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霆坐在理发椅上，对着镜子里那埋在吴德城的混血金毛下已久，如今终于再次重见天日的黑发左扭右扭，指尖捻了捻头发帘的发梢，满意的咂咂嘴，真帅！简直就是吴彦祖琦玉分祖！
得亏抠门儿的刘观涛给的报销费够实在，不然他还真舍不得回理发店去把这头不伦不类的黄白毛给弄回来。
洗头小哥举着剪刀比量：“帅哥，发尾再给您修短点？您这头发硬，要不给您弄个侧剃？包帅的！”
“别别别！”易霆赶紧捂住脑袋：“我这头发能变回黑色可不容易，掉一根都是钱！”
小哥张了张口，正准备劝易霆多花点钱做造型，忽然目光一晃，望见理发店门口出现了个熟悉的大主顾身影，赶紧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迎了过去：“钱哥您来啦！”
“哎哎哎？几个意思啊？”易霆有点不高兴，扭过头就看见了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高高瘦瘦，那头发油得能当镜子照，发缝里还沾着碎薯片，下巴上的胡茬跟杂草似的参差不齐，不修边幅的模样很难让人觉得他不是个猥琐的宅男……
靠？就为了这么个**丝，竟敢把本帅哥晾在这里？刚刚洗头的水都进这理发店店员的脑子里去了吧？
易霆气得想骂街，他这两天本来就心情不好，浑身上下又酸又痛的那股劲头刚消下去一点，好不容易今天没看见洛溪宁那个龟孙儿，结果来理个发，还有人给他添堵，什么世道！
“剃个板寸，顺便把胡子帮我刮干净。”名唤「钱哥」的**丝男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便把怀里抱着的笔记本电脑往桌上一放，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眶发青。
“好嘞！您忙您的，剩下的交给我。”洗头小哥熟稔地拿梳子将**丝男都擀毡了的那头乱毛疏通，瞥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又写代码呢钱哥？”
写代码？好家伙，这**丝男还是个程序员啊？真不简单。
“嗯。”那人头也不抬，淡漠的应了一声。
易霆假装刷手机，眼睛却一个劲儿的直往那边瞟，理发小哥的动作倒是利索，热毛巾往脸上一敷，剃须刀在泡沫里走了两圈，再拿推子嗡嗡几下……等毛巾一揭，易霆差点没认出来：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碎发服帖地贴着头皮，原本被头发压塌的眉骨支棱起来，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竟是显得还多了几分清俊。
好家伙……**丝宅男程序员爆改偶像练习生啊？待旁边那男人捯饬干净了自己，这才显出年龄，看起来也不大，估摸着30岁左右，跟易霆不相上下。
“帅哥，您别见怪，他可是我们店的大V顾客。”趁着程序员去洗头的间隙，给易霆吹头发的小哥这才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他充了十几万的卡，不光包洗头剪头做造型刮胡子，还有美容护理养生服务，每次他来都不用排队的，您体谅体谅我们……”
“哦，原来如此。”易霆点点头，不打算追究，“他是程序员吧？那确实挣得多……”
“他也没告诉我们他的职业是什么，不过大家都猜他是程序员，每天恨不得把电脑别在裤腰带上……”理发小哥指了指门店旁边那幢高楼，“他就住在旁边的浅月湾小区里，这边的房价可不便宜，这哥是真有钱啊。”
浅月湾小区？易霆恍然，怪不得当初化名吴德城在这边租房子住的时候，最便宜的都得八千多一个月，原来这个地方就是整个琦玉市最贵的学区房——「浅月湾嘉苑」，之前做卧底的时候都没注意，得亏有局里给报销，不然他自己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
“所以您瞧……这个小区里的住户从来不抱怨咱们家做头发的价格贵，还都乐意充卡，一来方便，二来是真实惠啊，每笔钱都能精准的花在刀把、不是，刀刃上……”说到这里，理发小哥搓了搓手，笑得一脸谄媚，“所以，您要不也——”
易霆看透了这理发小哥的尿性，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不住在这个小区。”
“没关系啊，您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理发嘛，大家都是老熟人了。”理发小哥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千！就充三千！立马给您升级铂金会员，以后来咱们店都不用排队，也不用被其他Vip顾客插队，何乐而不为呢？”
Nmd！还想坑劳资！
易霆白了他一眼：“有钱人那么多，愿意办卡的比比皆是，但我不乐意嗷，你们还是换个人坑吧，反正这世道最不缺人傻钱多的二百五！”
理发小哥撇了撇嘴，说：“帅哥你看你，老是误会我的意思，我让您办卡是为了给您省钱，您只要往卡里充了钱，以后就是咱们店的VIP，每次来理发都赠送保养，还能打7折优惠，多划算啊，要不这么着，我再送您一套豪华高奢级美容保养，让您的肌肤吹弹可破，嫩如剥了壳的鸡蛋，谁说只有女孩子需要美容，男人也是一样。”
这话都给易霆气笑了：“谢谢您的好意昂，不过我习惯了当散客，还是想让你们多挣点，这会员卡，我就不办了，拜拜！”
说完，易霆就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家坑爹的理发店，走过小区门口，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小区大门上的五个烫金大字——浅月湾嘉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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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了头之后，易霆便匆匆赶到了江枳的工作单位——「环宇追风」新媒体大楼对面的咖啡厅。
刚一进门，那熟悉又让他闹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霆哥，果然还是黑发更衬你。”
易霆抬眼一瞧，可不就是洛溪宁嘛，他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心里那股子烦躁劲儿噌噌的往上冒。
他现在只要看见洛溪宁这张脸，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他打心眼儿里就不想再跟洛溪宁这货一起搭档办案，本来想着要是轰不走洛溪宁，易霆干脆就自请离开专案组，和江枳单独去调查「安心小学」的案子，他满心以为这是个绝妙的主意，谁知道刘观涛那老壁灯就像块顽固的石头，说什么都不同意，还板着老脸，非逼着易霆说出个一二三来，为啥非要退出专案组？
易霆急得抓耳挠腮，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能说啥？总不能跟刘局说自己被洛溪宁给睡了，害的多年以来众所周知的「猛1」人设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不说就已经很尴尬了，说了以后还怎么在局里混，他这张如花似玉的大帅脸往哪搁啊，简直比让他脱光了在大街上游街还丢人。
思及此，又对上面前洛溪宁那张美得跟靳藤相似度极高的俊脸，易霆是越想越气，怒瞪过去：“你能不能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啊？”
“啊？”洛溪宁眨了眨眼，有点无辜的说：“可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调查袁喜的吗？”
“那是我跟江枳说好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跟着专案组行动不行吗？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洛溪宁既好笑又无奈：“你不就是专案组的一员吗？乔警官和其他同事正忙于处理其他事务，你这边就只有你和江记者，忙不过来的。”
“忙得过来，用不着你操心。”易霆没好气的端起桌子上的免费温开水就灌进了嘴里，一口气干了一整杯。
“霆哥，还想不想喝点别的？”洛溪宁关心道。
“不要。”易霆在桌子上扫视了一圈，不禁纳闷，怎么光有杯水却没水壶啊？
“您好，麻烦再加一个杯子。”洛溪宁招呼了咖啡厅的店员，把一只新的杯子和白开水的水壶拿了过来，将水倒进杯子里，推到易霆面前，然后把易霆刚才喝过的那只空杯子拿了回去。
这一系列的操作把易霆看傻了，他咽了口唾沫，此刻那尴尬的脚指头已经在作战皮靴里抠出了一套临海别墅。
“没事，霆哥，我不嫌弃你，反正咱们俩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洛溪宁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口白水，不愧是绅士君子，就连喝水的动作都风度翩翩，易霆只觉得刚才喝进去的那杯水像灌了铅似的坠在十二指肠上，他要是会反刍，一定捎带着昨天的午饭打包喷在洛溪宁的脸上。
“你tm故意的是吧？”易霆捏得手中的玻璃杯咯咯直响，“我喝错水了，你不会告诉我吗？就看着我喝下去然后拿个新杯子膈应我，洛溪宁你心眼子挺黑啊。”
“不是，是你喝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把我杯子拿走干了。”洛溪宁好脾气的笑笑，“不过霆哥你放心吧，那杯水我没动过，店员给我的时候有些烫，你喝的时候正好放凉了。”
“你……”要不是咖啡厅人多，易霆恨不得把那一壶水都泼过去。
“说点正经的吧。”洛溪宁认真的看着他，“霆哥，我知道那件事对你的伤害很——”
“伤害什么伤害！”易霆差点原地爆炸，直接打断道，“老提它做什么？我根本就不在意！”
“可你看起来好像很在意……”洛溪宁顿了顿，“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我给你买了红花油……”
“洛溪宁！”易霆猛地一拍桌子，引得原本略显嘈杂的咖啡厅瞬间一片安静，凝固的空气里仿佛有一只乌鸦飞过。
“算了，不提了。”洛溪宁叹了口气，“霆哥，你别生气，咱们先谈公事，其他的等工作时间结束了再说好吗？”
“明、明、是、你、先、提、的。”易霆咬着后槽牙，只想骂一句男绿茶！
他简直烦透了洛溪宁那副温文尔雅、道貌岸然的样子！无论他如何斥责或驱赶，洛溪宁总是不为所动，这让易霆的每一次攻击都徒劳无功，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他不仅无法摆脱这个令人讨厌的存在，反而使自己看起来倒像个无理取闹、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回想起做猛1的那些年……易霆抹了一把辛酸泪，恶狠狠的瞪着这个直接篡改了他整个人设的罪魁祸首。
“抱歉抱歉，刚才给徒弟打了个电话，耽误了些时间……”这时，江枳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一靠近二人，就被易霆身上那股剑拔弩张的戾气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二位又吵架了？”
“没有。”洛溪宁朝着江枳礼貌微笑，“江记者，喝点什么吗？”
“白水就行。”说着，江枳一屁股坐在了易霆旁边，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往前一推，调出屏幕上的户籍底档扫描件——
“这是袁喜的个人资料，他竟然是香港人！但祖籍在福建宁德。”
“你确定？”易霆蹙眉，“之前审他的时候，他身份证上的地址是琦玉，不过应该是上的集体户口，可他说话一丁点香港味都没有，也没有福建口音。”
“绝对没错，我托在港警的同学调了档案，连他小学在筲箕湾官立小学的成绩单都扒出来了，资料不可能有假。”江枳的电子笔圈出香港入境事务处2008年的出境记录：“袁喜本名「袁志野」，香港永久居民，祖籍福建宁德三都澳，现在身份证上的集体户口极有可能是2015年伪造的。”
江枳调出另一组文件：“当年他改名「袁喜」，在琦玉市人才落户政策里钻了空子，你们看，落户材料里的‘海外留学证明’是假的，毕业院校根本不存在。”说着，他敲了敲屏幕，“重点在这儿：香港警队有个案底，2013年油麻地「晨曦儿童福利院」收养丑闻，当时的行政主管就是袁志野。”
“收养丑闻……2013年……”洛溪宁瞳孔一滞，“我记得那年新闻，说是有机构把孤儿卖给境外家庭，从中牟取高额中介费。”
“没错。”江枳点开一份尘封的调查笔录，“当时有社工举报，说‘晨曦’接收的孩子里，有三个是从内地拐来的，但所有收养文件都盖着正规章，香港警队查了半年，最后因‘证据不足’撤案，而袁志野就在撤案前一个月注销了香港身份证。”
“所以他改户籍是为了洗白？”易霆的手指轻扣桌面：“当年香港那案子没断干净，他怕哪天东窗事发，干脆换个身份躲到内地，先周旋在安心小学的前任校长身边做一位尽职尽责的助理，充分获取领导和学生们的信任之后设计扳倒吕安心，自己坐上了校长的位置，再利用‘校长’这层皮继续干老本行！”
“还不止这个。”江枳滑动屏幕，调出一张泛黄的族谱扫描件，“袁喜祖籍宁德的堂叔公是当地有名的过继中介，**十年代闽东沿海有不少孩子被‘过继’到海外，他们家世代干这行，这里头的水有多深，你我都清楚，‘过继’出去的孩子，亦是大多流向了东南亚地区。””
“这样一来，时间线就对得上了。”洛溪宁的指节抵着下巴：“2013年香港案发，2015年伪造内地户籍，2016年混进安心小学，2021年坐上校长的职位……他是用学校当‘货源点’，把当年在「晨曦儿童福利院」的套路搬到内地了。”
“还有更关键的……”江枳调出银行流水，“袁喜在香港的旧账户2020年有三笔大额转账，收款方是思茅东南的企业茶厂——我让经侦的朋友查了，那家茶厂的实际控制人……是M。”
易霆的脸色沉了一分：“难怪……这袁喜根本就是M安插在琦玉的‘中转工具’，不过他竟然一丁点家乡口音都没有，看来是没少下功夫。”
洛溪宁指了指资料里安心小学的教职工招聘表，“2016年面试记录写着‘普通话一级乙等，无方言口音’，现在知道他为什么非得当校长了，学籍档案、学生信息、家长联系方式……这些全在他手里，想挑哪个孩子下手，比翻自己的日记本还容易。”
“我打算假借采访之名去探探这小刺佬的口风。”江枳道。
易霆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我也——”
洛溪宁话还没说完，就被易霆一记眼刀砍断：“你也什么你也？该干嘛干嘛去！”
“唉……”洛溪宁摇摇头，拿出手机，无奈的说：“好吧，霆哥，既然你这么不想看见我，我就跟刘局说一声，退出专案组好了。”
“哎哎哎！你等会儿！”易霆一愣，赶紧摁住他的手机，“你tm又想害我是吧？洛溪宁你这人瞧着人五人六的，怎么这么损呐！”
“不是啊。”洛溪宁的表情无辜到了极点，“你放心吧，我会跟刘局说清楚，是我自愿退出专案组，况且M也不光在琦玉安插了个袁喜，帝江那边保不齐也有他的人，我提前回去也不是不行，正好我表哥也——”
“得了得了！一起去安心小学，你满意了吧？”
易霆恨不得刀了洛溪宁，他这一个电话给刘局打过去，明天他退出专案组美滋滋的回帝江，易霆就该直接退出琦玉公安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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