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陈旧**的气息。落时鸢彻底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右臂传来阵阵酸麻的钝痛,但之前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和阴寒的麻痹感已经消失。他低头,看到伤口被专业地缝合包扎,覆盖着干净的敷料,上面还残留着止血凝胶特有的荧光蓝色痕迹。
“醒了?”傅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落时鸢循声望去。傅辰背对着他,正低头研究着那个从暮俞身上掉出来的黑色电子装置。他们身处一个不大的房间,墙壁斑驳泛黄,贴着几张早已褪色的解剖图和人体穴位图。墙角立着一个玻璃药柜,里面凌乱地堆放着一些落满灰尘的药瓶和器械。一扇厚重的铁门紧闭着,门把手上缠绕着粗大的铁链,还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门旁边的墙壁上,用暗红色的油漆潦草地涂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校医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死寂,只有电子装置偶尔发出的微弱滴答声,以及……角落里传来的轻微铁链摩擦声。
落时鸢的目光投向角落。
暮俞被结实的军用束缚带牢牢绑在冰冷的暖气管道上。他身上的蓝白校服不见了,换上了一套宽大、洗得发白的条纹病号服,衬得他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瘦削,锁骨在衣领下清晰可见。他的嘴上被贴着一块厚厚的黑色胶带,额角的伤口也被重新处理过,贴上了干净的纱布。此刻,他见落时鸢醒来,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立刻爆发出强烈的情绪——急切、惊恐,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求助。他用力地扭动身体,束缚带深深勒进病号服下的皮肉,被胶带封住的嘴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呜呜”声。
“老实点!”傅辰头也不回地低斥一声,手指快速地在黑色装置的几个按钮上戳按着,眉头紧锁。“这破玩意儿像个出土文物,除了那个该死的倒计时,其他功能都是摆设……操!”
他忽然骂了一声。只见那黑色的电子装置猛地发出一阵刺耳尖锐的警报音!液晶屏先是疯狂闪烁起乱码,随即彻底黑屏,仿佛死机了一般。
角落里的暮俞挣扎得更厉害了,眼中充满了惊恐,呜呜声变得凄厉。
傅辰烦躁地用力拍打了几下装置外壳。
三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屏幕猛地重新亮起!
然而,这一次,上面显示的再也不是简单的倒计时界面。
密密麻麻的白色代码如同瀑布般在小小的液晶屏上疯狂滚动!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几行加粗的、闪烁着猩红色警告光芒的文字如同钉子般钉在代码流的最上方:
【警告:二级权限强制激活!】
【识别:玩家ID - 暮俞(状态:休眠/深度伪装)】
【隶属公会:无】
【最后登录副本:《花嫁》(副本状态:已崩溃/数据遗失)】
【当前状态:记忆覆盖层(深度伪装协议运行中)】
【覆盖解除进度:79%】
【剩余安全时间:00:43:16】
代码流还在滚动,但最后那行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如同滴血的心脏,在昏暗的校医室里跳动着:00:43:15…00:43:14…
傅辰的表情彻底凝固了,他死死盯着屏幕,捏着装置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落时鸢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猛地从手术台上坐起,动作牵扯到右臂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输液针头被粗暴地扯出血管,几滴温热的血珠飞溅在泛黄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但他毫不在意,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昏暗的光线,钉在角落那个被绑着的少年身上。
暮俞也看到了傅辰手中装置上显示的猩红文字。他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空了力气,瘫靠在冰冷的暖气片上。那双总是含着水光、带着无辜或茫然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惊恐和一种被彻底揭穿的绝望。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冲开了脸上干涸的血污,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他望着落时鸢,又看看傅辰,身体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被胶带封住的嘴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操。”傅辰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冰冷的音节,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猛地将手中的黑色装置屏幕转向落时鸢和暮俞的方向,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暴怒和更深沉的寒意,“玩家?休眠?记忆覆盖?白鸽遗存?崩溃副本的…逃逸者?”
他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暮俞心上。
落时鸢看着屏幕上那行刺眼的“白鸽公会遗存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艰难地呼吸着,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暮俞那张被泪水浸透、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上。少年的病号服衣领在挣扎中滑落,露出了后颈上一小片皮肤。
那里,一个清晰的、暗红色的条形码纹身,正随着他的哭泣和颤抖而微微起伏。
落时鸢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个纹身……他见过!在《梅花祭神》副本里,那个叫暮沐的女孩留给他的遗书上,她用铅笔反复地、用力地描画过这个图案!她画得那么专注,那么绝望,仿佛那是她短暂生命中唯一抓住的印记!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所有的线索——暮沐遗书里提到的哥哥、暮俞的名字、同样的姓氏、这个独特的条形码纹身、系统诡异的“数据冲突”警报、以及眼前屏幕上揭示的“暮俞”玩家身份和“白鸽公会遗存者”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拼接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原来如此……”落时鸢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带着一种洞察真相后的沉重和冰冷,“你不是NPC……你甚至不是普通的玩家。你是……从那个崩溃的副本里逃出来的‘残骸’?”他的视线紧紧锁住暮俞后颈的纹身,“暮沐……她拼命想记住的……是你?”
暮俞的瞳孔在听到“暮沐”这个名字时猛地收缩!泪水流得更凶,他疯狂地摇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音节,被胶带阻挡着,变成更加绝望的呜咽。他看着落时鸢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哀求,仿佛在无声地呐喊: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狭小的校医室内炸开!
不是来自紧闭的铁门,也不是来自走廊。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墙壁内部!
沉闷的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仿佛有无数沉重的躯体,正被禁锢在厚厚的混凝土墙壁之中,用头颅、用肩膀、用一切可以发力的部位,疯狂地撞击着禁锢他们的牢笼!整个校医室的墙壁都在随之震动!墙皮簌簌剥落,灰尘弥漫开来!
“操他妈的!又是什么鬼东西!”傅辰瞬间暴怒,一把抄起靠在手术台边的暗沉木剑,赤金色的光芒应激般在剑身上流转,警惕地指向震源最强烈的东侧墙壁。
与此同时,校医室天花板上那盏老旧的白炽灯管,开始剧烈地、不规则地频闪!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刺耳的电流滋滋声!光线在惨白和彻底的黑暗之间疯狂切换,将房间内三人的身影拉扯成扭曲晃动的鬼影!
在灯光疯狂闪烁的明暗间隙中,落时鸢和傅辰的目光同时被墙角那个巨大的药柜吸引!
药柜的玻璃门,在频闪的灯光下,清晰地映照出他们三人的身影。然而,在暮俞身影映照的位置,那玻璃上……竟然缓缓地、诡异地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如同粘稠的血泪,顺着光滑的玻璃表面蜿蜒流下,在傅辰和落时鸢惊骇的注视下,那些流淌的血液并没有滴落,而是……在玻璃上汇聚、扭曲,最终组成了两个歪歪扭扭、充满不祥气息的血字:
【快逃】
“呃……呃啊!!!”被绑在暖气片上的暮俞突然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尽管被胶带封着嘴,那声音依旧穿透束缚,充满了极致的痛苦!
傅辰和落时鸢猛地回头!
只见暮俞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病号服的领口被挣扎扯得更开,后颈那个暗红色的条形码纹身,此刻竟然如同活了过来!纹路变得灼热、滚烫,边缘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更诡异的是,这些渗出的血珠,并没有顺着皮肤流下,而是……违反了重力,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缓缓地向上漂浮起来!
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血珠脱离了他的皮肤,悬浮在半空中,在频闪的惨白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它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缓慢地旋转、汇聚、变形……
最终,在暮俞痛苦扭曲的面容上方,在落时鸢和傅辰震惊的目光中,这些悬浮的血珠,凝聚成了一行清晰、扭曲、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文字:
【救救我…妹妹在井里】
字迹殷红,如同用最深的绝望书写而成。
“井?”傅辰眼神锐利如刀,猛地看向暮俞,“就是你之前说的祭祀厅那口黑井?!”
暮俞已经无法回答。巨大的痛苦和这诡异的景象似乎彻底击溃了他。他停止了挣扎和惨叫,身体软软地瘫在束缚带里,头无力地垂下,沾满泪水和血污的脸一片死灰,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
落时鸢看着空中那行由暮俞鲜血凝聚的文字,又看向屏幕上那不断跳动的猩红倒计时:00:38:27…
记忆覆盖解除进度79%…剩余安全时间不足四十分钟…墙壁中疯狂撞击的未知存在…玻璃上血写的“快逃”…还有这行指向“井”和“哥哥”的求救血字……
危机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傅辰,”落时鸢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撕掉手背上残留的输液胶布,翻身下了手术台,动作因伤而略显僵硬,但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剑,“我们必须去那个祭祀厅。立刻。”
傅辰盯着空中那行正在缓缓消散的血字,又看了看屏幕上不断减少的倒计时,脸上的痞气和暴怒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凝重取代。他用力抹了把脸,低骂一声:“我就知道碰上你准没好事!”他大步走到角落,粗暴地撕掉暮俞嘴上的胶带,然后用□□割断了他身上的束缚带。
“小子,”傅辰一把将虚脱的暮俞拎起来,动作毫不温柔,眼神却带着审视,“不想死在这里,就给我打起精神,带路!去那个见鬼的祭祀厅!”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暮俞被扯得一个踉跄,虚弱地靠在冰冷的暖气片上,大口喘着气。胶带撕掉后,他的嘴唇干裂苍白,脸颊上还留着胶带粘过的红痕。他看着傅辰,又看看已经走到铁门边检查锁链的落时鸢,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之前的惊恐茫然被一种极度的疲惫和空洞取代。
“呵…”他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刻意装出来的痞气,“带路?操…说得轻巧。这鬼地方七拐八绕,老子自己都是刚‘醒’过来的‘残次品’,能记得个屁的祭祀厅?你们牛逼,你们自己找去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和血污,动作带着一种粗鲁的掩饰。
落时鸢检查铁链的动作微微一顿。傅辰则眯起了眼睛。
暮俞似乎被他们的沉默刺激到了,或者说,那79%的记忆覆盖解除带来的混乱和痛苦,以及被揭穿身份的绝望,让他急于用某种方式武装自己。他靠在墙上,努力挺直那瘦弱的脊背,试图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嘴里的话越发刻薄起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哦,对,老子现在是怪物,是‘残骸’,是麻烦精!害得鸢大会长差点挂了,还连累赤霄大会长在这破校医室当保姆,真他妈对不住啊!”他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尖利的自嘲,“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别指望我当什么活地图!老子连自己是谁都快他妈忘了!”
他说着狠话,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落时鸢右臂上厚厚的绷带,那里还隐隐透出血色。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懊悔的情绪在他刻意伪装的痞气下飞快闪过。
“闭嘴。”落时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暮俞刻意拔高的声调。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暮俞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直抵那脆弱混乱的核心。“你的记忆在复苏,无论你愿不愿意。你感觉到了门后的祭祀厅,你看到了黑井和红嫁衣的女人。现在,你需要集中精神,回想更多细节。”他的语气没有命令,更像是一种冰冷的陈述事实,“否则,倒计时结束,墙壁里的‘东西’出来,我们都得死。”
暮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躲开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嘴里还想逞强:“我他……”
“你后颈的纹身在流血。”落时鸢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它在提醒你。也在警告我们。那个‘妹妹在井里’的‘妹妹’……是暮沐拼命想记住的人吗?”他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暮俞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利箭射中!刻意装出来的痞气和满不在乎瞬间土崩瓦解!他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瞳孔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混乱而急剧收缩。后颈的纹身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眼前猛地炸开一片刺眼的白光!
(回忆闪回)
倾盆大雨砸在生锈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冰冷的雨水顺着破洞流进来,在地上积起浑浊的水洼。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尿臊味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那小野种又缩在墙角了?”
“可不是,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活该!他妈跟人跑了,他爸欠一屁股赌债跳楼了,这种爹妈都不要的扫把星,克死人的命!”
尖刻的议论声穿透雨幕,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蜷缩在福利院杂物间角落的瘦小身体里。雨水顺着男孩湿透的额发滴进眼睛里,又冷又涩。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没让那该死的眼泪掉下来。
不要我?!
他盯着水洼里自己模糊的倒影,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遗传自母亲、总是被夸漂亮的大眼睛,此刻盛满了冰冷的恨意和更深的恐惧。他猛地抬手,狠狠抹掉脸上的雨水和……别的什么。
哭个屁!
他强迫自己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夸张到扭曲的笑容。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故意踢翻了旁边的破水桶,发出巨大的哐当声,把外面议论的护工吓了一跳。
“哟!王姨,李婶婶!聊啥呢这么开心?带我一个呗?”他故意拔高稚嫩的嗓音,带着一种油滑的、刻意模仿大人的腔调,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脸上挂着那副没心没肺的假笑,“是不是又在说隔壁大爷的头啊?哈哈哈哈哈!”
护工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开朗”弄得一愣,随即嫌恶地皱起眉。*
“疯子!”
“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没救了!”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男孩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空洞的冰冷和藏在袖子里死死攥紧的、颤抖的小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对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心里用刚学会的脏话狠狠地骂着。
没人要又怎样?!!我自己活得比谁都开心!笑得比谁都大声!谁也别想看我的笑话!
回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瞬间割裂了暮俞的意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被抛弃的绝望、以及用最夸张的嬉笑怒骂来掩盖所有脆弱的本能防御……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靠着墙壁才没摔倒,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呃……”他痛苦地抱住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那段刻意遗忘的、属于他真实童年的冰冷碎片,与副本强加的虚假记忆(那个穿着蓝白校服、被霸凌的“暮俞”?)剧烈地冲突、撕扯着他的神经。混乱的信息流中,一个模糊的画面却异常顽固地浮现出来:
阴暗潮湿的巨大空间……摇曳的、血红色的烛光……一口深不见底的、不断冒出黑色粘稠气泡的石井……井壁上,刻满了扭曲的、令人眩晕的符文……还有……井口边缘,似乎搭着一只苍白的手……手指修长,无力地垂着,手腕上……戴着一个褪色的、编织粗糙的……红绳手链?
“井口……”
暮俞猛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声音嘶哑而飘忽,像是在梦呓,“那只手……红绳……妹妹……”他痛苦地摇着头,混乱的记忆碎片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不对……不是妹妹……是……是……”
就在他思维陷入一片混沌泥沼的瞬间——
嗡!
傅辰手中的黑色电子装置再次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的猩红倒计时数字突然疯狂地闪烁起来:00:35:00!
与此同时,校医室东侧那面传来持续撞击声的墙壁,异变陡生!
嗤啦——!
坚硬的混凝土墙壁表面,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裂,猛地绽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裂缝!裂缝边缘犬牙交错,如同怪兽咧开的巨口!浓稠得如同墨汁、散发着极致污秽与恶臭的黑雾,如同高压锅喷出的蒸汽,裹挟着无数尖锐、怨毒的嘶嚎声,从裂缝中疯狂喷涌而出!
“小心!”傅辰瞳孔骤缩,怒吼一声,手中的木剑瞬间爆发出炽烈的赤金光芒,横剑挡在落时鸢和暮俞身前。
轰!!!
黑雾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瞬间撞上了傅辰格挡的木剑!金铁交鸣般的刺耳爆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赤金光芒与浓稠黑雾疯狂地互相侵蚀、湮灭。巨大的冲击力让傅辰闷哼一声,脚下坚硬的水泥地面瞬间龟裂,他整个人被硬生生推得向后滑退了半步!
这喷涌而出的黑雾,其蕴含的怨毒与污秽之力,竟然比之前在通道门后遇到的更加浓烈、更加狂暴!
“呃啊!”距离裂缝最近的暮俞首当其冲!尽管傅辰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但逸散出的丝丝黑气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身体!冰冷刺骨的怨毒气息疯狂地钻入他的毛孔,直冲大脑!后颈的条形码纹身瞬间变得滚烫灼人,仿佛要燃烧起来!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头痛苦地蜷缩下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覆盖在他记忆表层的伪装如同脆弱的玻璃,在这狂暴的怨气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暮俞!”落时鸢脸色一变。他顾不上右臂的伤势,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暮俞的胳膊,试图将他从黑雾侵袭的中心拽开!入手一片冰凉,暮俞的身体如同被冻僵,颤抖得厉害。
“别碰他!”傅辰一边奋力抵挡着从裂缝中持续喷涌的黑雾狂潮,一边厉声喝道,“他体内的东西在跟外面的共鸣!接触他会被污染!”
落时鸢的手猛地顿住。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抓住暮俞胳膊的指尖,皮肤下竟然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能量正试图顺着接触点侵入他的身体!
落时鸢低骂一声,瞬间松开手,同时左掌灌注力量,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右臂伤口附近的几个穴位上点下,一股灼热的气流强行阻断了那丝阴寒入侵的路径,皮肤下的黑色纹路迅速褪去,但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还是让他眼前发黑。
裂缝还在扩大。更多的黑雾喷涌而出,校医室内的温度骤降,墙壁和地面都开始凝结出薄薄的黑霜。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怨毒的尖啸。;药柜玻璃上那两个血写的“快逃”字迹,在翻滚的黑雾中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
“走!必须离开这里,”傅辰额角青筋暴起,木剑上的金光在黑雾的疯狂侵蚀下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其艰难。他冲着落时鸢吼道,“门!轰开那扇门!”
落时鸢强压下眩晕感,目光瞬间锁定那扇被铁链锁死的厚重铁门!他不再犹豫,身体微沉,重心下移,无视右臂的剧痛,将全身的力量瞬间灌注于左腿,整个人如同蓄满力的强弓,朝着铁门的方向,猛地蹬地冲出。
速度爆发,目标明确——铁门!
就在他距离铁门还有两步之遥,身体腾空,力量即将爆发轰向门锁的瞬间——
“小心头顶!”蜷缩在地上的暮俞,突然爆发出嘶哑到破音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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