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包厢并未因为刘制片的一席话而陷入阒寂，还有别桌的工作人员谈天扯地聊得如火如荼。
但主桌是进入了吊诡的静谧中的。
架不住刘良代表的是资方，副导演打破这只持续了少顷的静谧，端着笑道：“要不是刘制片提这么一嘴，我都忘了呢，咱们成导可是出了名的导演界月老啊。”
兴趣约略是被勾了起来，成林也摆出了一副八卦的姿态，朝着池怜阙与魏摇芙耸眉又弄眼，玩笑道：“你们两个对彼此有没有什么感觉啊？就看你们俩能不能让我把这个月老的名号给坐实了。”
池怜阙下意识回顾着魏摇芙，好巧不巧，对方也本能地侧眼看着他。
相视的四目里，一双含裹复杂，一双明表迷茫。
复杂是清透的琥珀色的，迷茫是纯净的黑魆。
出乎意料的，率先给出回应的人是魏摇芙，她把脸别开，向着桌对面的成林道：“我对池老师只有非常诚挚的仰慕和崇拜呀，非要说感觉的话，那我的感觉就是想要和池老师拥有坚不可摧的友情。”语气之诚恳，堪比人竖三指立誓。
没被魏摇芙的余光所含纳进去的是——池怜阙的脸色细微的变化。
偏偏刘良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在发掘八卦时，他身上那股孤高傲气荡然无存，倒是锐利的眼依旧锐利，溜来了魏摇芙身上，笑眯眯地说着意味深长的话：“真的只想要坚不可摧的友情吗？”
“那当然了！”音量被猛然拔高，魏摇芙把腰杆挺直，坚定的气势赛过学校军训时期举班牌的领头人，她毫不犹豫道：“池老师那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呀。而且，我现在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才不会想到男欢女爱的事情上呢。”
眼见魏摇芙是块木头，刘良的矛头即刻被转对着没作答的池怜阙：“那池怜阙，你怎么看待魏摇芙这个后辈？”
男人言简意赅：“可以提携。”
得，刘良好不容易给自己寻了个可造乐子的由头，但这两个人不配合也无济于事。
渐渐，主桌上的群聊分成两个。
几个主演聚在一起闲谈。像孟澧和张书源俱是杀青早的，此时正不知在哪座城市里忙着新的拍摄活动。
“今年还是你入圈的第二年吧？”付匀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啜着茶水，掀着眼往魏摇芙身上看，但转瞬又低了眼，皱眉看了下杯中装着的茶水，“这茶可真够涩的。”
点了点脑袋，魏摇芙放下手里的筷子，应声道：“对的，像《如影》也是我接的第一部电视剧。拍摄周期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上一部电影因为还要了解大山里的文化，所以拍了三个多月，很抓细节；本来以为这次的电视剧应该是半年起步的，哪里想得到一个月居然就能拍完。”
紧接着她又瞟向付匀放在桌上的茶杯，趁机踩一捧一道：“我是不大信任餐厅里给的茶叶的，付老师要是想尝尝高品质的茶可以联系我的哦，我们安溪的铁观音是不会让你失望的。如果不喜欢涩味重的，那就要把控泡茶的时间，我建议你买清香型的。”
合格的茶叶推销员之魂再次附体魏摇芙，付匀笑得无可奈何，连声答应才让魏推销员心满意足地把话茬放回正途上：“希望未来接到的影视剧不要像这次的一样废人了，每次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我都会怀疑自己来到了太奶奶所在的那个世界。哎呀，要是我是导演就好咯。”
横搭着筷子的小碗中几乎没来过什么菜，但池怜阙业已拿上了餐巾纸拭口角，他平宁道：“拍摄周期和演员档期相关，也有平台播出日期在给压力，再就是资方投资的目的大多数是盈利，为艺术买单的少之又少。虽然成导很在乎产品质量，但不代表他会和资方站对立面；所以为了作品，在兼顾其他条件的前提下，他能做的就是在保质保量的同时加快进度，这种时候他的压力其实也不小。不管是哪个职位，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轻松不了。”
“哎，我知道的啦，其实这种时候不管是谁都不会太轻松的。就连资方其实也顶着自己的压力——如果得不偿失了怎么办？”魏摇芙懒着脊背靠上椅子，她仰起脑袋看着天花板上吊着的吊灯，明黄的光线闪着她的眼睛。
每个人都在吃自己的苦。
各有各的苦。
或漫长，或短暂，或一刹那。
江璐细嚼着入口的素菜，她端起装着白开水的杯子，抿了几口水下去，随后就如池怜阙一般拿上餐巾纸擦嘴。杀青宴代表的大餐，于他们而言就是往胃里铺个底似的。
她扭头看着仰脖子靠坐在椅子上的魏摇芙，提动唇角盈出抹淡淡的笑：“毕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成功来得都不太简单。像电视剧的拍摄周期，的确是很难去确定的。我看过合同上定的档期，原本给的时间就是两个月，分摊到两个月去拍摄，心理上的压力其实不会减少太多，只是疲惫感可能会轻一些。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然而魏摇芙的关注点却在于江璐的脸，她稀奇地把脊背从椅背上扯起来，扭身朝向江璐，讶然道：“除了拍戏的时候我都好少见你笑的诶，而且每次你笑都会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这次就不一样了，就突然变得特别温柔。”
她直抒的胸臆让江璐接不上茬，只能是错愕地面对着。
“希望以后像这样的笑容可以经常出现在你脸上。”江璐的错愕似乎并未被魏摇芙所在意，她拍了拍江璐的肩膀如此道，继而才回答上江璐抛给自己的待解的问题：“下一步要去拍广告，拍完广告就不知道了，经纪人没跟我说呢。”
对此，惊讶的人除了江璐以外还有付匀，他诧然地望着魏摇芙道：“你没有别的戏排在后面么？”
待在他们讶异的目光里，魏摇芙诚实地给出了否定答案，她无所谓地摊手道：“反正我不知道。”
一只手覆在了魏摇芙的手背上，江璐拧眉警醒道：“演员最忌讳戏少，拍的戏少，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机会就少；大众对你眼生，你的热度就会降下去，一不小心就只剩冷饭能吃了，惨一些甚至冷饭都没得吃；你别这么不在乎。我虽然名声不好，但是也有综艺的邀约；综艺之后又有电视剧待拍摄，即使都是配角，可也是露面的机会。”
江璐不能不被称为黑红的代表性人物。
仗着李雅楠不在，魏摇芙胆大包天道：“放心吧，李雅楠不会看着我泯然众人的，她还指望着我给她赚钱呢；毕竟我是她费了老大劲儿才向杨坚要过来的。”
此话一出，江璐和付匀才如梦初醒——魏摇芙可是杨坚挖进圈的，经纪人还是业内闻名遐迩的金牌经纪人李雅楠；再加上她背靠华昇，首作就是讲述拐卖议题的电影，甚至是给华昇一姐乔曼作配。华昇对她的重视度可见一斑，倒真是想糊都难。
“所以你们之后的档期也都很紧吗？”魏摇芙环顾过自己周旁的几人，像江璐和付匀是了当地颔首。
尤其是付匀。论劳模，他比起江璐那叫一个不遑多让。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笑得比他适才喝的茶涩得多：“我明天一早就要飞泰国，有一部电影在那里拍摄；这部电影完成以后还有两部剧在后面排期等着我处理；在这两部剧之前，我还要去上两个综艺为电影做宣传。”
魏摇芙听得咋舌，但转念想——上综艺貌似非常适合宣传，而宣传的，应该也不只有自己的待播剧或已播剧。
算盘已经在魏摇芙的心里摆了出来，她拨弄着算盘珠子，琢磨着自己若是上了综艺，岂不是可以顺势把安溪的铁观音和那些特产都给搬出来？顺便再抨击抨击某部分过于贪婪的中间商……
神游物外的魏摇芙，连自己被池怜阙乜了眼都不知道。
“我之后也有个综艺，但距离现在还有一段空窗期，应该和你不是同一档节目。”池怜阙瞥向江璐，他不遮不掩地把自己的打算呈出来：“回上京之后，我会安排人先陪你去处理和你目前的公司解约的事情。那些由你目前公司代理签署的合同项目不会变更主体，他们应该也没钱为了报复你而和那些综艺及影视剧解约；但需要拟一份合同，强调他们有义务把属于你的税后分成全额支付给你。”
江璐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望着池怜阙的目光中砌有感激，头点得郑重，“我明白了，谢谢池老师。”
虽没有详细了解过这一事件的始末，但仅凭目前池怜阙与江璐的对话也能听出些名堂，付匀连着啧啧几声，揶揄道：“怜阙这话说的，听得我都觉得可靠，搞得我也有点儿想跳槽了——哎，要不你把我也收了吧。”
池怜阙并未如他人预想中那般给出一个迂回的答复，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无情：“那违约金你自己赔。”
商人的味道，简直要呛鼻。
开小会的导演组及资方拓宽了领地，几个把脸都喝得通红的人纷纷将视线丢到另一侧品茶闲聊的演员们身上，“你们这年纪轻轻的，在这饭桌上就喝上茶了啊；酒也不沾点儿，可白瞎了我这割肉出血点出来的好酒！”
言外之意彰明较著。
付匀是毋庸置疑的老油条，他爽快地接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递来的酒，先是浅酌再是深饮，赞叹道：“这味道果真是不错，慢品和快饮都有自己的独特滋味。”
几人里懵懵然的只有魏摇芙。
她痴愣愣地跟着傍侧的两人起身，拿着酒杯去迎上刘良倒来的酒，还要学着客气的口吻去道谢；再落座时，像江璐和池怜阙都已经低头品了品。
“魏摇芙！傻愣着干嘛？这可是好酒，快尝尝！”
圆桌的另一半圆前坐着的人，无一例外，俱是将目光锁定在魏摇芙身上。
知道他们没恶意是一回事，想不想喝又是另一回事。
不自禁地又拿上一次的拍摄经历及杀青宴与当前的作比较，魏摇芙低了低眼睑。
她凝注着自己面前杯中微微滉动的酒液，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也被滉开。
要站到多高的位置上，才能拥有拒绝资方递来的酒杯的权力呢？
连池怜阙都没拒绝。
关于入圈的第二年，设定是芙芙去年入圈，今年就是第二年，第二年不代表入圈了两年，比如你昨天喜赚一千块，今天是你赚到一千块的第二天，但并不代表你拥有了一千块两天。
至于拍摄周期和资方，我自己搜了点信息看了看，瞎编的凑合着看吧
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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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要站上多高的位置才能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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