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轰轰烈烈地来了说是要打球，但实际上就是和操场上零零散散几个认识的搭一块打了几场，更多时间还是在场下随便唠点什么。
陈煦眯起眼睛，凝视着在篮球场上跑来跑去的那些个身影：“有些人就是应该多出去跑跑、撒撒欢，要不然一天到晚放屋里只能折腾人。”
边上的刘萱听出不对：“你说的是人还是狗呢？”
陈煦一扬下巴：“是潘凯。”
“牛逼。”刘帆远远听见陈煦的回答，即便怀里还抱着一袋子水，还是竭尽全力空出只手比大拇指。
然后那只屹立不倒的大拇指被尹任眼皮掀都不掀的打了下去，眼疾手快把一瓶快滚出袋子的矿泉水瓶又好好放了回去：“水都顾不上还记着反应呢？”
刘帆顿了顿，刚被打下去的大拇指又转了个方向，这回指着尹任：“你也牛逼。”
尹任：“……”
王登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拿手在嘴边做喇叭：“小帆子你快别恶心你同桌了，你同桌现在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尹任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停住了，全身上下僵在原地，这回脸色是真的彻彻底底的不好了。陈煦扶额，在边上嘟囔：“好嘛，这下是真难受了，小叶子你恶心人是有一手的。”
“唉，没有那么夸张，都坐下、坐下，不要让我太骄傲。”王登叶装模作样地站起来整理衣服——他身上就穿着校服，再怎么整理也都是松松垮垮的，更何况他“整理”的动作也就是来来回回拉拉链。
徐知骁：“……”
察觉到徐知骁的欲言又止，王登叶非常殷勤地冲了上去：“咋了，骁哥？”
徐知骁慢悠悠往嘴里抿了口奶茶，等王登叶的目光逐渐从期待到疑问，才开口：“你小心点。”
“啊？”
“尹任要拿着一袋矿泉水来揍你了。”
“……！！！！”
王登叶杀猪似的嚎叫响彻半个操场，甭管你是打球的还是看球的，在这一刻，全场的目光焦点就在王登叶这个缺了大德的身上。
“哇哦，”陈煦默了会儿，鼓掌，“精彩。”
可能是这个掌声来得太过突兀但仔细思索又非常合理，起到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诡异感觉，不多时，整片操场就淹没在掌声里。
徐知骁一开始还笑得不是很明显，顶多嘴角不自觉勾起，但这会儿掌声雷动了，他直接倒在了夏深寥肩膀上，笑得非常肆意。
嗯，完全没考虑王登叶还在被追杀。
反正他笑得很畅快，特别开心，像是今天暖和的阳光似的。
王登叶被追了一圈终于绕了回来，大老远就看见徐知骁正在笑着，略显悲壮地问：“骁——！哥——！”
“呀，”徐知骁被叫到了名字，整个人干脆利落地……往夏深寥身后一躲，躲完又悄悄探出双眼睛，“不在！”
“啊——！！！”王登叶嚎的更大声了。
按道理来说那声音那么尖锐看着就是让人想着要不然让让他的程度，但操场上的大家笑得更欢快了。
抱着的一袋矿泉水终成武器的刘帆抱着脑袋回来，一边看一边啧啧摇头：“自作孽不可活，都说了不要惹我同桌，不是因为我会罩他，是因为他急了真的会打人。”
陈煦：“那你之前还不提醒一下小叶子？”
“小姐，我记得你也拱火了来着？”
刘萱把书本卷成筒，不轻不重敲了刘凡脑袋一下：“那能一样？”
“有什么区别？”
半晌，他忽然反应过来：“不是，你哪儿来的书？不是说出来随便玩吗，你怎么还偷偷带书学习呢？我说这是内卷了吧？？”
陈煦咬着笔：“管那么多干什么，多一道题少一道题又不会有什么大区别，还是什么不还是什么吗？”
刘帆：“……所以这就是你也在写题的理由吗？？”
“没事，我给你指个心理安慰，你看那边。”陈煦实在受不了刘帆这一惊一乍的风格了，抬起手看都不看指了个方向，“喏，那边，笔都没拿过。”
刘帆没多想就顺着陈煦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看见了——他骁哥和他夏哥。
两个人没拿手机也没拿笔，从刘帆这个角度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只依稀知道他们靠得很近，是个可能连彼此呼吸都能听清楚的距离。
刘帆：“……”
他深呼吸一口气，伸出只手：“来，给我根笔。”
“——所以，小夏老师，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狂野的过去啊？”徐知骁一扬眉角，调侃他，“跟着人一块儿逃课翻墙上网吧？人家在打游戏你也一块儿打吗？”
夏深寥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我太菜了，他们不带我。”
徐知骁眨了眨眼睛：“那完蛋了，我也不会玩游戏，我们俩一块菜。”
“当时我爸叫我好好学习，但那个时候是我和他关系闹的最僵的时期……我也不太成熟，特别犟，他叫我干什么我偏不，我就要往其他方向走。”
然而可能是小夏同学犟的不太明显，也可能是夏倾鸿一天到晚忙着公司的事宜，能分给他的目光寥寥，更遑论察觉到他还在悄无声息地叛逆？
“翻墙、逃课甚至是帮着打了次群架……当时干的事儿乱七八糟的，我甚至没和其他人讲。”
“老师呢，老师不管你吗？”
“管，”夏深寥想了想，“但可能是我掩饰得还不错，再加上过往有相当信誉值，也可能是我的成绩没什么变化，所以即便这么做了也没告诉家长。”
……或者是知道夏倾鸿从早忙到晚，即使说了也管不着，所以干脆不说了。
“那你一开始打架没受伤？”
“没有，”夏深寥揉了揉手腕，“最多就是身上多了块儿乌青，别的倒没什么……而且因为那边处理这些处理得很严苛，所以说是‘打架’，其实就是面对面比划比划，比划完了就走了。”
大概是人在现场会喊一句“你们要打去练舞室打”得程度。
徐知骁尝试想象那副场景，但奈何三中这块儿别的不说，打架打得那叫一个频繁，所谓“打架”的印象已经在他脑袋里定死了，再想变也难。
“你呢？”夏深寥见他不说话，又反问了回去。
徐知骁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的答复才挤出了个笑：“我？别问我了吧夏哥，我就这样呗，该怎么就怎么样。”
别人打架会受伤他也会，别人一开始没什么招式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他也是——好一点的就是徐知骁没什么可在意的，真要打起来说不定是谁咬下谁一块肉。
“哦，”夏深寥捏了捏徐知骁的指尖，“那就是被打过。”
徐知骁笑了：“你来那天不就知道了？”
“那我还记得你一开始说那次是意外呢。”
“那天确实是意外，”徐知骁不知道从哪儿拿了块小石子，随手将它抛在围栏边上，“一般情况下我甚至很少受伤。”
……但如果有源源不断的憨批组团找你事的话，徐知骁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稳妥将他们打趴下。
“所以，”他低头望着草地，“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
徐知骁也不知道夏深寥有没有听懂那句画外音，可能是听懂了也可能是没听懂，但那不重要。
只要过好现在就好。
夏深寥沉默了一瞬间，最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嗯，我收下了，但我也要谢谢你。”
“行呗，”徐知骁斜眼睨他，“学我？”
“嗯，要收专利费吗骁哥？”夏深寥又露出那一副示弱的样子，眼底那点黑沉沉的压抑感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徐知骁鼓了鼓脸颊，没好气地回他：“我又不是什么恶霸。”
“哦，那就是饶过我的意思了吗？”夏深寥继续明知故问。
徐知骁都快被他磨得没脾气了，恨恨地把奶茶往他脸上一贴——都过了一小个下午了，早就没多少冰块儿了，冷也冷的不彻底。
夏深寥继续笑着看他。
徐知骁默默收回了奶茶：“要是用奶茶惩罚你绝对是暴殄天物。”
夏深寥“哦”了一声，听着还挺失望的。
徐知骁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眼见着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下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再一睁眼徐知骁就看见刘帆顶着张无辜脸，使劲把习题往前递了递，嘴里念念有词。
徐知骁离得近一点，有幸听见了——嗯，念号子呢。
他直接接下了刘帆的本子，好笑地扫过他背后已经开始扶额默默收拾东西降低存在感的陈煦和刘萱。
刘帆一无所知，只知道用星星眼期盼着望向徐知骁：“骁哥，救我！！！”
徐知骁把喝完的奶茶放在一边，拿过刘帆双手奉上的水笔，音量不算特别大但每个字都念得很清楚又笃定，听着就让人信服。
等念到了最后，各种乱七八糟的条件都让徐知骁给串在了一块儿，刘帆一边夸张地握着徐知骁的手一边感谢：“谢谢谢谢骁哥救我狗命一条我无以为报……”
坐在后边本来都放松了的陈煦倏地愣住：“啊？”
你小子又在整什么花活？
没看见正主就在后边坐着吗？
陈煦大着胆子看了眼，夏深寥倒没什么表示，视线牢牢盯着徐知骁，似乎不怎么在意刘帆……总之，陈煦在心里为某位姓刘名帆的傻子点蜡默哀。
刘帆一无所觉，继续拉着徐知骁的手念：“……只能承包您两星期早餐！”
哦。
本来点好的蜡又被陈煦在心里毫不犹豫吹灭了，她继续面无表情。
徐知骁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费了好大劲才把手从刘帆手里抽出来：“不，不用了，就这样就好了。”
夏深寥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但他没吭声，刘帆也完全没察觉，徐知骁瞥了眼他，却发现夏深寥依然在发呆。
“不不不我觉得我肯定得贡献点什么才能心安啊骁哥，不然这解题过程我拿着总感觉心里有鬼……”
徐知骁揉了揉眼睛：“没没没，我不需要，我兜里还有钱，真的。”
“我……”
刘帆还准备说什么，却忽然觉得头顶一凉——哦，是夏深寥站起来了，刚好走到他背后遮住了太阳。
刘帆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缩了下脖子，跟保命符似的先叫了一声：“夏哥。”
都是我的哥（不分先后），所以请相信我真的没那么多意思！！！
刘帆觉得自己快把求生欲写满全身上下每个角落了，结果夏深寥还是没什么表情——直到片刻，他才笑了下，又坐了下来。
刘帆默默把自己爬远了点。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夏深寥无奈。
刘帆嗯嗯啊啊应声点头，然后又爬远了点：“你接着说。”
“我说了？”
徐知骁意识到什么，扭过头去看他，在这一刻两人的脑电波就像是忽然同频了似的，明明夏深寥还没说什么，他却知晓了他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
徐知骁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默认了。
“嗯，”夏深寥扫了眼刘帆，语气平静，“我和徐知骁在一起了。”
“……”
陈煦问：“是我想的那个情侣意义的‘在一起’吗？”
夏深寥坦然地点头。
哦。
真是公布了一个大家早就知道的秘密了呢。
陈煦抽了抽嘴角，身边却骤然响起一连串动静——一开始是书连带着笔都一块儿掉到了地上，后来是胡乱爬来爬去，再然后……再然后陈煦忍无可忍，一手把刘帆按住了。
“你要干嘛？”
刘帆看起来依旧处于懵圈状态：“……啊？”
“啊你个大头鬼，安静点行不行？！”陈煦一声吼了出去，刘帆成功安静了下来。
就是看起来比较像是没想明白宕机了。
徐知骁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会很慌张，再或者是想逃离，但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许用一个词语可以概括——幸福。
心脏被满满当当的温暖情绪充斥着，他想，这或许是幸福。
他趁着没人注意，勾了勾夏深寥的小指，等到夏深寥的注意力再一次放到他身上的时候，才凑过去非常小声地说：“我喜欢你。”
“嗯，”夏深寥很郑重地注视着他，“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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