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蜮——也就是那片奇诡庄稼地的代称,从古至今便是人类亟待解决的灾难。
古有地仙、妖仙镇守,今妖仙绝迹,地仙另有重责,每当某处出现鬼蜮,便只能暂时将之以阵法封印,周围划为禁区。
源源不断的干部赶来苦菊村,只因苦菊村道观外的大阵比起管理局流传下来的封印大阵更为玄妙!
不知留下此阵法之人为何种惊才绝艳的大能,轿上人在分析出大阵职能后,立即将此事汇报给管理局,这才有了管理局后续的重视。
苦菊村的人对源源不断到来的车队议论纷纷,吃国家饭的人来了足有数百,聚在那道观外,如何不让人多想。
很快,隐匿阵法原地起,村民们便也渐渐在潜意识里忽略了异常,不再关注。
白沉灯作为告知管理局道观存在的功臣,这些日子时常被轿上人拉走开会,连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都挂上了烦闷。
毕竟是关乎国家封印鬼蜮的大事,白沉灯也知道马虎不得,为了即将到来的大量功德,他忍。
除了和轿上人会面,白沉灯只留在花房,和郑冯衡蒲四位在一处,偶尔招待一番打秋风放松的管理局干部。
冯承霁每天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一些内情,知道自己祖上流传的木匣里的宝贝居然大有来头,慌得很,好在白沉灯虽然不说,却用行动支持鼓励着他,他也渐渐放下了恐慌,私下里问白沉灯是否可以把照片上交。
白沉灯奇道:“你确定?”
冯承霁忙不迭点头:“拿走吧,留在身边我害怕啊。”
白沉灯便拿走了那张鬼蜮的照片。
当天夜里,白沉灯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被牵引到一片一望无际的庄稼地中。
思绪凝滞,无法运转,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与灰,再没有别的色彩。
他身处其间,抬头看天,可天空也是灰暗的。
时间失去了意义。
白沉灯在庄稼之中,成了稻草人一般的存在,他的本能似乎只剩下在鬼蜮里游荡,诅咒世人……
不知过了多久,白沉灯的视角逐渐升高。
一抹轻灵的绿意盘旋在身边,将他从亘古不变的鬼蜮解救出来。
环境变化,他脱离鬼蜮,来到明月下的山林之间。
乌石银水,在奇山之中,月芒柔和,洒落而下。
白沉灯的视野从高处往下落,逐渐汇聚到了山涧边的一株绿意盎然的植物之上……
现实之中。
白沉灯浑身颤抖。
衡玉泽被惊醒,吓得魂魄险些离体,六神无主地抱住他,连续不断地唤白沉灯的名字。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沉灯似乎被什么魇住了。
什么东西能魇住妖仙之下的顶尖大妖?
就在衡玉泽试过多种术法,依旧无用,甚至想要去寻找轿上人的帮助时,白沉灯颤抖渐消,呼吸变得和缓。
“沉灯……沉灯?”
在他的轻声呼唤中,白沉灯睁开了眼。
衡玉泽喜极而泣,眼眶湿润:“发生什么事了?”
白沉灯脑海中只余那一抹绿意,本想速速去寻,却看见了夜间微光下,衡玉泽眼底那层薄薄的水光,比梦中山涧银水还要让他动容。
“我要出去一趟,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手指微动,白沉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此刻是想替衡玉泽拂去那一层水光的,可他未开情窍,心中浮起焦躁,却不知来源。
穿衣下床,白沉灯离开花房,顺着记忆里的场景,寻找溪流。
今夜月明,中秋将至。
离村登山,树影婆娑。
今日与当时,明明是一样的景色,心境却不同了。
白沉灯忽的站定,随即转身,望向身后。
“出来吧。”
衡玉泽应声出现。
他早知他跟了上来,他也知自己一定会被发现。
衡玉泽走近,忐忑不安:“抱歉,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私做主张跟踪,实属无奈之举。
沉灯身有异状,自己怎么能放任他独自一人深夜离开?
衡玉泽双拳紧握,已经做好了被撵回去的心理准备。
岂料,没等到拒绝,却看见白嫩指尖悄然攀上他的衣袖。
白沉灯顺着衣袖上划,直触到衡玉泽的肩,拂落叶片。
“既然来了,就跟上吧。”
衡玉泽狂喜。
没有过多的言语,美好安然弥漫开。
他试探着握住了白沉灯的手腕,没被拒绝。
登山路难行,衡玉泽开路,蹒跚间他的手下滑,握住了白沉灯的手。
稳住身体后,衡玉泽意识到自己竟和沉灯双手交握,胸腔中的心脏跳的厉害,脑海仿佛炸开一般,仅剩下这只微凉光滑的手,在他掌间。
他握住了全世界。
白沉灯本想让他松开,却感受到了衡玉泽的轻颤。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是可怜,还是无所谓?总之,白沉灯默许了。
脉脉温情酝酿。
有什么在心间破土而出。
他们很快找到了溪流,溯洄而上,穿过层层枝叶,眼前逐渐开阔,终于在一处景色怡人之处,看见了白沉灯梦中的场景。
白沉灯缩回了手。
他边走边望,看向周围,和记忆对照。
有如命运指引一般,白沉灯行走的路线歪歪扭扭,却始终如一朝一个方向而去。
终于。
翡翠般的绿色绽开,白沉灯双眸睁圆,嘴唇微张,惊讶地看着眼前现出真容的植物。
苦菊村……苦菊村……
无论怎么想,这位冯承霁祖上救过的大妖也该是苦菊啊……
怎么会?
衡玉泽揉了下眼睛。
没错,在他们眼前的,居然是一株饭桌上经常出现的蘸酱苦苣!
白沉灯后退半步,撞到了身后的衡玉泽的胸膛。
衡玉泽顺势揽住他的腰,被拍了下手背,消停了。
“苦……苣?”
白沉灯:“……”
衡玉泽:“……”
苦苣:“……”
时间仍在流逝,二人一菜却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静止不动了。
也许是伤到了苦苣大妖的心,挖菜回程时,苦苣蔫了吧唧,看着尤为可怜。
回到花房,衡玉泽喊冯郑蒲出来,看冯家祖父之友。
冯承霁套了件外套连跑带颠就滚进了白沉灯房间里,看见了被埋在花盆里的——苦苣。
“……”
“……”
“……”
沉默,尴尬至极的沉默。
冯承霁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
他指着花盆问:“这位是我祖父结识的大妖?”
白沉灯神情认真地点头。
“怎么会……不是苦菊……而是苦苣?”
他三观崩塌,感觉自己一直以来梦想中簪花披叶的大妖形象,破碎了。
衡玉泽随后走近,看了眼萎靡不振的苦苣,同情道:“不是说苦菊村无法种粮食么?可能你的祖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了同音的苦菊栽种。”
冯承霁下意识点头,随后停住,仍不甘道:“但是……但是……”
他每说一个但是,苦苣便耷拉一分。
连白沉灯都看不下去了。
“苦苣很好。”
很好什么?很好吃么?
从神秘花妖变成桌上的一盘菜,落差太大了吧。
郑朗摸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冯承霁皱着脸,闭上眼细细感受了片刻,呼出一口气。
“抱歉,既是我祖父的朋友,那便是我的前辈。”
“前辈,刚才实在是无心之举,您不要见怪。”
白沉灯满意点头。
蒲滔感受到前辈植物大妖的气息,小心谨慎地从门框处摸了进来,鞠了个大躬:“拜见——前辈!”
苦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支楞了起来,每一片叶子都饱满且嫩绿,真是好一株健康的苦苣呢!
发现苦苣大妖后,几人将此事瞒了下来。
苦苣无法言语,可轻触他的叶片,就能以心音交流。
白沉灯也终于知晓为何苦苣大妖会选择让自己发现它。
苦苣就是道观信奉的守山青君,而他本是妖仙境界的大妖,却被道长之徒以隐晦手法逼迫,以损毁道基的代价令那一片即将成型的鬼蜮消失,才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白沉灯问青君:“为何选择我?”
青君轻轻摇曳:“你我有缘,我传授你成仙之法,欲借你之势返回妖仙之境。”
白沉灯被这简单的一句话打破伪装,瞳孔瞬间收缩,心脏泵着血液快速流至全身。
“助我……成……仙?”
管理局在道观边参悟,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月之久。
成功将大阵描摹完毕的那日,管理局上下震动,终于能有更好的方法把不断扩散的鬼蜮封住,实乃大喜之事。
轿上人来告别那日,白沉灯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眼底情绪并非放松惬意,而是蓄势待发。
轿上人赠他一支签,随即离开。
衡玉泽请了假,陪白沉灯一段时日,才回了管理局。
至此,一切如旧。
白沉灯带着苦苣,回到自己家中的地下静室。
成仙。
乃白沉灯开启灵智以来,最为期盼之事。
从苦苣口中听得成仙经历后,他才明白,上次突破失败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历时半年收集材料,白沉灯在苦苣指点下做足了准备。
苦苣言:“外物已备,于你而言,修为上的突破不成问题。”
白沉灯看向地面上的一点,那里,曾经摆着一朵纳灵花。
正是那朵花,让他体质半复先天,突破再无瓶颈。
“白沉灯,数十年内不曾出现新的妖仙,除了这片天地禁锢了无数根骨不佳的凡妖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心魔劫——着实凶险。”
“我知你不敢入世,压抑兽性,为的便是防止修行途中受外物诱惑,偏离本心,你可知你这举动反而让你的心性不够圆满。”
白沉灯轻声答:“我知。”
苦苣晃晃叶片:“尽管如此,你也要尝试突破么?”
白沉灯语气坚决:“是。”
苦苣满意:“好,尽力而听天命,你之所行,一定会给你自己一个圆满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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