝太多了，居然会以为自己看到了顾承宴，这个时候顾承宴应该在开会才对。
江岫白昏昏沉沉地想，下意识的往那人的怀里又钻了钻，熟悉的气息让他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嘴里无意识地嘟囔，那声音很轻，带着点醉后的沙哑和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依赖的呓语。
“唔……学长……”
面前的人猛然地动了一下，江岫白只觉得眼前的光影被彻底遮蔽，一股冷冽的气息瞬间笼罩了他。
江岫白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下一秒，一种滚烫的、带着绝对侵略性的触感，狠狠压上了他的唇。
“唔——！”
江岫白残存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的接触瞬间炸得粉碎。混乱中，他感觉到有一只大手扣住了他的后颈，不容许他有丝毫退避，另一只手似乎撑在了他身后的沙发上，将他完全困在了沙发和这具滚烫的身躯中间。
江岫白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醋精顾承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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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酒吧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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