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修双手被他紧紧握着,挣脱不开,只得强忍回道:“如厕。”
鬼新郎一听,手上微顿,随即轻笑道,“怎得如厕需要两三个时辰?娘子莫不是便秘?正好为夫手中有一润肠良药,夫人且试试?”
说着,还真掏出一枚黑色药丸递到云修面前。
云修:“......倒也不是便秘,我是......有些紧张,四下走走,缓解心慌。”
鬼新郎:“夫人不必紧张,我也是头次和你成婚,你只需在心底默念清心咒便会好上许多。”
云修暗想,这鬼新郎也是满嘴谎话,什么“头次成婚”?院中那十八个新娘是怎么回事?
“多谢。”
“娘子同我客气什么。这枚药丸你还是收下吧,就当、”鬼新郎说到这里,话音一转,随即继续说道:“就当给你的新婚贺礼。”
云修:......从未听说新婚夜送泻药做贺礼的。
此乃鬼域,一切规则都有他而定。
云修不再多言,伸手接过,迅速纳入袖中。
收了药丸,鬼媒婆递上来一个红绸,他一头、鬼新郎一头,由对方牵着向外走去。
云修边走边想该如何“救”这鬼新郎。
想要救,就要知道它的死因。既非“一丈红”之毒,那必定是其他死法。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目光透过朦胧红纱,去看前面的红色背影。
看着看着,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猛地在脑中闪现------这背影、这身量为何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十分熟悉之感?
这绝非错觉!
先前透过红纱,他只觉鬼新郎面目模糊,五官不清,只当是鬼气萦绕之故。
此刻想来,那分明是对方用了障眼法!
他在刻意掩饰真容!
他怕他认出来!
这人......不对,这鬼生前与他相识?
自己这些年除魔卫道可有杀过此等人物?
这鬼王......究竟是谁?
思索间已经走到婚宴大堂,鬼媒婆尖声高唱:“新郎、新娘到!”
话音刚落,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堂立刻安静下来,鬼新郎牵着红绸,与云修在大堂中央站定。
云修直觉气氛诡异,这些鬼魂似乎是极其怕鬼新郎,各个抖得如筛糠,脖子缩得似受惊的鹌鹑。
“嗯?”鬼新郎似是觉察异样,声线微沉,“我娘呢?”
他话音刚落,整个大厅雅雀无声。
最终,那八字胡管家硬着头皮上前道:“夫人、夫人今日风寒更加厉害,喝了、喝了药睡、睡下了。”
鬼新娘拧眉,片刻,长叹一声,“可我成亲,我娘不在,如何拜堂?”
“表弟此言差矣。”
一道声音倏然响起,一男子搀扶着一个老妇人走上喜堂主位,“舅母虽然不能前来,但你还有姑母不是?姑母也是母,这喜堂可拜。”
竟然是之前突然消失的宋之初!
“可拜?”鬼新郎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周围群鬼噤若寒蝉。
宋之初目光扫过众鬼,“诸位父老乡亲,你们说,可不可拜?”
“可、可拜.......”
“自然可拜......”
鬼新郎沉默片刻,目光转向堂上坐着的老妇人,尾音拖长,“姑母,你觉得呢?”
那老妇人如遭雷击,猛地从椅上弹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
它虽恐惧至极,却仍强撑着道:“哎呀呀!我、我是你亲、、、、亲姑母,和你母亲一样,你如今拜、拜、拜我,自然使得!”
话未说完,人已瘫软在地。
鬼新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手指在红绸上摩挲了一下,
“如此------“他轻笑一声,”那就拜吧!”
说完,宋之初立刻上前将老妇人搀扶起来,按在主位上。
“表弟,吉时已到,可以开始了。”
云修将众鬼的恐惧尽收眼底,它们怕奚悦!但是又不得不说违心的话!
他在心中飞速盘算,突然福至心灵,这竟然是------情景再现!!
这根本不是什么婚礼,而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诅咒轮回!眼前这些鬼魂,正是当年那些冷漠、或助纣为虐的村民。奚悦将他们的魂魄永生永世困于此地,逼着他们一遍遍重演当日场景,让他们在极致的恐惧中,偿还生前的罪孽!
他微微抬起盖头去看侧面站着的强装镇定的宋之初身上,那人嘴上强硬,□□处已是一片不堪的濡湿。
看来,这场大喜的主角们,都已到齐。
这时,鬼媒婆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一拜幽冥天地,黄泉为证,阴风为媒;愿天地共鉴,生死相依,永世不分离!拜---”
鬼新郎这时向着门口方向弯下腰,云修双手绞紧红绸,心绪翻涌。
是拜?
还是不拜?
不知在鬼王的鬼界拜堂成亲是不是真做得数。若是做得数,他与这鬼新郎岂非真就成了冥婚夫妻?
他这里天人交战,鬼新郎腰都弯了半日,也不见他动作,他低声催促:“娘子?”
云修余光过满堂鬼影,各种目光都聚向自己,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那挺直如松的脊骨,最终还是缓缓折了下去。
就在他弯腰的刹那,屋内白烛火光突然大盛,屋外纸钱狂舞。
阴风呼啸着吹起云修一角红盖头。鬼新郎侧目望去,只瞥见一方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绷紧抿的薄唇,不由得勾唇一笑。
“二拜高堂!二拜冥界高堂,先祖为凭,鬼神为佑;愿高堂庇荫,魂安魄稳,永享阴间福禄!拜---”
竟然是拜“冥界高堂”,而非堂上瑟瑟发抖的姑母!
二人又对着冥界的方向下拜。
“夫妻对拜!三拜夫妻同心,黄泉路上,携手同行;愿死生相随,怨念化缘,永结鬼情侣。拜---”
相对而立,二人皆未立刻动作。
鬼新郎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对面的云修此刻也立在那里,牵着红绸的指节捏的嘎吱作响。
鬼媒婆见状,伸手狠狠戳在云修的腰眼,又高声喊:“拜---”
云修额上冷汗已经滴落,这一拜,便如签下魂契,再无回头之路。可若不拜,戏码中断,恐将永困于此。
他紧闭双眼,复又猛地睁开,内力已是一片决绝!若折腰能换一线生机,这仙家颜面,不要也罢!
那挺直的腰杆对着鬼新郎缓缓弯下。
鬼新郎似是一怔,随即,一抹难以言喻的光芒在眼底闪过,他也对着云修,深深一拜!
只是没了灵力的云修自然看不到,拜下去的那一刻,一根红线自云修心口涌出,与对面鬼新郎胸口的红光纠缠在一处。
鬼新郎垂眸,感受着那道源自幽冥法则的羁绊悄然加身,眉梢难以自抑地扬起。
竟是红丝姻缘线!
他抬眸望向对面对此一无所知的云修,眼底翻涌着近乎狂热的兴味。
有趣…当真是有趣!
不过随意玩玩的姻缘,天道…竟也认了!
礼成之后,满堂鬼魅说着“恭喜恭喜”、“早生鬼胎”、“早日合棺”之类的“吉利话”。鬼新郎似是心情极佳,连道数声“赏!”,引得群鬼一阵哄抢。
云修则被那鬼媒婆半扶半押地送回了喜房。
“夫人您稍坐,少爷在前头敬完酒,立马就回来陪您!”媒婆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听着关门的轻响,云修一把扯下碍事的盖头。
烛光下,他眸中寒意凛然,迅速扫视着这间喜婚,必须在那个“新郎”回来之前,找到破局的关键。
可视线刚定,他便心头巨震!
原先安置床榻的位置,此刻竟陈设着一口巨大的漆黑棺材!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明白了那些“吉利话”的真正含义。
“早日合棺”、“早生鬼胎”!
……这还真是,真是“字面意思”!
他强压下心头的翻涌,走上前去。棺盖半开,他俯身向内探看,一股混合着陈木与冷香的诡异气息扑面而来。棺内极为宽敞,铺设着大红的锦被,并排躺下两人绰绰有余……
这俨然是一张精心准备的“合欢棺”,确实是为他们两声打造......
这时,只听房梁之上一阵淅索之声,他猛地掀开盖头抬头去看,只见云齐正抱着一根房梁憋笑不止。
云修蹙眉,低喝道:“师弟。”
“噗!哈哈哈哈哈!”云齐终于破功,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修这次真是气恼,厉声道:“再笑小心招来恶鬼!”
“哦!哦!好好。”云齐两手按着唇角往下拉扯,含糊道:“大师兄,我有嫂子了......噗!!哈哈哈......”
......
云修耳尖瞬间红粉一片,怒道:“你怎么进来的?!”
云齐好不容易止了笑,从梁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灰土,“我去喜堂观礼了!结束后直接溜回来藏好,这洞房花烛,大师兄又没了灵力护体,师弟怕你吃亏!”
他言辞具是关切,倘若不是嘴角咧到耳根,云修或许就信了。
“奚悦很快就会回来,你最好现在离开。”
“可是......”
“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做。”云修目光犀利,“去盯着宋之初,我要知道他何时动手,如何动手。这或许是打破鬼域循环的唯一锲机。”
云齐神色一凛,“是!那大师兄你千万小心!”
“嗯。快走。”
劝走云齐之后,云修走到桌子前,取出怀中的那瓶蒙汗药。
他指尖微顿,最终还是将药粉倒入一个酒杯之中。
此物未必能伤及奚悦分毫,但,他如今灵力全失,这已是不得已的自保之策。
刚将酒杯放回原处,门外便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夫人。”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同时一道清冷嗓音含着笑意传来,“可是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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