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
沈清荷冰冷的命令如同手术刀划开太平间的死寂,带着一种超越常理的残酷和孤注一掷的决绝。陈默眼中冰封的怒火瞬间被这命令点燃,转化为一种近乎机械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绝对执行。他没有任何质疑,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呼吸起伏。他一步跨到不锈钢推车前,如同面对一件亟待拆卸的精密仪器,而非一具浸泡肿胀的人类尸体。
强光灯下,张永贵肿胀发青的后背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皮肤因长时间水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泽,布满褶皱和水泡。陈默戴上双层加厚乳胶手套,拿起一把细长锋利的解剖刀。刀锋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
刀尖,精准地刺入张永贵后颈下方、肩胛骨之间的皮肤。动作稳定、迅捷、毫无拖泥带水。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一种粘滞的、如同切割**皮革的沉闷声响。刀锋沿着脊椎中线,稳稳地向下划开。皮肤被锋利的刀刃割裂、翻开,露出下面暗红色、被福尔马林固定得有些僵硬的肌肉层和黄色的皮下脂肪组织。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弥漫开来。
沈清荷站在一旁,深潭般的目光如同最精确的扫描仪,死死锁定在陈默刀锋划开的每一寸区域,无视了那令人作呕的视觉冲击和气味。她的呼吸平稳得如同冰封的湖面,只有眼底深处那凝聚到极致的锐利光芒,显示着她精神的高度集中。
时间在冰冷的刀锋下缓慢流淌。消防通道拐角方向,周砥病房传来的心电监护警报声尖锐刺耳,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穿透厚重的墙壁,敲打着太平间里紧绷的神经。ICU方向的混乱和绝望呼喊似乎被“鹰眼”隔绝在外,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如同实质的铅块,沉沉压在沈清荷的肩上。
陈默的动作快而精准。刀锋如同画笔,在张永贵僵硬的背部“画”出一道笔直而深刻的裂口。肌肉层被小心翼翼地剥离、翻开。惨白的灯光下,被河水浸泡得失去弹性的肌肉纤维和包裹着肋骨的筋膜清晰可见。没有异常。只有正常的解剖结构。
刀锋继续向下,划过腰椎两侧。陈默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铁,没有丝毫动摇。他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寸暴露出来的深层肌肉、筋膜,甚至用镊子轻轻拨开肌肉束,探查更深层的缝隙。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太平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只有刀锋切割组织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周砥病房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蜂鸣。林峰在ICU门口争取的“半个小时”,每一秒都在滴血!
沈清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被彻底剖开的背部区域。肌肉、筋膜、骨骼……一切正常得令人窒息。难道判断错了?张永贵临死前仓惶藏匿的,只有指甲缝里那枚刻着“L”的电池?那个神秘的“影子”用“小盒子”扫描的,只是确认植入装置失效?
不!沈清荷的直觉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咬住那个念头。老秦头描述的“影子”和“小盒子”,绝非多余!张永贵这种老狐狸,在生死关头,绝不会只留一个明码!一定有暗码!一个比指甲缝里的“L”更隐秘、更致命、指向更清晰的暗码!它一定还在尸体上!就在这皮肉之下!
“肋脊角!深层!脊柱旁沟!”沈清荷的声音陡然响起,冰冷如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张永贵背部脊柱两侧、肋骨与脊柱连接的深层凹陷处——肋脊角!那是尸体解剖中相对隐蔽、肌肉覆盖较厚的区域!
陈默眼神一凛!刀锋瞬间转向!锐利的刀尖精准地刺入张永贵左侧肋脊角的深层肌肉间隙!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也更加深入!他如同在挖掘一件埋藏千年的脆弱文物,用刀尖和镊子极其谨慎地分离着紧密贴合的深层肌肉和坚韧的筋膜!
刀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一种不同于肌肉和筋膜的、极其坚硬的触感!
陈默的动作瞬间凝固!他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如鹰隼!镊子极其轻微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最后一层薄薄的筋膜组织——
灯光下,一个东西暴露出来!
那不是植入的装置碎片!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深灰色的、如同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但它并非之前发现的植入物残片那种不规则的形状!它被精心打磨过,呈一个极其规整的……正方形!方片的边缘极其光滑,表面没有任何蚀刻痕迹,光滑得如同镜面!
更关键的是,这块深灰色金属方片,并非嵌在肌肉里!它被一层极薄、几乎透明的、类似生物凝胶的物质紧紧包裹着,如同一个微型的“胶囊”!凝胶“胶囊”的边缘,极其巧妙地贴合在深层肌肉束的自然缝隙里,几乎与周围组织融为一体!若非极其专业的解剖和沈清荷精准到恐怖的指令,绝不可能被发现!
“胶囊!”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尖,极其轻柔地触碰那凝胶包裹的金属方片。触感冰凉坚硬。凝胶物质具有一定的韧性和粘性,如同**组织的一部分。
沈清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那个深灰色的金属“胶囊”。这绝非张永贵能拥有的科技水平!这种精密的生物凝胶包裹技术,这种隐蔽到极致的藏匿方式……这完全是特工级别的反侦察手段!张永贵临死前,将这个“胶囊”仓惶塞进了自己身体最隐蔽的角落!这才是他留下的真正暗码!是比“L”更致命的指向标!
“剥离!小心!保持完整!”沈清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她预感,这个“胶囊”内部,必定藏着指向“L”真实身份的核心密钥!
陈默屏住呼吸,手中的镊子和解剖刀变成了最精密的微雕工具。他小心翼翼地切割开包裹金属方片边缘的凝胶连接点,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剥离蝴蝶的翅膀。一点一点,那深灰色的金属方片,连同包裹它的大部分生物凝胶,被完整地剥离下来!
就在陈默用镊子夹起那个完整的“胶囊”,准备将其放入特制物证袋的瞬间——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特殊频率的震动感,突然从金属方片内部传来!同时,方片光滑的表面,骤然亮起一圈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幽绿色光点!光点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
“不好!触发信号!”陈默脸色剧变!他猛地意识到什么,想将那“胶囊”扔出去!但已经晚了!
那圈幽绿的光点闪烁频率骤然加快!随即——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包裹金属方片的生物凝胶物质,瞬间由透明的淡黄色,转化为一种浓稠的、如同墨汁般的漆黑!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带着强烈酸性气味的白烟猛地从凝胶内部升腾而起!凝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焦黑、碳化、分解!
自毁!
对方在“胶囊”被剥离、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通过某种远程或预设的触发机制,启动了自毁程序!那生物凝胶本身就是强效的分解液和中和剂!
“快!阻止它!”沈清荷厉喝!
陈默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几乎在浓烟升起的刹那,就猛地将手中的“胶囊”狠狠按进了旁边托盘里盛满福尔马林固定液的玻璃容器中!
“滋啦——!”
刺耳的腐蚀声伴随着更加浓烈的白烟瞬间在容器中升腾!福尔马林液体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那团焦黑的凝胶在液体中迅速分解、消散!几秒钟后,白烟散去,玻璃容器底部,只剩下那枚孤零零的、深灰色的金属方片,表面依旧光滑如镜,但包裹它的“内容物”连同凝胶本身,已经彻底化为乌有,只留下一片污浊的黑色残渣!
自毁完成!核心密钥被瞬间抹除!
陈默死死盯着容器底部那枚冰冷的金属方片,眼中燃烧着被愚弄的狂怒和冰冷的杀意!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推车上!推车发出沉闷的巨响!
沈清荷站在翻腾的白烟和刺鼻气味中,脸色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她的目光没有看那失败的容器,而是穿透翻腾的烟雾,死死锁在张永贵尸体那被彻底剖开的、空无一物的后背上。
“影子”……“小盒子”……扫描……确认……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她的心脏——那个潜入太平间的“影子”,根本不是为了寻找暗码!他是在确认暗码是否还在!确认张永贵体内的“胶囊”是否已经被触发或安全!而他们刚才的剥离动作,恰恰成为了触发自毁的信号!
他们被利用了!被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和“小盒子”,当成了引爆暗码、销毁最后证据的引信!
“沈副主任!省厅急电!”林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猛地从消防通道方向传来!他几乎是撞开了太平间的门,脸色煞白,声音嘶哑颤抖,“刚刚……省委赵书记办公室……紧急通知!省纪委调查组副组长沈清荷同志……即刻停职!接受审查!命令……由省厅督查室吴文清科长……现场执行!”
停职!审查!吴文清现场执行!
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在太平间翻腾的烟雾和冰冷的绝望中轰然炸响!
沈清荷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深潭般的眼底,那万钧雷霆般的怒意和冰冷,在极致的打击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幽深的……死寂。那死寂之中,仿佛有某种东西在燃烧,冰冷而无声。
她看也没看惊惶的林峰,目光越过他,投向太平间门口昏暗的走廊。
那里,吴文清的身影已经出现。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藏青色行政夹克,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恰到好处的严肃,甚至……一丝极淡的、洞悉一切的悲悯。他身后,跟着两名神情冷峻、手拿文件夹的省厅督查人员。
吴文清的目光扫过太平间内弥漫的白烟和刺鼻气味,扫过推车上被剖开后背、死状凄惨的张永贵尸体,扫过玻璃容器里那枚孤零零的金属方片和污浊的残渣,最后,落在了站在一片狼藉中央、背脊挺直如松的沈清荷身上。
他的脚步停在门口,没有踏入这片血腥和混乱。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死寂的太平间里回荡:
“沈清荷同志。” “根据省委主要领导批示及省纪委常委会紧急决议,现通知你……” 吴文清微微停顿,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沈清荷深潭般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 “……即刻起,停职。” “……接受组织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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