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是众人仰望的优等生,林晚睛是无人问津的透明人。
当林晚晴被指控将同学推下天台时,只有沈清漪站出来作证:“我看见了。”
监控却显示坠楼者身旁空无一人。
全校都在唾骂林晚晴杀人未遂,沈清漪却夜夜梦见自己站在天台边缘。
直到林晚晴真的站上顶楼,轻声问她:
“现在你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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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晴看见那个人坠落的弧度像条跃出水面的鱼,僵硬,笔直,带着一种被重力瞬间攫取的、不容置疑的决绝。时间被扯得很慢很薄,慢到她能看清那人校服外套被气流卷起的褶皱,薄得像一张脆弱的纸片,无声地向下飘去。然后,“砰”的一声闷响,远远地从下方传来,像是大地终于咽下了一口哽在喉头的沉重叹息。时间猛地收缩,凝固成一个尖锐冰冷的点,狠狠扎进她的视网膜深处。
死寂。几秒钟的真空,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被抽离。随即,楼下爆发出第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叫。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猛地划开了沉寂的幕布,紧接着,更多的尖叫、哭喊、杂乱的奔跑声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满了每一寸空间。恐慌的浪潮从地面拍打上来,带着血腥气和尘土味,瞬间淹没了顶楼空旷的平台。
林晚晴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在血管里,不再流动。她甚至忘了呼吸,只是死死盯着天台边缘那块空荡荡的水泥地,几秒前那里还有一个人影。风卷起地上的细尘,打着旋儿,像一个无人欣赏的、仓促收场的滑稽舞步。
混乱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杂乱无章地冲上了天台。惊恐的面孔、急促的呼吸、语无伦次的询问瞬间将林晚晴包围。她像风暴中心一叶孤零零的扁舟,被无数道探究、恐惧、怀疑的目光冲刷着,几乎站立不稳。
“谁?谁掉下去了?”
“天啊!是周瑶!我看见她的校服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
“林晚晴?”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直直刺向她,“你怎么在这里?刚才……就你一个人在上面?”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像无数根冰冷的探针,扎在林晚晴苍白的脸上。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摇头。
“老师!老师来了!”人群被分开,教导主任王老师铁青着脸冲了上来,身后跟着几个神色严峻的男老师。他的目光鹰隼般扫过混乱的现场,最终,牢牢钉在了孤立无援的林晚晴身上。
“林晚晴?”王主任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感,“是你?你当时在干什么?你看到周瑶怎么掉下去的?”
林晚晴的身体晃了一下,嘴唇翕动,却像离水的鱼,徒劳地开合着。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拼命摇头,眼泪终于冲破了堤坝,汹涌地流下。不是她,真的不是她!她甚至没看清周瑶是怎么掉下去的!她只是恰好在这里,恰好在这片空无一人的顶楼,收拾她散落一地的廉价素描本。
“我…我什么都没做…”她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小得几乎被风吹散,“她自己…她自己掉下去的…”
质疑的、鄙夷的、恐惧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着她。没有人相信。一个边缘的、沉默的、毫无存在感的“透明人”,恰好在事发时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动机?谁知道呢?校园里那些关于她孤僻怪异的传言,此刻都成了无声的罪证。
“让开!都让开!”一个清脆却异常冷静的声音穿透了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向两侧退开一条通道。沈清漪走了过来。她穿着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校服,马尾辫扎得一丝不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光芒,与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
她的视线掠过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林晚晴,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到了王主任面前。
“王主任,”沈清漪的声音清晰平稳,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水泥地上,“我看见了。”
全场瞬间死寂,连远处隐约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所有的目光,连同王主任那充满压迫感的审视,瞬间从林晚晴身上移开,聚焦在沈清漪身上。她是沈清漪,年级第一,学生会副主席,家世优越,品行无可挑剔。她的话,就是最不容置疑的证词,是刺破迷雾的光束。
王主任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松弛了一瞬,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寻求权威确认的急切:“清漪?你看见什么了?慢慢说,别怕。”
沈清漪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目光坦然地迎向王主任,也迎向周围所有屏息凝神的面孔。她微微侧过脸,抬起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稳稳地、清晰地,隔空点向了僵立在一旁的林晚晴。
“我看见林晚晴,”沈清漪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她伸手,推了周瑶。”
“轰——”
巨大的声浪瞬间爆发开来,比刚才周瑶坠楼时更加猛烈、更加汹涌。惊愕、愤怒、唾弃、鄙夷……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洪流,瞬间将林晚晴彻底淹没。那些目光不再是冰冷的探针,而是淬了毒的利箭,密密麻麻地射向她。
“真的是她!”
“杀人犯!”
“平时就阴森森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太可怕了!离她远点!”
恶毒的咒骂、惊恐的指责如同冰雹般砸下。林晚晴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沈清漪那清晰无比的话语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清漪。
沈清漪站在人群的中心,像一尊完美无瑕的玉雕。她微微垂着眼帘,避开了林晚晴那充满绝望、震惊和控诉的目光。她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而脆弱的直线,侧脸在顶楼惨白的光线下,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易碎的美丽。那是一种被巨大“真相”压迫下的隐忍,一种出于“正义”不得不指证的痛苦。这副姿态,完美地堵住了所有可能的质疑。
林晚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想冲过去质问,想尖叫“你撒谎!”,想撕碎那张完美面具下的伪善。但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灌满了她的胸腔,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更无法动弹。她只能像一尊被审判的石像,承受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滔天恶意。冰冷的海水似乎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眼前沈清漪那张清丽却冰冷的脸,在视野中模糊、扭曲,成了漩涡中心唯一清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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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未遂”四个字,像滚烫的烙印,在短短一个下午就深深烙进了林晚晴的名字里。她成了全校公敌。曾经只是被忽视的空气,如今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污秽。
她的课桌抽屉里塞满了揉成团的辱骂纸条,上面用最肮脏的字眼涂抹着她的名字;她的课本被撕碎,像葬礼上抛洒的纸钱,散落在教室冰冷的地板上;走在走廊里,迎面而来的同学会像躲避瘟疫一样猛地侧身避开,伴随着毫不掩饰的唾弃眼神和压低却足够刺耳的议论——“就是她”、“离远点”、“真晦气”;甚至在她试图去洗手间时,有人会从里面猛地锁上门,伴随着一阵恶意的大笑。
曾经只是习惯性的孤独,此刻被淬炼成了尖锐的毒刺,每一根都深深扎进她的血肉里。她像个幽灵,在熟悉的校园里飘荡,所到之处,只有驱赶和诅咒。只有沈清漪,那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人,依旧保持着那份高不可攀的、纤尘不染的姿态,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过,目光偶尔扫过她,平静得如同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林晚晴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是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是个温和的中年女人,对林晚晴一直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关注。办公室里,李老师看着眼前这个缩在椅子深处、几乎脱了形的女孩,眉头紧锁。
“晚晴,”李老师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主任那边,还有警察,都调看了顶楼的监控录像……”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录像里……只有周瑶一个人。她走到边缘,然后……掉了下去。没有其他人。”
林晚晴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绝望和泪水浸泡得红肿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点微弱却炽烈的光。“李老师!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沈清漪她撒谎!她为什么要……”她的声音哽咽嘶哑,带着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急迫。
李老师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那里面有关切,有同情,但更深的地方,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根深蒂固的疑虑,「监控的盲区里里,站着整个时代的聋哑」所有阴影触手的抽打、非人的嘶鸣、溺毙在数据深海,唯留的泡沫浮在水面。
“录像很清楚……清漪她……也许是当时角度问题,看错了?受了惊吓?毕竟那种情况……”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比起一个边缘学生苍白无力的辩解,清晰无误的监控录像和沈清漪无可挑剔的“证词”,构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事实”。林晚晴眼中的光,在李老师未尽的话语中,一点点熄灭,重新沉入更深的黑暗。
放学铃声像丧钟一样敲响。林晚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她低着头,脚步踉跄地穿过喧闹的走廊,只想把自己缩进无人注意的角落。然而,在通往校门口那条必经的、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的林荫道上,她还是被堵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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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杀人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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