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急诊科的空气像凝固的劣质油脂,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呕吐物的酸腐、汗液的馊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绝望的锈蚀气息。沈清漪压低的帽檐下,视线快速扫过混乱的大厅——哭泣的家属、呻吟的病人、步履匆匆神色凝重的医护人员。那股如同深海淤泥般粘稠冰冷的恶意感知,像一层无形的薄膜,紧紧包裹着她,随着每一次呼吸渗入肺腑,带来阵阵眩晕和窒息感。
*它在这里。它在看着。它在……享受。*
这个认知让她胃部痉挛。她强压下呕吐的**,目光锁定了通往留观病房区的走廊入口。那里有保安值守,显然因为林晚晴事件加强了警戒。她不可能直接闯进去。
就在这时,两个护士推着一张移动病床从留观区匆匆出来,床上的老人痛苦呻吟着。保安侧身让开通道的瞬间,沈清漪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凭借着多年优等生练就的冷静判断和对混乱环境的精准利用,贴着墙根,在保安视线死角一闪而入!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走廊里的光线更加惨白,弥漫着更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气?她凭着直觉和之前论坛照片模糊的背景信息,快速辨认着病房号。那股针对她的恶意窥视感越来越强,冰冷得如同实质的针,刺着她的后颈。
终于,她停在了一间病房门外。门上的观察窗被从里面拉上了一半帘子,但下方缝隙透出的光线里,能看到地面上拖曳的、暗沉发褐的痕迹——那是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污。门牌号与论坛描述一致。
就是这里。林晚晴的牢笼。
沈清漪的手悬在门把上,指尖冰凉颤抖。里面是什么景象?一个浑身是伤、充满滔天恨意的林晚晴?还是……别的什么?那个东西,是不是就在里面等着她?
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粘腻的空气几乎让她窒息。她猛地压下门把,推开了门!
病房内的景象比她预想的更具冲击力。
林晚晴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脸色灰败得如同墓穴中的石膏像,比天台那日更加瘦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她的左手腕和右手掌都被厚厚的、渗着暗黄色药渍和隐约血丝的绷带紧紧包裹,固定在床栏上。脚踝处也系着柔软的约束带,将她牢牢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她睁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灵魂已经彻底抽离,只剩下一具被痛苦和绝望掏空的躯壳。
床边,一个面容憔悴、眼泡红肿的中年妇女(林晚晴的母亲?)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擦拭林晚晴额头的虚汗,动作笨拙又卑微,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晴晴…别吓妈…妈就剩你了…你好好的…我们回家…” 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力的哀求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病房里的空气比走廊更加污浊沉重,那股冰冷的恶意感知在这里达到了顶峰,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液体,包裹着每一寸空间。沈清漪甚至能“闻”到一种更加清晰的、冰冷的铁锈腥气,源头正是林晚晴手腕和掌心的绷带!
林晚晴的母亲听到门响,愕然抬头。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时,那张憔悴的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转化为火山喷发般的、混合着恐惧和刻骨恨意的愤怒!
“是你?!你个挨千刀的!你还敢来?!滚!给我滚出去!” 女人像一头护崽的母兽,猛地站起身,抄起手边的水杯就要砸过来,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劈叉变调,“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女儿这样!你个杀人犯!滚啊!”
沈清漪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原始恨意的爆发震得后退一步,帽檐滑落,露出了她同样苍白惊恐的脸。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到了林晚晴母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恨意,这恨意如此纯粹而炽烈,竟让她感到一种诡异的灼痛感。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林晚晴,眼珠极其缓慢地、机械地转动了一下。空洞的视线,像两束冰冷的探照灯光束,穿透了母亲的怒骂,穿透了污浊的空气,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门口脸色惨白的沈清漪。
没有愤怒,没有控诉。
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虚无。
然而,就在林晚晴的目光锁定沈清漪的瞬间!
病房内那股粘稠冰冷的恶意感知,猛地沸腾起来!如同平静的油锅被泼入了冷水!沈清漪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存在,注意力瞬间从她身上,被林晚晴那死寂目光所蕴含的、某种更深沉、更绝望的“东西”强烈地吸引了过去!
它……在兴奋!一种贪婪的、饥渴的兴奋!
紧接着,让沈清漪血液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林晚晴母亲身后,靠近林晚晴病床的那面惨白的墙壁上,一大片原本不起眼的、如同陈旧水渍的暗黄色污痕,毫无预兆地开始蠕动、加深!污痕的边缘迅速变得清晰、锐利,如同被无形的笔勾勒!眨眼间,一个扭曲的、如同被痛苦拉伸至极限的人形阴影轮廓,清晰地“印”在了墙壁上!那轮廓的头部,正对着病床上的林晚晴!
它不再是模糊的剪影!它有了更具体的形态——扭曲的四肢,痉挛般的姿态,一个仿佛正在无声尖嚎的、没有五官的头颅轮廓!
“啊——!” 林晚晴的母亲也看到了!她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手中的水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水花四溅。她惊恐万状地看着墙上那突然出现的、如同地狱拓印般的恐怖人形,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语无伦次地哭喊:“鬼!有鬼!墙上有鬼啊!”
沈清漪也吓得魂不附体,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尖叫。她的目光死死盯住墙上那个人形阴影,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它出现了!它以如此清晰、如此骇人的方式出现了!而且……它似乎正“专注”于林晚晴!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林晚晴,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里,极其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不是恐惧,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了然?仿佛她早已预料到,或者……早已“习惯”了这种恐怖的显现?
更让沈清漪头皮炸裂的是,她清晰地“看到”——不,是“感觉”到——一缕极其稀薄、近乎透明、却散发着冰冷绝望和纯粹恨意的……灰黑色“气息”,正从林晚晴被约束带捆住的手腕伤口处,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飘向墙壁上那个扭曲的人形阴影!
那人形阴影的轮廓,在接触到这缕灰黑色“气息”的瞬间,仿佛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幽暗了一分!它那没有五官的“头部”,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面朝”那气息飘来的方向,显露出一种无声的、贪婪的……**吮吸**姿态!
它在**吃**!
它在吃林晚晴伤口里散发出的……恨意与绝望!
“不……停下……” 沈清漪失声喃喃,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她不知道自己在阻止什么,是阻止林晚晴散发那种气息,还是阻止墙上那个怪物进食。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攫住了她。
林晚晴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双空洞的眼睛,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再次聚焦在沈清漪惊恐的脸上。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但沈清漪的脑中,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她的意识:
“**滚。**”
这个字眼,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撞在墙壁上那个贪婪吮吸的人形阴影上!
那扭曲的阴影轮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被激怒!它猛地停止了“吮吸”,那没有五官的“脸”,瞬间转向了门口的沈清漪!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充满暴戾和毁灭**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的巨浪,狠狠拍向沈清漪!
“呃啊!” 沈清漪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挤压!眼前瞬间发黑,耳中嗡鸣不止!她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疯狂地明灭闪烁!心电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再次凄厉响起,屏幕上林晚晴的心跳曲线瞬间变成了一条疯狂的乱线!
“医生!医生快来啊!” 瘫倒在地的林晚晴母亲发出绝望的哭嚎。
混乱中,沈清漪挣扎着抬起头,透过明灭的光线和敞开的病房门,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
墙壁上那个扭曲的人形阴影,在闪烁的灯光下,如同沸腾的沥青般剧烈翻滚、膨胀!它的一部分阴影,如同活物般脱离了墙面,化作一条粘稠漆黑的“触手”,带着令人作呕的破空声,朝着门口她的方向,如同毒蛇般猛地噬咬而来!
目标,是她!
沈清漪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旁边扑倒!
“砰!”
那漆黑的阴影触手狠狠抽打在她刚才倚靠的墙壁位置,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坚硬的墙面竟被抽打出一道蛛网般的、焦黑的裂痕!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沈清漪摔倒在地,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冲向走廊另一端,身后是林晚晴母亲持续不断的尖叫、刺耳的警报声、以及……一声仿佛来自深渊的、充满无尽贪婪与暴戾的、非人的……**嘶鸣**!
它被激怒了。
而它新的猎物,锁定了沈清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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