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康复医院，陈铭生搬着自己坏了腿从车上下来，杨昭看他走得艰难，从包里拿出来折叠的肘拐，陪他一步一步往廖技师办公室蹭。
到了办公室，陈铭生累得直喘，杨昭帮他掀开裤子，把腿上的假肢脱下来，廖技师对着灯研究，然后叹了一口气，“你这个腿修不了了。”
陈铭生努力把气喘匀，开口问：“上次也是膝关节坏了……修好了啊。”
“上次就是凑合，这次彻底不行了，这个液压轴承断开了，尺寸和规格都是美国的，我们这边没有配件。这个假肢，最关键的就是这个膝关节，更换配件，价格也不低，况且你这个假肢很长时间了，接受腔，脚板都有磨损，不如直接更换新的。”
廖技师说着从展示柜取出来新的运动假肢，刚准备给陈铭生介绍，陈铭生却开口了，“麻烦您了，廖技师，我今天不太舒服。”
廖技师抬头，看着陈铭生有些苍白的脸，“行，那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后面有需要再来。”
陈铭生淡淡笑了一下，“麻烦了。”然后他弯下腰，掀开自己的裤腿，准备穿假肢。
“坏了就不穿了吧，走路不舒服。”杨昭说。
“拎个腿，怪吓人的。”
“这是康复医院。”
“嗯，每个人都更伤痕累累。”
杨昭不再坚持，看着他穿假肢，她能读懂陈铭生心中的悲悯。
从廖技师的办公室出来，杨昭感觉陈铭生跛得更厉害了，她指着走廊的轮椅问：“你要不要坐。”
“不要了，慢慢走吧。”
“嗯。”
陈铭生的眼睛看着窗外，他看向那条通往辽城市公安局的路，心里一直想的是：为什么队长说，组织架构调整完之后，会联系他，可是一直没有联系呢？难道是知道我阳了，可是我已经好了啊……
想着想着，他的耳朵边上，又爆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他皱着眉头，等这个声音慢慢地消散。
杨昭侧过身，看他一脸的阴云：“假肢坏了，换个新的吧。”
爆鸣声还在耳畔回响，他根本没有听到杨昭说话，他皱着眉头，等着着爆鸣声慢慢消散……
杨昭看向他：“陈铭生？陈铭生？”
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陈铭生的胳膊，“陈铭生？”
“嗯。你叫我？”
“是啊，你走神了。”
陈铭生不自觉的掏了掏耳朵，“刚刚什么声音，好刺耳。”
杨昭往四周看看，“摩托车吧……我问你呢，换个新假肢吧，怎么样？”
“先不换了，也没什么出门的机会。”
“怎么会？这也都放开了，等你身体好点了，天暖和了，我们一家人出去玩玩。”
陈铭生有些自嘲地笑了，“走两步都喘，等我好利索了再换吧。”
杨昭攥着陈铭生的手，“你别急，很多正常人阳康之后，都要恢复好久，等何况你又叠加了心肌炎。”
“嗯，不急。”
2023年很快到了，转眼临近春节。
从2021年起，有了警察节。前两年的警察节，都会各个部门开会，然后组织今年的联欢。今年，疫情放开之后，经历了一个小小的混乱期，然后很快恢复正常。很快，可是，陈铭生没有等到联欢的通知，也没有相关的活动。
他很想打电话问问队长，给我安排新的工作了吗？
但是，他却迟迟按不下那个键，不给队里添麻烦了……
他总是会这样想。
心肌炎的后遗症慢慢地恢复了，但是他依然提不起来精神，显得有些病恹恹的。一方面是因为工作，一方面是因为越来越频繁的耳鸣。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可是当耳畔尖锐的爆鸣声一次一次来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有问题。
手机一搜，才知道，这是耳鸣。确认了症状，他轻蔑地哼笑了自己一下，怎么又多了个洋气的毛病。
陈铭生阳了之后，妈妈一直跟他们一起住，照顾着一家人的生活。临近年关，杨昭送南南参加最后一次跆拳道课。家里，妈妈开始打水，擦窗户大扫除，陈铭生撑着拐杖要帮忙，妈妈却摆摆手：“身体刚刚好一点，别撑着干活了……”
陈铭生笑了，“还好，不累的。”陈铭生洗着手中的抹布，擦窗台上的灰。
陈铭生的心事，全被妈妈看在眼里，妈妈想了很久，终于开口，“单位给你放假，你就好好休息休息，骑骑车，游游泳，做做饭……其实不做警察，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正好是个机会，多尝试嘛，你说是不是？”
听到警察两个字，一下子触发了他敏感的神经，耳鸣又开始一阵阵袭来，他停止了擦窗台的动作，等着第一阵尖锐的爆鸣过去。
妈妈看他动作一停，以为有戏，然后看着他痛苦地表情，慢慢酝酿，然后他缓缓抬头，对着妈妈很郑重地说：“可是，我现在只想当警察了……”
“铭生，妈的意思是，你可以……”
“妈，”陈铭生打断了妈妈的话，他不想让妈妈看出他耳鸣的痛苦，“我有点不舒服，我去躺一会……”
然后，撑着拐杖，踉踉跄跄地往屋里走。
妈妈看到他瘦削佝偻地身影，心里痛的不能呼吸，她喃喃道：铭生，妈不该让你一直做警察的，妈不该把自己的执念，强加到你的身上……
春节越来越近了，今年家里没有飘出来卤肉的香。
早上吃完饭，陈铭生坐在沙发上发呆，杨昭远远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凑过来，把下巴颏顶在陈铭生的肩膀上。
“陈铭生，我想吃肉皮冻了，你今年不做吗？”
陈铭生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想吃？”
“嗯，我还想学呢！”
“想学……”陈铭生笑开了，“你算了……别给我厨房毁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杨昭抬眼看着陈铭生，“走，做肉皮冻了。”
杨昭说了把陈铭生从沙发上拽起来。
“明天做。”陈铭生懒洋洋的。
“明天都除夕了。”
“明天除夕了？”陈铭生一愣。
“嗯，”杨昭拉着陈铭生往冰箱边上走，“肉皮，冻在哪里了？”
“下面第二个抽屉……”
2023年的除夕，陈铭生过得有些食不甘味，一方面是心情不佳，另一方面是越来越严重的耳鸣。
他经常听不清大家说什么，去杨昭家的聚餐和带南南出去玩都是心不在焉。大家都以为他身体没有好利索，没有人过分苛责。
年初四，因为耳鸣，失眠一整夜。
天蒙蒙亮，他就从房间里到客厅坐着，早起的妈妈看到带着微光的客厅里，坐着颓丧的陈铭生。
“铭生，你怎么大清早客厅里坐着？”
“屋里暖气太热了……睡不着。”
陈铭生的妈妈推开了客厅的半扇窗户，“透透气吧……”
“好点了不？”
“我不饿……”
陈铭生的妈妈笑了，“问你好点了没？”
“哦哦，好多了……”
陈铭生用手机打开了医院挂号的小程序，医院的门诊要初七上班，他还要再坚持两天，于是他想都没想，先挂了医院的号。
初五，杨昭提前开工，一早就起床去外面跟客户谈新一年的合作计划，整个初五初六都是早出晚归。
初七一大早，杨昭吃完早饭出门之后，陈铭生也准备出门，他试了试坏了的假肢，然后脱下来直接把裤腿别在腰带后面，单腿往门厅边上跳。
“铭生，你要出去啊。”陈铭生的妈妈从厨房出来。
“嗯。”
“外面雪那么大，地上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跟朋友约好了，南南还没起来，今天麻烦您照看一下。”
“嗯，你一个人行吗？”陈铭生的妈妈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嗯，我不开车，中午应该就回来了。”
越来越热啦，姐妹们注意防暑降温哦。
下一章大波澜，期待一下，下周三见[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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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新春·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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