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过，夏天就到了。空气渐渐燥热起来，杭州三十摄氏度的风吹过，他们从余杭区西站下车。
两人打了辆滴，约四五十下车。黎影让司机在小区门口停了，自己和祁凉徒步走一小段路。
行李箱轮子和地面滚动发出沉闷的微响，祁凉空出一只手去牵黎影。
十指交扣，黎影微不可察地甩了甩，像是甩来玩:“我爸还不知道我俩的关系，你这么放肆？”
“牵一下，”祁凉收紧了些，“到门口了放掉。”
黎影按了家门密码，打开时偷情感十足地放掉了祁凉的手:“我回来了。”
祁凉瞥了眼少年，却也没说什么。他看向客厅两位中年人，礼貌问好:“叔叔阿姨好。”
“小祁来了，坐。”黎爸上前招呼人，“喝不喝茶？”
“喝，谢谢叔叔。”祁凉补了一句，“麻烦你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长得一个比一个帅嘞，”
旁边敲着手提电脑的杨禾青停下打字，上下打量一番祁凉，“黎影还是第一次带对——”
黎影轻咳了声打断。
“还是第一次带队友回家。”杨禾青咧了咧嘴角，笑着改口。
祁凉没忍住，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掩盖笑意:“嗯。”
黎爸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也乐呵呵地跟着笑:“他有了队友后第一次回家，当然是第一次带了。这不是废话。”
“就是就是，”黎影随意拿了颗苹果咬。
“椰子呢？”杨才青看了看:“怎么没把它带回来？”
“不好带，就放宠物店寄养了。”黎影说。
杨禾青点点头，“也好，省得它路上颠簸。”
香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黎影咬着果肉。少年偏头看见祁凉从包里看出两个盒子，不禁怀疑人生。
祁凉黑、红丝绒盒推到桌面:“这是给你们带的见面礼，准备的有点仓促，希望不要嫌弃。”
黑色盒里装的手表，蓝色盒里装的首饰。黎影不识货，但他认得到品牌……六位数起步，两样加起来估计有望登七位。
不是，认真的吗？
黎影看看祁凉，应该挺认真的。黎影又抬眼去观察他爸反应——
“来做客就来做客，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嘛？”黎爸把盒子往回推了点:“谁家同事来做下客还带礼物的啊，这我不能收。”
“没多少钱，”祁凉说:“就是第一次来队友家玩，送的一点心意。”
“人家小祁一片心意，就收下吧。”杨才青合上电脑，心知肚明：“反正都这么熟了，大不了之后让儿子也买礼物送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黎爸不好推辞，只好收下:“下次别那么破费，你们赚钱也不容易，成天熬夜的，都是身体换的钱。”
祁凉:“知道了，下次不会。”
“停停停，”杨才青都快听不下去，让老公闭嘴:“祁凉这身子够打十个你的，打了三年职业也没见出什么事，不要对这行有这么多意见。”
黎爸不敢反驳，只能去瞪黎影:“下次记得送回去，钱够吗？要不要爸转点给你？”
黎影默默啃完一个苹果，扔掉果核:“我够，不用你垫。”
五点，杨禾青看时间不早了，道:“你们慢慢聊，我去做饭。”
祁凉起身:“阿姨我帮你。”
黎影几乎是后祁凉一步，也站起来:“妈我也去帮忙。”
黎爸将黎影扯住，手劲大得很:“你进去做什么，帮倒忙？”
“我帮倒忙？”黎影气得语无伦次，他指了指祁凉，说不出话:“那他——”
黎爸板起脸:“别用手指人，不礼貌。”
黎影“……”黎影吃瘪，食指讪讪蜷一下，哦了一声看向祁凉，到底特么是谁帮倒忙啊。
第一次见父母，祁凉似乎也紧张。突然这么礼貌，黎影还有些不适应，也不知道查了多少攻略才做到现在的地步。
黎影眼睁睁地看着祁凉跟杨禾青进了厨房。
里面影影绰绰，只能听见水流和锅铲碰地哐啷响的声音，偶尔有他母亲说话的声音，太模糊，黎影听不清。
他妈和他男朋友刚走，黎爸就拉着他感叹:“别人家的小孩就是优秀，比你沉稳多了。”
黎爸被祁凉一口一个叔叔哄得心花怒放。
黎影笑不出来，心说。他游戏喷人比你儿子还牛逼。
黎影思考着晚上要不要提前点外卖，佯装不在意问:“妈做饭能好吃吗？”
“你妈做饭特别好吃，”黎爸回忆起来，“大二的时候你妈给我**心便当，我一开始就是被你妈厨艺吸引的。你妈做饭这么好吃，你做饭我多看一眼都怕我会吐出来。”
“那可能是遗传到你了吧，”黎影不服，“我做饭哪有这么夸张。”
黎爸:“就是有这么夸张。”
……
时针转过去一圈，指到七上。菜都摆上桌，所有人上桌。
黎爸打了一勺汤喝，温缓问:“手艺是不是退步了？这鱼有点腥。”
刚刚在厨房祁凉打下手，职业选手的手很宝贵，杨禾青没让祁凉帮忙切菜，就让他过滤了下花椒水。
到杨禾青打算把鱼放水里泡时，才发现祁凉把水滤掉，留下了花椒。
之后的种种——盐放多，水倒多，分不清老抽和生抽……让杨禾青不得已接受自己儿子找的对象也不会做饭的事实。
“可能是太久没做饭，手生。”杨禾青看向黎影语气轻叹:“以后有时间多看看网络上博主发的菜谱什么的，都不会做饭以后总不能一直请保姆？”
祁凉动作微顿，表情没什么变化。剥好一只虾放黎影碗里。
黎影将那只虾塞嘴里，含糊道:“好。”
黎爸看着他们互动，皱眉:“怎么能让人家小祁帮你剥虾？自己没手？”
“没事，我顺手，”祁凉淡定道，“之前黎影剥虾被刺到过，以防万一就剥了。”
尽管接受了儿子打职业，黎爸心里还是会有点不是滋味。黎爸:“打了职业之后真是什么毛病都养出来了，小祁你别惯着他。”
祁凉说着嗯，把第二只下放进去:“最后一只。”
黎影放在桌下的腿轻轻被勾一下，少年在他爸怒视下迅速把虾吃了，嘴角抑不住上扬:“知道了爸，我以后自己剥。”
黎爸冷哼：“这还差不多。”
黎爸夹着菜，找话题:“这次来是住多久？”
祁凉:“两周。”
“你们是不是经常凌晨三四点才睡？”黎爸询问。
祁凉面不改色:“一般十二一点就睡了，大概七点起。”
“是吗？”黎爸说:“那网上都说你们很晚睡啊。”
祁凉:“那是假的。”
黎爸将信将疑哦了一声，还想说话，被杨禾青瞪了一下:“行了，吃饭就吃饭，别老查人家作息。”
饭后，杨禾青收了碗筷。黎爸对祁凉说:“客房在最左边那一间。”
祁凉点头说:“知道了叔叔。”
祁凉到客房和黎影游戏里双排了会。
凌晨两点半，房子里比外面更黑。荧幕的光照着，祁凉慢慢打字:“叔叔阿姨都睡了吗？”
“这个点应该都睡着了，”黎影呼了口气，“要干嘛？”
祁凉发:“去找你。”
黎影发了火柴人比OK的表情包。
不一会，门就被轻轻敲了三下。黎影去开门，压低音量:“小声点，别把我爸吵出来了。”
祁凉见他这幅轻手轻脚的样子，低笑道:“很小声，不会。”
话落，另一边的房门就被打开了。黎爸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动静顺便就出来察看。
主卧微亮的灯光照出来，黎爸看到他们俩还愣了一下。
祁凉，黎影:“……”
果然话还是不能说太满，黎影不动声色道:“爸，这么晚还没睡？明天容易黑眼圈。”
“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黎爸没有被绕进去，审视地看了眼他儿子。
“我……”黎影天生不适合撒谎，结结巴巴道：“额，我把祁凉叫起来陪我玩游戏。”
他就知道。黎爸以为黎影结巴是因为干了坏事不好意思，责备:“你多大了？半夜睡不着还把祁凉一起叫起来？你以为所有人精力都跟你一样过剩啊？”
“我错了爸，”黎影认错速度很快，“刚回家太激动睡不着，下次不会了。我拉他玩几局就放他回去了。”
黎爸拧着的眉还没松，祁凉从善如流:“没事的叔叔，我有点认床，现在也还不困。”
“那也别太晚，”黎爸瞪着他儿子，还是松口道:“这么晚睡，明天别给我赖床。”
“好的爸，你晚安。”黎影把祁凉牵进房间，关了门泄气反锁:“我靠，吓死我了，怎么就找了认床这个理由……刚才睡了凌晨两点才认床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祁凉捏捏少年手指:“不然说我想爬你儿子床？”
黎影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完蛋，我爸本来就对电竞有点偏见，现在感觉偏见更大了。”
“其实还好，”祁凉低头去亲他，“大人对这没偏见的很少，也不算歧视，就是觉得作息不规律有害健康。”
“你爸不就没偏见？”黎影下意识问。
祁凉咬了咬少年下唇，轻笑一声:“谁跟你说我爸没的？”
“有吗？”黎影喉结微滚，睫毛颤了颤:“感觉伯父挺开明的。”儿子是同性恋说接受就接受，当初他爸会知道祁凉是职业选手，也是伯父在同学聚会上提的。
对电竞有偏见的父亲会这样？
“我爸要知道你这么夸他得心虚死，他以前对电竞这行偏见挺大的。我跟他闹了好久。”
祁凉指腹卡在少年颈脖，微微摩挲。说完这句话，侧头轻吻了下少年喉结。
黎影被撩得心尖发痒，嗓音紧了紧:“你跟伯父怎么闹的？”
“一开始是逃课逃学，学校关不住我。我爸因为怕我被处分退学只能找理由帮我请假，”祁凉将少年抱在桌上，“那会和我爸只要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碗都会碎上几个。”
黎影第一次听祁凉提这些，心脏提得老高:“你有没有被打……”
祁凉弹了下他额头，好笑道:“想什么呢，他没打我，又气不过，只能砸碗出气。”
黎影眼皮动了动，想笑又及时憋住了:“那……伯父以后是怎么同意的？”
祁凉回想一下:“当时不知道他上网搜了什么，看到一条说打职业有努力和热爱不够还要万里挑一的天分，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打职业的帖子。他感觉我不行，觉得终于能让我死心了，就同意让我去青训几个月，还跳过一些其他次级战队，直接把我往大战队送。还跟我约法三章说选不上就老老实实收心滚回去读书。然后我选上了。他当时知道我选上，脸特别黑。”
黎影想象了一下那情景，忍笑忍得肩膀直颤。
祁凉凑过去想要亲，被黎影虚虚捂住嘴。少年嗓音带有笑意:“别，会呼吸不过来。”
祁凉浅浅吻了吻少年手心，手扶上黎影腰侧:“还酸吗？”
“不酸了，”黎影手心痒痒的，补了一句:“但下边还疼，你——”
“不做，”祁凉稍稍分开，到门边拉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喷雾:“我帮你喷点。”
“哦，”黎影觉得被祁凉看着脱裤子有些羞耻，一直没动。
祁凉轻轻上手扯掉。
冰凉的喷雾覆上去，一样冰凉的手指涂抹均匀。
黎影脸埋入被子，热意窜上了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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