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真近在眼前了，五班人反而闲了下来——可能是学期开始就没日没夜的学习、赶进度，真到期末考了反而悠闲了起来，刘帆都在下课的时候端着个保温杯满教室晃荡了。
在他走了第三个来回的时候，潘凯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在看什么？”
“嘘，”刘帆像模像样地往保温杯里吹了两口气，摇摇头，“你不懂我，我不怪你，乖，玩去吧。”
潘凯：“……”
在刘帆诡异的慈祥眼神里，潘凯硬生生折断了一支铅笔。
“……来，别气。”陈煦抽了抽嘴角，把削笔刀扔了过去，“削削还能用。”
尹任颇有种四大皆空、看破世俗的气质，淡然地看了还不老实的刘帆一眼，道：“他在cos魏主任。”
潘凯刚升起的气霎时间散了，脸上只余下懵逼：“他有病？”
“你第一天知道？”尹任反问。
潘凯无法反驳、无话可说……这真是，刘帆又不是第一次犯神经病了。
而在一片飘飘然的氛围里，潘凯缩了缩脖子，视线直往他骁哥和夏哥身上瞟——无他，两个人在五班这一群偶尔支楞、常态是摆烂的八卦人里边，简直是卷王级别的。
潘凯眨了眨眼，很严谨地纠正自己，即便不跟他们这群学得乱七八糟的人比，骁哥和夏哥也勤奋得一骑绝尘。
就像现在，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沉不住气开始放飞自我了，骁哥和夏哥还是那么沉静、稳稳当当地坐在位置上写题，每次转过头都能看见两个人周边洋溢着学术气息。
潘凯听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就是……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下两只贴着的手，这个距离其实挺正常的，毕竟两个人的体型都不是那么好忽略，坐在一块儿难免磕磕碰碰。
但是。
潘凯的神情凝重了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十多分钟之前这两只手就碰一块儿了吧？
他仔细思考了下，一般情况是两个人意外碰到，然后迅速收回手，再各自嘲笑一下对方缓解尴尬。
……那他骁哥和夏哥呢？
他感觉眼睛有点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幅画面很怪，但好像挺似曾相识的。
那股子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阴魂不散，潘凯张了张嘴，一如既往的鲁莽开口：“骁哥……”
徐知骁垂下来的眼睫颤了颤，迅速把最后的答案填上，满脸冷静地抬起头，直视着潘凯。
潘凯被那双眼睛里暗含的气势唬了下，整个上半身下意识往后仰，到嘴边的话不知怎么的打了个转：“嗯，您学得好厉害。”
徐知骁大概是没料到在期末临近的时候也会有潘凯这种不带脑子上学校的类型，眨了眨眼睛，挺平静地回他：“嗯，没你厉害，上次考试满分一百五靠九十。”
潘凯挠了挠头，第一反应是想反驳，第二反应是怂怂地按下了自己要举起来的手。
这成绩其实是及格了的，对比起他过往的“战绩”来说堪称史诗级的进步，但……对比起他骁哥、夏哥，简直辛酸得可以。
夏深寥没忍住，闷笑了一声。
等到潘凯怀揣着满心“学习学习”的念头转回去的时候，徐知骁才偏过头，压低声音反问：“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没，”夏深寥单手支着脑袋，满脸轻松的好像接下来两人要面对的不是长久的分别，而是简单的下课上课，“就是想起来，你之前好像从不对他们这么说话。”
……他们之前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
徐知骁下意识在脑海里反驳，但随即怔了怔，眉梢一挑：“哦，那你一开始也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夏深寥沉默了。
忆往昔，两人堪称你说一句我回怼一句的说话风格措不及防跳出来。
四目相对，徐知骁先别过脑袋：“算了。”
“欸。”夏深寥及时拽住了徐知骁的手腕，“别这么算了呀。”
徐知骁：“……”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中的课间休息非常自由、放松，许是老师也没对这次期末考抱多大期望，很少再占休息时间讲题——在还是基础弱的同学占多数的情况下，比起讲这些拓展题目，不如让进度走在前边的好学生自己来问。
什么休息时间，讲多了这些他们可能连题目都看不懂的难题也没意义，反而招人恨。
尤其是此刻的五班，一干耐不住寂寞的人三三两两聚团聊天，教室里发出的响和菜市场的没什么差别。
徐知骁和夏深寥四目相对，两人在沸腾的热闹里没什么存在感，但徐知骁的眼睫毛却颤了颤，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夏深寥抿了抿唇，神情称得上严肃：“我们确认关系的时间太急了，恰好卡在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徐同学——”
他的尾音高高扬起，又在徐知骁的注视下悄然落下，像阵柔和的风拂过，带着点微不可查的揶揄意味：“——你好像没什么我已经是你男朋友的实感？”
徐知骁张了张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夏深寥也嘟囔了一句：“我也没有。”
一般谈恋爱是怎么样的？
两位在学习上无往不利被人尊称“学神”，眼下两颗好脑子却骤然停摆。
就像夏深寥说的那样，两个人确认关系的时间点卡得太紧急，早一步能得到更多思考时间，晚一步或许就真的失散在人海里，往后再想起彼此也只是面目模糊的同学。
但他们刚刚好在那一刻确定了关系。
徐知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睛里读懂了什么。
……平常情侣会怎么谈恋爱？
两位都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早恋简直是全国上下的高中都逃不了的一环，你没谈过身边也总会或隐蔽或明显地刷新几对小情侣。
三中就不用说了，在打架都快和吃饭一样稀松平常的地方，谈个恋爱那些学生都不见得会避着老师。
所以……
徐知骁的喉结滚了滚，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夏深寥在这个问题上哑了声，努力绷着表情，低着头反反复复读了三遍题干——然后发现题干下边的空白处已经写好了解题过程。
夏深寥：“……”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扭过头去——
歘拉。
徐知骁面上没什么表情地拉开了椅子，教室里非常默契地安静了下来，而他甚至没来得及看他们一眼，静静地垂眸盯着夏深寥，努了努嘴：“出去。”
目送着他们夏哥安静地跟在骁哥身后走出教室，不知道过了多久，确认两个人都走远了，魏翔才喃喃自语：“骁哥的表情怎么看起来那么吓人？”
陈煦挑了下眉：“哦，哪里吓人了？”
“还不够吓人吗？！”魏翔霎时间回过神，非常激动地拍了拍桌子，“我记得之前看骁哥顶着这个表情直接干翻了八班那群傻叼啊！”
陈煦：“……”
“我觉得，”她坐直了身子，“你是不是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思想？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打架打架的，先不说骁哥他现在也不怎么打架了，就是骁哥夏哥他们两个人不是关系一直不错……”
潘凯带着他如同脱缰野狗般的思维开口：“但是这才是关键吧，他们不会闹翻了吧？呃等一下你先别瞪我啊，我就是提出一个想法，不是快期末了吗，过了这个期末夏哥就要走了，骁哥又跟夏哥关系好，这么一来二去万一闹了什么别扭……”
潘凯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只顾着观察周围人的神色了：“……我的意思是，万一两个人在彼此情绪不对等的情况下，有了什么分歧怎么办？”
王登叶尝试开口，但他嘴巴刚张到一半忽然发现潘凯这话说的居然真的有那么几分逻辑和道理，见鬼似的合上了嘴巴。
陈煦抽了抽嘴角，没话说了。
“别想太多，”刘萱把笔放下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走出去的教室后门，淡淡地提醒，“有什么事他们自己会解决的，不需要你操心。”
刘帆见状也凑了过来：“是呗，潘狗你要不然还是操心操心你的期末成绩？那玩意儿真的需要操……”
啪！
书本悲愤地从潘凯手里飞了出去，正撞上刘帆的后背，打断了后者还没说完的话。
“呵，”他弯下腰捡起书本，还不忘拍了拍封面沾上的灰，“这次期末考我必前两百，不成是孙子！”
“好的孙子。”
“……滚！”
热热闹闹的吵声被不知道丢到哪边天，落在徐知骁和夏深寥身边的只剩下一片带着冷意的安静——徐知骁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落在外边，冻的快没了知觉。
但他还没什么动作，夏深寥这人就先他一步把他的手安安稳稳地按进自己兜里，两个人的手毫无疑问地搭在一块儿。
感受着丝丝暖意重新唤醒手的知觉，徐知骁好笑地问：“你怎么就先我一步有动作呢？”
还没等夏深寥回答，徐知骁紧接着补上一句：“谢谢你，但我记得我也有兜？”
夏深寥略微低下脑袋看他，两个人的距离在动作间拉近，近到他能看见徐知骁皮肤上的绒毛，捕捉到微微颤动的睫毛。
不止他一个人在紧张。
“嗯，”顿了顿，夏深寥冷静地倒打一耙，“小徐同学叫我出来的语气太冷淡了，我乍一听被吓到了，现在还没缓过来，没过脑子就把你的手放我兜里了。”
“……对不起。”他又很有节奏感地默了默，一双眼睛紧紧看着徐知骁，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委屈巴巴的模样。
徐知骁：“……”
“是，”他抿了下嘴，强行挤出个微笑，“哪有我们小夏老师厉害，开学前天神降临我们小巷子，一句话不说就能把那群人有一个是一个打趴，打趴了还不走，还要叼根烟在我这个病号装酷……”
末了，他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在这条路上，还是小夏老师走得快，我还需要向您学习。”
“您”字咬得特别狠，透着股不服气的劲。
夏深寥完全没生气，反而笑了，嘴角往上扬了些，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徐知骁后颈。
冬天的阳光也没法儿驱走多少冷意，落在每个人身上，心里还是冷冰冰的。
但徐知骁望进夏深寥那双略显幽深的眼睛，却无端觉得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一开始只是一摞堆起来的木材，一把火扔进去就燎的快比天高。
“徐知骁，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夏深寥不急不慢地问。
徐知骁看着他：“是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在夏深寥嘴里过了一圈，不知怎么的总感觉不太对劲，徐知骁刚想后退，夏深寥搭在后颈上的那只手又有了存在感，硬生生让他止住了动作。
徐知骁瞥见夏深寥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亲一个？”
他的尾音是往上挑的，像是那把扔下去的火，霎时间席卷了整摞木材，火舌舔舐着高高的天空，轰的一下让徐知骁的整片思维空间支离破碎。
唇齿间的磕磕碰碰，等到了最后徐知骁被夏深寥放开，才反应过来，瞪了下某个看起来没多大事还在笑的人。
只不过因为眼里的水光，总显得没那么有杀伤力。
夏深寥收敛了点笑意，给徐知骁退了点位置：“男朋友？”
徐知骁喉结滚动，猛地往后大退一步，两人之间的裂缝被风灌得呼呼作响。夏深寥懵了下，一抬眼就瞥见了他染上绯色的耳朵尖。
看起来夏深寥还是想笑的，但在徐知骁如临大敌般的表情下，他愣是忍了下来。
“……男朋友也不可以叫了吗？”
“少来。”
“亲之前我征求过你的同意了，但你好像还是生气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可以看在我们刚谈的份上跟我好好说一下吗，我还可以改的。”
“……”
徐知骁没了声音。
……这事儿吧，夏深寥做的确实没什么毛病。
亲吻前征求过徐知骁同意，虽然姿势略显亲密但其实没使死劲，只要徐知骁想，他可以很轻松地挣开这个拥抱乃至于后边的亲吻。
夏深寥看着徐知骁的表情一路波折，最后堪堪维持冷静，但两人之间的那点距离到底是没能缩短。
最后徐知骁依然死死看着他，非常谨慎地约法三章：“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冷静，到晚上前我一定能给你回复……我觉得你也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反正我们这个白天先不要接触了。”
夏深寥积极发挥自己的好学生品质，举手向小徐老师提问：“‘不要接触’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范围？我们还是同桌，一天下来大大小小的‘接触’只会多不会少，小徐老师还是限定好范围比较好。”
徐知骁看着他：“就是，正常的接触。”
“什么是正常的接触？”夏深寥勇于提问，“我觉得，我和我男朋友在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牵个手、亲一下，也是正常接触。”
徐知骁：“！”
“就是，一般同学会对一般同学进行的接触！不要随便上升那么多！小夏老师你的严谨你的善解人意你的通人性呢？和那什么一块走了是吗？”
夏深寥大概猜到徐知骁模糊过去的“那什么”就是指的那个吻，但眼见着徐知骁的反应，还是很好心地把更多乱七八糟的话咽了下去：“哦，不是。”
“不是？”
“我的意思是，毕竟小徐老师是我男朋友，如果不好好说清楚，我大概会更得寸进尺。”说着，他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如果让你为难了，我也会改……”
“——停！”
徐知骁最受不了夏深寥一本正经卖惨的样子，倏地往前迈了两大步把他的嘴巴给捂上了：“哪学来的都是，不要说那么多了，我觉得我们目前最应该出现的地方是教室不是走廊，是在做题而不是……聊这些东西！”
“可是，好像是你把我叫出来的？”
“……”
和无辜脸的夏深寥对视两秒，后者还摊手耸肩，完全一副刚才亲上的不是他的样子。
徐知骁欻的一下抽回手，总觉得自己的掌心被烫到了。
“……闭嘴！”
小徐同学：谢邀，已对“男朋友”仨字过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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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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