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五天前，餐厅里，许印然和徐游相对而坐。
“负责混双的教练是男队的元斐指导，曾经的大满贯得主，现在也带出了大满贯，惜文姐和纪云哥的混双就是他带的。”
徐游喝了口茶水，平静地地挖出个大瓜，“他对惜文姐一直很不满意。”
“为什么？”许印然不解，李惜文现在已经是女队第一人了，这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元指导一直倡导女球员主防守，尽力为男球员制造进攻机会，惜文姐不怎么认同这个观点，加上她的杀板也很难打穿男选手，元指导对她更不满了。”
“所以，你是让我投其所好？”
“对！”徐游很高兴许印然一点就通，不需要他多费口舌，“在大家都不突出的情况下，元指突然碰到了一个完全贴合他理想中混双女队员的球员，那这个人就有机会了。”
回到现在，许印然和柳乐阳跟在元斐身后走出球场。
元斐很高兴，虽然自己看好的小将没来，但最终也挑选到了合适的苗子，没有辜负总教练的期望。
混双的训练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元斐的确是个好教练但也非常严厉，场上时常响起他的呵斥声，主要是针对柳乐阳的。
“一板过啊，你为什么不敢扣！”
元斐在球台对面大声喝道，他一个人对许印然和柳乐阳两人也游刃有余，还有功夫生气。
柳乐阳看起来刺头，但在这劈头盖脸地训斥下他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好好听话了。
对待许印然，元斐则显得温和许多，训斥变少，引导居多。
“对，往这边来点。”
“搭档过来的时候要尽快闪避。”
“注意节奏。”
许印然面上不显，心里越打越兴奋，进一队半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针对她个人的专业指导！
元斐对她也越来越满意，他发现这个小球员基本步法、发力姿势、反应速度都很好，对身体的控制也十分精细，同一种球路打几十遍也能保持不变。
与许印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徒弟柳乐阳，你说他不努力吧，板板打得起劲；你说他努力吧，球路又太过随意，缺少控制，而且，明显地很不配合。
“拜托，你能不能让开点，”柳乐阳没好气地对许印然说，“刚才那球我可以接到的。”
球一丢就被人埋怨，许印然用余光瞄了眼元斐，咬牙忍气吞声，“抱歉，下次我会快点。”
柳乐阳向下瞥了她一眼，连声都懒得应。
即便磨合很艰难，在徐游下次见到许印然的时候，还是高兴地发现对方的精气神好多了。
“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徐游放下餐盘，坐在许印然对面。
许印然点头，真诚道：“元指经常指导我，多亏了你，真的很感谢。”
“小事，说到底还是你争气，”徐游挥挥手又好奇道，“你和你搭档相处得怎么样？柳乐阳那人感觉挺傲的。”
“还行，”许印然想了想，“现在是针锋相对的状态。”
“这叫还行！”徐游一口水喷出来。
“嗯，”许印然擦了擦溅到手上的水，面无表情道：“比之前好多了，之前是两看相厌。”
许印然知道柳乐阳不太瞧得上她，也不喜欢打混双，但是在元斐面前只能乖乖听话，这点不情愿就变成了不配合，总是在小事上起摩擦。
许印然知道自己绝对比不上柳乐阳在元斐心中的地位，碰到对方找茬，元斐不在就刺回去，元斐一来就委屈忍让，三番两次下来，元斐对她越发上心，柳乐阳也从一开始的无视变成斗鸡状态。
两人只在训练的时候一起，其他时候遇见了不冲对方翻个白眼都过不去。
元斐看似一天到晚都在骂人，其实心里觉得自己还是很会选人的。
许印然是“用脑子打球”派，心态像一潭死水，古井无波，稳定得可怕。灵活变通，能根据场上实际情况进行解题，对球的处理十分细腻。
柳乐阳身体条件非常好，属于大开大合的力量型。
两人优势互补，只要配合默契一定能在混双上大放异彩，元斐是这么坚信的……坚信……个鬼！
“许印然，补位这么慢你放羊呢！”
许印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也没忍住，球拍一放就怼过去，“我还想说你呢，扭成麻花也没接住，不知道躲开吗！”
“我为什么接球这么别扭，还不是你前面的球没打好，不知道变线吗？”
“是谁连女生的球都压不住，这么快的节奏里怎么变线，自己做不到少要求别人！”
对面的陪练一时被吵懵了，元斐无奈扶额，想了想，制止了他们，看两人斗鸡似的互瞪对方，他开口道：
“既然你们不能好好练，那就去做陪练，练到默契为止。”
“啊！”
“教练！”
两人同时出声，满脸诧异。
元斐花了大量精力培养他们，怎么突然让他们去做陪练？
等见到陪练对象他们就明白了，球场中，李惜文和纪云在球台两侧练习。
“来了，”元斐招呼他们，“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就拜托你们了。”
纪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放心，一定让他们满载而归。”
李惜文则点点头没有说话，十足的高冷范。
“你们几岁了？”纪云问他们。
“快十八岁了，”许印然说。
柳乐阳震惊地看了她一眼，皱眉回应，“马上十八了。”
“我怎么记得你一周前刚过十七岁生日？”李惜文插话。
柳乐阳涨红脸，嘴硬道：“四舍五入。”
还是喜欢把岁数往大了说的年纪呢，纪云在心里感慨，那个无法被挫折打倒的青春啊……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
真正训练起来的时候，许印然和柳乐阳再没斗过嘴，因为该说的都让纪云给骂完了。
“许印然，动作衔接上，你以为是跳舞啊还卡点？”
“用力啊柳乐阳，没吃饱还让女孩子给你抡拍？”
“许印然蹲下……算了不用蹲了，相信自己的搭档吧，他没能力接回去。”
一早上除了纪云的嘲讽，就只有两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结束的时候，柳乐阳一屁股坐下，许印然弯着腰，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纪云“啧啧”两声，“你们这样可不行啊，到了国际赛场上别说七局了，三局都撑不下来。”
日子就在被毒打中过去了，纪云始终没停止絮叨，李惜文依旧惜字如金，偶尔的指点都直击要害。
在许印然十八岁生日的这天，她仍旧早早来到球场，父母打了视频电话给她。
“生日快乐宝贝，”父亲母亲笑着说，把许见秋也举到身前，一岁半的小孩含糊地说：
“姐姐……快乐。”
“嗯，谢谢爸爸妈妈和小秋，”许印然瞪大眼睛忍住眼泪。
“礼物我们寄过去了，今天你应该就能收到，”王雅宁说。
“好，”许印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好这时听到脚步声，连忙说：
“我要开始训练了，爸爸妈妈妹妹再见。”
“这么早？”王雅宁惊讶，“那好，快去训练吧，要注意休息啊。”
“好的，许印然匆匆挂断电话，回头就看见柳乐阳，此时她的眼泪还悬在眼眶里，一眨眼就掉了下来。
“喂，”柳乐阳慌乱起来，“你干什么……”说完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说什么呢！
眨眼间许印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她微微抬起下巴，“今天你比我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展开了无声的较量，今天比谁来的早，明天比谁失误少，这种共同进步的针锋相对纪云就懒得管了。
一整天，哭了的许印然始终水平在线，反而是柳乐阳频频失误，被纪云骂得狗血淋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柳乐阳忍不住瞥许印然，他始终很在意早上听到的话，可能是因为来得早，许印然开了外放，那句“生日快乐”直接输入了他的脑子，怎么都忘不掉。
一整天他都在犹豫，要不要和许印然说生日快乐呢，随口祝福一句也没什么吧？看她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怪可怜的，要不要干脆帮她庆祝一下？
等下午下训了，许印然收拾东西，柳乐阳犹豫着走到她身边，“许……”
“今天走挺早啊，”纪云看着许印然，“有啥事吗？”
“去……”许印然刚想说话就看见柳乐阳站在旁边，出口的话立刻咽下去，随口道：“和朋友约了出去一下。”
柳乐阳转身就走，心里冷笑，我就多余担心她！
晚上吃完饭，柳乐阳在基地里溜达，往日里许印然常常晚上也要训，他被卷得一起训练，这次对方不训了，他反倒不习惯也没了动力。
仔细想想，和许印然练混双这段时间，自己不但矫正了很多打球的坏毛病，嘴皮子也练快了，现在别人都说不过他。
想着想着，柳乐阳就笑了，这个笑容持续到看见体能室的灯光亮着的时候。
不会吧不会吧，他加快脚步，狐疑地趴在玻璃上向里看。
随即，正挂在单杠上的许印然听到一声大吼：
“许印然，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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