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了什么。”阿风言语笃定。
知书没有说话，只是按住发抖的手，用余光略微扫向一旁的落地玻璃。
那些人影还在。
这不是她的幻觉。
只是他们已经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就好像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干预到的海市蜃楼那样。
阿风顺着知书的目光看过去，玻璃上倒映出五个半透不透的身影，窗外树木房屋影影绰绰，犹如鬼魅。
“这里有东西？”他低声询问。
知书猛地抬起头：“你们……看不见？”
素素看着她，脑袋也是微微摇了摇。
“出去说吧。”司野打断他们的话，“我们来时就是下午，现在天色渐晚，保险起见，还是先回到青旅，老街的事情互通过后可以明天再来。”
知书点了下头，她现在也冷静下来了。
若玻璃里倒映的就是古村老街的真相，那么待久了恐怕只会徒增变故。
宛照看了眼自己臂弯上的购物筐，又看了眼柜台处的售货员，走过去递给她：“结账。”
售货员拿过购物筐就将里面的零食全部倒在了台面上：“有会员卡吗？可以免费办理，全场打九折。”
宛照细细打量着她，试图从细枝末节处寻找破绽。
但奈何对方活人感十足。
“怎么了？”她笑了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宛照目光收回，轻声解释，“只是觉得你看着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大众脸吧。”她手中扫码动作不停，“好多人都看着我面熟……你要办会员卡吗？”
“……不了。”宛照最嫌弃的就是各种会员卡，关键在哪里充了钱她还记不住，“不是本地的，呆几天就走，用不上。”
“没关系，我们店全国连锁。”
“……”
宛照这时候倒宁愿对方是个诡异。
她默默按照显示屏上的价格扫码付了款，又指了指旁边的打印机：“小票。”
柜台的台面上遗弃了许多顾客的票据，甚至上一个人的还留在打印机口并没有被撕下来。
宛照趁着售货员把小票给她的瞬间用小拇指勾起上一个人的票据捏在了掌心。
司野他们已经在店门口等她了。
此时天色又暗淡稍许。
忽然，古村老街远处有两盏红色灯笼蓦地亮起，接着连绵的红色便席卷而来。
从后向前，直至老街大门处的那两盏也被点亮。
风铃声起，烛光幽幽。
那股不知源头的香味更加浓厚。
“快走！”
不用素素刻意提醒，众人也都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直到走出老街宛照才回头去看。
除却先前开着的那几家，又有几间店铺亮起了灯光。
惊变日后的白天不一定安全，但晚上一定不安全。
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落居然能够举办起夜市，它本身就是一件很违和感很强的事情。
不过，即便碰上一些小插曲，大家还是全须全尾地回到了青年旅社。
通明的灯火驱散了所有阴暗的角落。
玩家留守的另外四人此时也都汇聚在了旅社的大厅处。
「方舟」世界的副本很少有时间限制，在探索未知之前，他们首先得找到安全的三餐来源。
目前已知能够获取到食物的，除了老街，便只剩下青旅了。
“你们买了吃的？”啤酒肚的视线在素素手中的打包盒和宛照拎着的购物袋之间来回打转。
“是呀。”素素眉眼弯弯，将汤圆放在了一旁的餐桌上，“我们在外面垫了点肚子，这是给你们带的。”
“那真是太客气了，不过知礼妹妹都还饿着。”啤酒肚拉开椅子，“让她先吧，我就不打紧，捡剩下的就行。”
“那哪能啊。”知礼柔柔弱弱地笑，“都一个房间的，后面还要仰仗你呢，你这么说，倒显得我的不是了。”
还有一位染着紫色头发的女性抱臂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左右不在扫射范围，只要不刻意突出存在感，这未知的第一口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先来。
宛照「观测」过，这碗汤圆皮薄馅厚的没有问题，司野必然是知道的。
但这斯也不吱声。
一个副本八个玩家硬凑不出一个好人。
僵持的氛围中，啤酒肚舌尖抵着牙槽，突然低低笑起来：“怎么？一个个这架势的，是想省下来留着关照新人吗？”
老左听到猛地抬起头后又低下，一副唯唯诺诺任由拿捏的样子。
“阿叔，你这是拿我当坏人啊。”素素噘嘴，气哼哼地将汤圆收起来，“不要就算啦，我留着还能当夜宵呢。”
啤酒肚鼻腔里喷出冷嗤，对素素的小把戏很是不屑，他转而看向宛照，挤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零食卖吗？我出十倍的价钱。”
宛照大脑褶皱一下摊平了。
怎么的她手里的垃圾食品还更香吗？
还有这种好事？
素素：“谁稀罕你的臭钱！”
宛照：“诶……”
素素跑过来一把抱住宛照的手臂。
比宛照还矮上半个头的她此时小鸟依人地用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甜甜蜜蜜地说道：“他敢来找你，你就来找我，我弄不死他。”
宛照些许沉默。
……这倒也不必。
有一说一，她人缘一向蛮好的。
只是有时候多少会朝着点奇怪的方向发展。
在「方舟」世界副本中经历过被无色硬诱、卖惨求罩和当街告白的离谱遭遇后，宛照相信这届玩家真就什么破事都干得出来。
又算不得罪大恶极。
真梆梆两拳下去保不齐还得求着对方别死。
“要份晚餐。”司野手指关节敲在了前台的桌面上。
重重的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将宛照从众人视线的聚焦点中解救了出来。
趁着素素分心，宛照迅速抽回手臂退至角落。
她在此郑重承诺。
今日过后，司野先生，你要是再发微聊消息她必秒回的。
至于司野突如其来的出头鸟举动……
其他玩家当然也是乐见其成，一个个的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老板娘身上静观其变。
大厅热闹成这副样子柜台后的老板娘也依然是事不关己地闭着双眼。
直到那句“要份晚餐”一出，这才慢悠悠地从躺椅上直起身。
她从抽屉里摸出一张菜单来。
“自己看吧，一律五十。”
菜单上显示的都是套餐，选择不多，司野也就粗略扫了眼，食指在上面轻轻一点：“一份香菇鸡。”
“等五分钟。”老板娘扭头对着后厨喊了一声，便又重新躺回去了。
没过多久取菜窗口便将餐盘端了出来。
【经高温烹煮后的食品，可食用。】
司野眸光一闪。
同样提示没有问题，看来诗坊村的异变根源并不在日常的饮食摄入上。
司野拿起筷子，直到第一口饭菜入了嘴，玩家们这才终于放下心来，纷纷向前台的老板娘下了单。
“……都谈谈各自的发现吧。”阿风端着餐盘坐到餐桌上，对着大家说道，“我就直说了，老街有明显疑点，整片区域冷冷清清的，但似乎有许多我们无法看见的‘人’的存在。”
“我也趁机去翻看了老板娘放在柜台的入住名册。”啤酒肚也没藏着掖着，“整座青年旅社人员爆满，但一个下午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你说，不在老街、不在旅社，他们还能在哪？”
“我看见了。”
半晌，知书开口。
掌心捧着的瓦罐汤热度从冰凉的指尖慢慢传递到心口，直到身上重新回暖，她才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
“我透过落地窗玻璃的倒影，看见了。”
知书努力去回想一些细节。
“当时他们应该也发现了我能看见他们，只是中途被宛照打断，也许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也就没来得及对我下手。”
知礼贴心地把掌心叠在姐姐的手背上。
紫发女抬了下眼，语气算不得和善：“只有你能看见？那你最好仔细想想进入副本后自己有没有做过一些特殊的举动导致被盯上。”
“我不觉得姐姐是触犯了哪条禁忌。”知礼温和又不失强硬的反驳，“比起被盯上，我更相信姐姐是比起你们更早一步接近真相。”
“理由呢？无端的臆断只会让我们平白陷入危机，如果那些存在被她带了回来——”
“那也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知礼看向紫发女，笑意浮于表面未到眼底，“我们毕竟不在一个房间，不是吗？”
“况且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不是看得见，而是……看不见。”
看不见的，才最危险。
听不到的，才最致命。
司野食指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桌面。
知礼说得不无道理，福祸相依。
最危险的路，或许才是最正确的路。
“没错，我们的任务既然是调查诗坊村的异变根源，那就不可能一直浮于表面。”阿风赞同，他眉心长年累月思考积下的‘川’形褶皱看着像一直在皱着眉头，“当务之急，是寻找到一个安全的方式，能让我们看见他们，又不被他们所发现。”
“用完晚餐就回房间吧。”素素咬着筷子头，“夜晚，说不定还会出现新的线索。”
老左一直坐在最边角的角落，也不参与信息分享，好像被孤立地很彻底。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大厅，他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朝着1006房间的方向而去。
宛照见状，也放下手中的筷子，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老左步调缓慢，似乎也在观察有没有人在暗中注视着他，直到快到房间门口，又距离1006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墙面，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而宛照同样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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