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块钱！”尤荼荼小手捂着嘴巴发出微弱的惊叹声。
尤老太皱着眉头，看向售货员，道：“姑娘，你看这价格能少点吗？”
售货员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冲冲道：“老太太，这是新到的货，这是您来的早，我还没把今天要卖的挂出来，这一旦挂出来，瞬间就没了，到时候三十块钱都买不到了，我看要不这样，您去外头成衣摊上瞧瞧？”
尤荼荼心里生气的嘀咕，‘统统，我不想要了，这个售货员态度太差了！直接说不讲价就好了嘛！干嘛要讽刺客户！’
尤荼荼真的很难过，他们都大方的不计较对方狗眼看人低的态度了，而且他还卖了笑，这售货员怎么还这样呀！
‘别气别气，一件衣服嘛，不至于不至于。’
系统000正安慰自己的宿主呢！只听尤老太中气十足，高声道：“我说姑娘，农民阶级不能在您家买衣服，是这么回事吗？”
售货员一听老太婆大声的上纲上线要闹事，立马急了，“你别仗着年纪大就乱说，我哪里说农民阶级不能买衣服！”
“你话里话外不就是看不起我们农民出身，仗着自己工人阶级，低看我们。”王红霞也站出来，挡在自己婆婆跟前，她担心那女售货员气急败坏，动起手来。
“你胡说！”售货员心里更急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买个衣服怎么就上升到阶级话题上去了。
帐台前的店长听见几人高声争吵，立刻小跑过来。
这店长是个男的，三十来岁，个子不高，微胖身材，跑过来时就低声低气，弯着腰，询问王红霞发生了什么事。
王红霞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她声音不小，说话间，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店长听的脑门儿冒汗，当着群众的面，狠狠指责了售货员。
售货员当场就凄凄哀哀的哭了起来。
店长头被自家小姑子哭哭啼啼的样子弄的头疼，这会儿百货大楼的人越来越多，围过来看热闹的也多了起来，人群中还有人嘀咕他们是资本主义作风做派。
“老太太，您别生气，您看这样成不，您要是看得上这件衣服，我给您优惠两块钱，再送您一双袜子。”
说罢，店长担心老太太不依不饶，立刻又道：“优惠的钱从她本月工资里扣除，让她为自己的服务态度买单！”
尤老太心里自然高兴，这一下子就能省出两块钱呢！还送一双袜子。
“行吧！”尤老太撇了撇嘴，故作大方的点头应下。
店长立刻扯着笑脸，立刻从柜子底下拿了一张牛皮纸，准备将衣服包住。
尤老太连忙阻止，“哎呦，你等等，我孙子还没试试合不合身呢！”
“对对，先试试，先试试。”店长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于是，尤荼荼终于脚踏实地了，他脚上的胖头棉鞋也总算踩在百货商店的水泥地上了。
试衣服的时候，王红霞把尤荼荼身上的厚围巾取了下来，周围围观的人本来因为热闹没了准备离开，结果看见这小孩长得着实漂亮，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这孩子白白净净，漂亮极了，眼睛大睫毛长，看着就是城里孩子。
孩子奶奶和父母身上的布料虽然一般，但是也没见补丁，众人心想，这售货员怕不是脑子被猪踢了，还狗眼看人低，觉得人家买不起？
围观的人站的远，看不真切，老太太和王红霞等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都已经洗的磨毛了。
因为今天来县城，大家身上穿的都是各自唯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原打算放着大年初一穿。
尤荼荼伸着胳膊让他妈给穿衣服，有些大，而且衣服底下还套着厚棉衣。
“哎呀，娘，您看，咱宝宝穿着正合适！”
王红霞弯着腰，高兴的看着自己儿子。
尤老太也弯下身，手伸进尤荼荼的胳肢窝摸了摸，又让大孙子举举手，转转圈。
最后，满意道：“不错，大小合适。”
只有尤荼荼觉得大。
不过没有他发表意见的机会，衣服买大能多穿几年，他晓得这个道理。
“胜利，把钱和票给人家店长。”尤老太吩咐完大儿子，又对着店长道：“袜子什么样的，我看看，有没有大红色的？”
“有的有的，我这就给您拿一双。”店长喜笑颜开地接过二十三块钱和布票，之后立刻拿出了一双红色的纯棉袜子。
尤老太摸着袜子，脸上的雀跃眼看藏不住了，赶紧转身对着王红霞道：“孩子他妈，你摸摸看，行不行？”
王红霞认真的摸了起来，越摸越喜欢，手感绵软，颜色很正。
“行的，摸着行的。”
尤荼荼的呢子上衣和大红袜子被牛皮纸仔细包了成一个正方体，正方体又被红绳子从四面绑起来。
这包装一看就是高档货，尤老太担心被人拽了抢走，让王红霞用从家里拿来的破布口袋装起来。
布口袋是由各种破烂衣服拼接而成，补丁挨着补丁，针头接着针头，里面就算装着金板砖都没人想偷。
尤胜利重新抱起儿子，他怀里只剩下七块钱。
怀揣着七块钱，三人把百货大楼的一二层都转完了，也没碰见一双低于十块的鞋子。
说好给孩子置办一身，结果只买了上衣。
裤子还好说，老太太扯块布自己做一条就是了
可鞋子咋整！
总不能新年还让福宝宝穿着她衲的灰扑扑的布鞋子？
尤老太心里实在是想给自己的心肝宝贝买一双黢黑发亮的小皮鞋，就像陆烽脚上穿的那样式的。
可问了价，吓死个人。
一双要三十块呢！
“奶，你给我衲一双鞋子呗，我想要鞋子顶上有老虎头的那种。”
“哎呦，我的心肝呀！你都多大了还穿虎头鞋。”
“要的要的。”尤荼荼在自己老爹怀里扭来扭去，撒娇卖痴。
“好好好，奶给你衲，衲两双！”
最后的七块钱花出去了三块，全给尤荼荼扯了布做裤子。
剩下的钱，尤老太决定留着年后来县城给她们家福宝宝买书包，她问过了，一个书包都要十五多块钱，加上其他文具，得花不老少钱。
几人又坐着突突突的拖拉机回了村。
回家后，尤荼荼站在炕上，穿上新的外套，给全家人展示自己的新衣服。
“奶，可以了吗？我想脱了，热的慌。”
尤老太点了点大孙子的额头，笑着吩咐自己大儿媳，“你给孩子把衣服收好，别压着了。”
王红霞将外套重新叠好，仔细的用牛皮纸包起来，抱回了她们房里。
尤老太拿着旱烟杆子，笑的脸上的皱纹挤到一起，都快看不到眼睛了。
“这衣服买的不错，我孙子穿着真精神。”
尤荼荼学着他爷的样子，笑眯着眼睛，走过去，坐在尤老头身边，“我奶选的，选的可好了。”
“是咧，你奶奶的眼头好。”尤老头放下烟杆子，摸了摸尤荼荼柔软的发丝，道：“怪爷没考虑周全，应该再多拿二十块钱，给我孙子买双皮鞋回来。”
老二媳妇陈月玲听了这话，撇了撇嘴，转身出去了。
老三媳妇倒像是没听见似的，一个人默默收拾着婆婆和大嫂从县城里买回来的年货。
尤荼荼抱着尤老头的手臂，道：“爷，我不要皮鞋，皮鞋冷脚。”
“你没穿过咋知道冷呢？”
尤荼荼正准备反驳说自己就是知道，因为皮鞋光看着就没有他奶衲的鞋厚实。
然而，没等他狡辩，苗菱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又有好吃的了？
尤荼荼歪着脑袋，竖起耳朵，试图听清楚外头的大人在寒暄什么？
“福宝宝，你愣着做什么。”
陆烽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子，尤老头放下烟杆子准备将陆烽抱到炕上，被陆烽拒绝了。
“爷，我不上去了，马上得回家去。”
“行，你俩玩，爷给你们冲碗麦乳精去。”
尤荼荼看见陆烽脚上的皮鞋，嘿嘿笑了两声，俯身趴在床上，两只手肘撑在炕沿上，手掌托着自己的脸蛋子。
“小烽哥，你的脚冷不冷？”
陆烽瞳孔微微收缩，从尤荼荼漂亮的脸蛋上，看到对方来回晃动相撞的脚丫子。
“不冷。”陆烽如实回答，他盯着尤荼荼那双穿着厚棉袜的脚，心想难道对方觉得脚丫子冷吗？
可也没见尤荼荼怎么出门，这屋子的炕烧的火热，怎么会冷呢？
“哼！”尤荼荼觉得陆烽在嘴硬，“你敢不敢上来，让我摸摸？”
陆烽没说话，直接手掌撑着炕沿，腿上稍稍一借力，屁股就坐上去了。
尤荼荼以为陆烽上来后准备脱鞋，正想翻身坐起来，就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脚丫子。
“你干什么呀！”
尤荼荼趴在床上使不上劲，脚丫子就这样被陆烽握着。
“你的脚热着呢。”
“哎呀，你讨厌，快给我把袜子穿上，你太没礼貌了！”
尤荼荼气的小脸涨红。
“没礼貌？那你还要摸我的脚！”说着话，陆烽已经给尤荼荼穿好袜子，他也随即放开了手里的棉花糖似的软肉。
尤荼荼重重的的哼了一声。
“我是看你穿皮鞋冷脚，好心关心你。”
“不冷的。”陆烽这次回答的很认真。
“好吧！”尤荼荼翻了个身，脑袋挨着陆烽的腿，兴冲冲道：“我今天去县城了，拖拉机一直突突突，下了车我还觉得整个人在突突震动呢！哈哈哈哈。”
陆烽低着头，专注的看着福宝宝，“你去城里做什么？”
尤家去城里置办年货怎么还把尤荼荼带上，不怕吹了冷风生热吗？
“我奶非要给我买新衣服，我给你说，百货大楼的衣服可丑了，还没我奶做的棉衣好看呢！”
陆烽很认可点点头，觉得自己可以和尤荼荼交朋友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他也觉得很丑，特别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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