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砂宵窟，三更不夜城。
红发的调酒师今夜也在台上忙碌。
他长长的卷发被束作利落的高马尾，修长的手指一晃，冰块在银色雪克杯里撞击出碎玉般的声响。
昏暗的灯光下，宝石折射的光芒像是融化的蜜蜡，涂在橡木桌台和玻璃杯上，形成流淌的金色涟漪。
随即，梦幻般的液体划出弧形光带放置在银制的托盘上，被俊俏的侍者带去楼下掀起新一轮的狂热。
“十钱！”
“二十！”
“三十五！”
这便是今夜最后一杯特调了，其名，“雪夜”。
热闹嘈杂的氛围丝毫没有影响到半台上的清冷，红发的调酒师安静地冲洗净自己的器皿，归置好一切后便拉开了身后的门。
“别动。” 刚进门，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身体一僵，调酒师清晰地感觉到一把匕首此刻正抵在自己的腰间，也就一言不发地关上了门，顺从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唰。”火折子挑明蜡烛，照亮了黑暗独立的内室，也照亮了杨琦被黑布了大半的脸。
他没管被捆住双手蒙了眼睛丢在一旁的调酒师，沿着内室仔细地搜索了起来。
水果，烈酒，糖浆，果汁，调味粉，甚至还有些许果仁……杨琦在大片调酒原料和工具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东西，很快便失去了耐心，一把提起了调酒师的领子。
“那个东西呢？”
调酒师感觉到自己嘴上的束缚被解了下来。
“什么……”
“你不觉得，这屋里少了些什么么？”
“……”
火苗透过黑布形成隐约的影子，调酒师能感觉到对面的身形格外高大，且不怀好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尽量放柔自己的语气，小心翼翼，以免对方暴起伤人。
“呵，不明白？”杨琦不再与他白话：“神水，我说的是神水！”
闻言，调酒师面色猛地一白，是那种被抽离了全部血液的惨白。他像是被戳穿了心底最隐秘的秘密，惊恐地望着对面的杨琦，红色发丝自肩膀大片滑下，浅覆在他的手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说不说？”但杨琦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他把人拧过去死死压着肩膀，只压的那调酒师冷汗淋漓。也是在这时，杨琦留意到他格外瘦弱，似乎自己再一使劲，他就要被折断了。
“没有……”调酒师从唇齿间艰难地挤出了声音。
“是么？”杨琦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随之，他的胸膛反折起来，像是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红发被冷汗紧贴在面颊之上。
“哈……呼……”好在杨琦没有打算真的要了他的性命。就在调酒师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时，杨琦放开了他。
他拍了拍他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贴合上他的嘴唇，冷冷问到：“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淡淡的沙檬香气混杂着酒精的味道，调酒师很快辨认出那是失去了气泡的“清凉”，是他今夜调制的第七杯作品。
谁知杨琦掰开他的嘴角便灌。
他惊慌失措，挣脱无果，灌下的一杯倒有半杯都撒在了身上。
“咳、咳……”调酒师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传来愈发急迫的敲门声。
“咔嚓。”“怎么还没出来？”抱怨声与开门声几乎同时响起，映入三名侍者微红双眼中的是调酒师。
与平日冷淡优雅的模样不同，他面带潮红，胸前微湿，红发也略显凌乱地披在肩上。
“与你无关。”他冷冷瞪着三人，很快关上了门，回身，绳索已勒至颈前。
“怎么样？”
“没收获，那调酒师嘴紧得很。”
重新联络上图格力斯，杨琦明白两人得加快动作了。
在那个被他打昏的家伙醒来大叫起来之前，他们必须完成今晚的探查。
“唔……”这就有些没道理了。
三更特调的台子悬挂在半空，背后只有那扇小储藏室。
图格力斯有观察过，整晚只有红发调酒师一人在上面，那无论如何，储藏室里也该藏了神水才对。
捉贼捉赃，问西池一把大火烧没了所有，即便他们知道神水被运送到了天赐秘音，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对它轻举妄动。
“走吧，来点刺激的。”特调系列虽已落幕，但夜还漫长。
今晚的图格力斯在面具上蒙了两层黑布只露出眼睛，看的杨琦眼前一黑——合着你那面具是固有结界对吗？
两人默契地藏在拐角，躲避着侍者们的视线，大胆地向地下方向摸去。
“二层三层留给那些不喜欢露脸的客人，一层鱼龙混杂最为热闹。”
作为砂宵窟最繁华的酒吧，天赐秘音声名在外。
穷人喜欢它，因为这儿能忘却一切烦恼。
富人也喜欢它，因为这儿的特调独此一份。
甚至不少大小官爵也是它的长期客人，或明里，或暗里，戴着面具，遮着面容，便能混在人群里狂欢——
这也是图格力斯没有引起围观的原因之一。
不过不管是送去一楼还是二楼，那些饮品与吃食都来自地下。
透过那条并不算狭窄的通路，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更为宽阔且四通八达的地道。
“蛛网……”图格力斯想到了合适的形容。
这简直像是盘踞在酒吧下的一张巨大蛛网，远不是问西池那点遮蔽所能相比的。
“两杯今宵，一杯昨夜。”侍者笑吟吟地从屋中出来，走过两人藏身的木箱，毫无察觉。
屋里只有某种运转的轰鸣。两人对了个眼色，相互掩饰着闪了进去，就见宽广的仓库里是四通八达的粗壮管子，眼花缭乱地流进不同的玻璃箱中。
在那些箱子的底侧摆放着整齐的玻璃杯具，上面不高处垂着一根墨绿色的触手。
“凉音。”一愣神的功夫，又有侍者进来了。
两人赶紧藏身在柱子后，就见指令发出的瞬间，玻璃箱外垂着的触手挺了起来，像是某种长颈的鸟儿抬起了头，呕吐在了玻璃杯中。
又是一杯清亮醇厚的饮品。
杨琦的脸都绿了。
那边的图格力斯脸色也很不好看，趁侍者离开的功夫去探查头顶的管子。
“求你了，别说话。”杨琦捂着嘴巴。
还好图格力斯也不想说话。
得益于那不怎么算精心的保养，管道连接处能采集到不少渗透的液体。
他沉默地将它们收集在独立的小玻璃瓶里，不一会就摸了回来。
“有神水吗？”杨琦问到。
“不知道。”后者摇了摇头。那些液体并不像神水，亦或者说不像是原始的神水，具体怎样还要等他那个朋友发力才知。
“走。”也不算没收获，两人猫着腰回到了地道中，却不想看见一个侍者端着一瓶神水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
两人皆是大喜，屏住呼吸跟在了他的身后。
与其忙着招待客人的侍者不同，这个侍者七绕八怪，一直出了地道，钻进了小巷中。
“这是哪？”看着陌生的景象，图格力斯直皱眉头。
他两人一直跟到了平坦的沙子地去，一时不敢露面，隐藏在最后的断垣中紧盯着侍者的动向。
“尊贵的百目，愿你胃口常在。”沙土之上，那侍者虔诚地跪下。
忽地吹来一阵阴风，狂沙裹的人睁不开眼睛。
再缓过神来时，平沙上只剩下了那个瓶子。
“人呢？”杨琦左看右看，也不能跑这么快吧？唯一的遮挡在自己这呢？
“奇怪。”图格力斯也觉得奇怪，谨慎地摸了过去。
他蹲下身子检查，发现那瓶神水与仓库中的完全一样，透明的玻璃身折射着琥珀色的光线，反射出一根高高翘起的触手。
“！”图格力斯就地一滚，破空声擦着他的脊背戳在他的背后，回头一看，那是其实是一根藤蔓，一根抱在一起的粗壮藤蔓。
见一击不成，那藤蔓里的细枝裂开宛若狰狞的细兽露出獠牙，令图格力斯完全变了脸色：“糟了，上当了！”
食品安全怎么办！救一下啊！[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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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5章 砂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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