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讨厌你!”
“我讨厌你!”
“严凭,我讨厌你!”
“严凭啊,你早一点听话,也省得姨妈大动干戈。姨妈知道你好强,你想保护身边所有人。可是你看,你就是个煞星!”
……
“所以我希望你能断绝和汀汀之间的交往,不论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还是更亲密的想法。”
……
“我保证,以后会送你好多好多玫瑰,比你家花园和这里玫瑰加起来还要多!多一百倍一千倍!”
……
“我向你保证,不会死,也不会离开你身边。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
……
所有人说过的话,扎心的,趁人之危的,要挟的,有理有据的,苦苦哀求的,所有的,加在一起,比不过沈汀洲一句“讨厌你”。
操场上,已至夕阳西下,柔和的色调晕满整座校园。终究还是败在了感情中的严凭,冲动地扯起蹲下身哭个不住的学弟,下一秒,他将学弟紧紧抱在怀中。用力的,不让任何人抢去,也不让自己弄丢的,像当年一样,紧紧拥在怀中。
至于沈汀洲,在独自经历整整48小时的极度压抑后,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看台最前一排亮起照明灯。周末不回家的住校生运用餐后时间结伴来操场散步,于是操场逐渐热闹起来。严凭和沈汀洲坐在原先位置,小声讲能解开心结的悄悄话。
沈汀洲哭过之后,脸上泪痕犹在。初冬夜晚的风是寒凉的,稍不注意明早起床就会变红脸蛋。这一点,逃不过对事细心周到的严凭,他想要替对方擦擦脸的心意昭然若揭。
事实上,不是第一次想摸摸沈汀洲的脸了。怎么说呢,现在之所以伸手,一方面的确是出于体贴,不想沈汀洲一会儿被凉风吹得脸疼;另一方面,又是在心里打如意小算盘。
沈汀洲大不服气,小声嘟囔:“你……不是不碰我吗?”
委屈,闹小脾气了。
这时候闹脾气,倒是给某人借机摸脸找了一个适当大胆的理由。
某人得已成功摸了摸。
哦。原来手感是这样的。严凭暗想。软软的,暖暖的。
沈汀洲闹脾气,把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闲放在一旁的书包搁严凭腿上。
“这个给你。”
严凭好奇,一边拉开书包拉链,一边问:“是什么?”
回复严凭好奇寻问的,是书包里拿出的一个个玩具。迪迦奥特曼,□□熊玩偶,城堡积木,还有好几本泛黄的童话书。
只要是物品,都会有老去的一天。随着时光推移,曾经倍受喜爱的事物,泛黄,褪色,蒙上一层再也擦拭不掉的灰尘。然而,种种遗憾过后,是封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点点露出端倪,翻起,铺陈到阳光下,伴随每一件遗失物品的找回,回忆越来越清晰。
都是两人小时候的玩具。
“这些,都是你找出来的?”
“昨晚睡不着,想,多想起来一点。”沈汀洲解释,“就跑到仓库,翻出了这些东西。”
严凭浅浅地笑了一下。“只有这些,没有别的了?”
尽管沈汀洲为了让记忆鲜明一点,努力翻仓库很久,但毕竟都过去十年了,期间还搬过一次家,能留下这些东西都得感激上苍垂爱,其它的,真是再也没有了。
“没有了,只留下这么多。”沈汀洲摇摇头。
严凭把一件件玩具收好,书包搁肩上斜挎好了,站起身的同时牵住沈汀洲的手。
“你和我来。”说着,就把沈汀洲往看台下带。
沈汀洲不明所以,边走边问:“去哪里?”
“我家。”
“哼,”小声嘀咕,“不是不让我去你家吗?”
对待负气小孩的嘀咕,严凭完全宠着。两人拾阶而行,途经操场,向校外走去。
沈汀洲第一次莅临指导,对于严凭同学卧室的普通程度,不予详述。
严凭让沈汀洲在书桌前坐了,自己把厚厚一叠档案袋和几本理化书拿开,取而代之放到桌上的,是两册厚厚的影集。
沈汀洲翻开影集第一页。
“是……”无法用言语描述沈汀洲此刻的惊讶,“是我们小时候的照片?”
沈汀洲脑海忽然浮现出一幕画面:画面里,小哥哥的确习惯随身携带相机,而相机的镜头也总是习惯性对准他。
再没有什么,会比相片更加直观呈现往昔。在并不算狭小的空间里,两个少年凑很近,肩膀挨着肩膀,在台灯的映照下,一同翻阅老照片。
看到一张沈汀洲大哭的照片。
照片里,一颗氢气球飞出框外,沈汀洲脚下冰激凌可怜兮兮惨遭小狗欺凌。凡此种种,对于小孩沈汀洲而言简直是双重打击,孩子的哭声仿佛透过照片亦可传导进人耳朵里。
“哈哈……”严凭果然最中意这张照片,有心把类似照片做个合集。“你小时候可真爱哭啊。现在也是。”
“才不是!我……都是有原因的。”苍白无力的辩解。
严凭于是揉揉沈汀洲头安慰,看着他的目光,连自己本人在内都没有发现,是有多柔和。
翻开下一页,照片是沈汀洲向镜头伸手,小胖肉掌遮住了镜头一角,其余位置便只有小孩阳光灿烂的笑。
“也爱笑。”严凭讲。
沈汀洲这次倒是同意严凭观点。
……
沈汀洲翻阅一张张照片,时而感慨,时而纠结。一旁的严凭,耐心听他讲有感而发的话。
严凭这张书桌,从没有接待过主人以外的客人。以往,在这张书桌前,严凭的经历是狭窄且单一的。繁重的课业,如山如海的课本,后来又添了专业指导性法律条例。今天是唯一一次,心态平和,没有一点急功近利想法坐在书桌前,任由时光流逝。
对于影集,严凭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其实不用特别认真去翻阅。索性不看影集,专心到眼前人身上。
台灯映衬下,沈汀洲的皮肤细致得过分。漂亮的大眼睛,两弯睫毛的颤动似乎撩拨在了人心上。越是看,越是坐不稳,心里像打散了一盘七彩琉璃百花灯。怎么会这样呢?忽然,就莫名其妙起来。
沈汀洲完全不知道严凭此时在经历什么,看着照片,心情大好。于是一边指着照片,一边抬头看向学长。
通共就这么大地方,一隅书桌,两个少年霎时间对视,灯光柔和,氛围暧昧,一切的一切都加注着少年悸动,将某种几乎要破壳的感情推向临界点。
学长,在看我。
他皮肤好白,眼睛好漂亮。
学长在看我,我要爆了,怎么办。
可以摸摸吗,想摸。
“学长?”
“你饿了吗?”
“我肚子饿了!”
终于上升到临界点的两条射线,打弯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个绕到身后拉椅子,一个手合影集四处找地缝。
还好,能有“肚子饿”这一点引发共鸣。
“冰箱有食材,做点东西吃吧。”严凭走去外间。
沈汀洲紧随其后,预感不好。
“我猜,”沈汀洲试探。“不会是要做海鲜粥和清炒虾仁吧?”
听沈汀洲语气小心翼翼,严凭就算是起先没想法,这时候也玩心大起。
“猜对了。”隔空打了个响指。
学长这哪里是打了个响指,分明是掐死了沈汀洲的侥幸心理。
我早该知道的!沈汀洲内心呐喊:学长又变回那个以欺负学弟为乐的学长了!
“我不行。我不行的。我手臂痛痛的,好像是昨天肌肉拉伤了,肯定不能颠大勺。”
“没关系,轮到要颠大勺的时候我来。”
“怎么……怎么还能这样……”沈汀洲嘀嘀咕咕的,跟人走进厨房。
刚刚一幕过失,算就这样掩饰过去。
最后,饭还是学长做的。沈汀洲充其量负责了一下把饭端上餐桌。躲掉了这一次,沈汀洲有信心下次也一定能躲掉。
严凭方面,果然厨艺甚佳。海鲜粥熬制鲜香浓郁,两颗大虾点缀添加丰富口感;清炒虾仁,虾仁颗颗饱满鲜嫩,搭配竹笋清新爽口。
吃饭过程十分享乐愉快。
餐后,两人散步回沈汀洲家。
路上,沈汀洲担心问:“学长,你周一还会来学校吧?”
“周一要处理岚岚去美国的事情,总不能都推叶幸身上。”
“这样啊……”沈汀洲略感失望。
“不过周二我会去学校。还是在老地方碰面,好吗?”
“好!”从失望到期望,也就严凭一句话的事。出息!“特别好!”
没有出息的沈汀洲,在周二早晨,等待在老地方——红绿灯口。
除了沈汀洲外,还有陪伴身旁的乐弈。
沈汀洲大为看不惯,问:“你为什么不让司机开车送你?”
“我想走路上学啊。”乐弈理所当然回答。
“你为什么想走路上学?”
“嘿嘿,”果然可爱孩子都和可爱孩子玩,乐弈调皮地向沈汀洲眨巴眼睛。“下学不让跟着去康复中心,你还好意思再不让我上学跟着一起走路?好汀汀,你就带我一个呗。多和学长这类学霸待在一起,沾沾贵气,到期末说不准我也能尝试一把年级前十的荣耀。”
沈汀洲不满。
“好哥们,你嘴撅得都可以挂水壶了,哈哈哈……”乐弈笑声戛然,“哎!学长!”
沈汀洲转头看,“学长,你来了。这是我同学。”
乐弈自我介绍:“学长好啊。我叫乐弈,对局博弈的那个弈,是汀洲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青梅竹马。”
沈汀洲头顶问号。
学长头顶问号。
“哈……是,你好。”
沈汀洲打散头顶问号,吐槽损友:“随便换一个人介绍,怎么说都应该讲‘我们是发小’!你怎么介绍呢?”
“嗐,一个意思,”乐弈挠头,致力于对事不深究。“学长那么聪明,肯定能理解。对吧学长?”
说话间,红绿灯交替,三人开着玩笑,讲着天马行空孩子气的话,共度周二清晨的上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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